天兵银甲的寒光和那声“妖孽哪吒”的呵斥，像烧红的烙铁，在祁涵脑子里烫了个焦黑的印子。哪怕那场短暂到近乎诡异的交锋已经过去三天，她只要闭上眼，耳边仿佛还能听见长戟撕裂空气的锐响，鼻尖还萦绕着那股混合着雷电与焦糊的、属于天庭的气息。
那天，当两柄裹着雷光的长戟刺向门口那抹瘦小的红衣身影时，祁涵以为自已下一秒就要被碾成肉泥。
可她看到的，却是那小小的身影不退反进。哪吒甚至没回头看她一眼，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嗤笑——那笑声脆生生的，带着孩童的嗓音，却又冷得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得人耳膜生疼。他的右手随意往前一挥，动作轻得像在拂去落在肩头的灰尘。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动地，没有炫目的神光炸裂。
空气中只响起两声细得几乎听不见、却让人牙酸的“咔嚓”脆响。那两柄缠着雷电符文、看着能劈开山石的长戟，竟像被冻住的琉璃，在距离哪吒半尺远的地方凭空碎裂！银屑般的碎片簌簌落下，还没碰到地面就化作白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两名银甲天兵像是被无形的巨拳砸中胸口，闷哼一声，身形骤然变得透明，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闪烁了几下，最终连人带甲都淡成了两缕青烟，只在楼道里留下股淡淡的焦糊味，像是什么东西被雷劈过。
整个过程快得离谱，眨个眼的功夫，威胁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出租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祁涵自已擂鼓般的心跳。她瘫在墙角，浑身的骨头都像被抽走了，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那是什么？魔术？幻觉？还是……真的神话？
哪吒缓缓收回手，颈间的暗金色符咒光芒一点点敛去，却依旧烫得吓人，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那股灼热。他小小的身l晃了一下，脸色比之前更白了，额角沁出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破旧的红衣上，洇出深色的圆点。他扶着门框，慢慢转过身，看向墙角呆若木鸡的祁涵。
那双眼睛里的金光早就褪了，只剩下孩童该有的乌溜溜的黑，可那黑深得像潭水，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化不开的疲惫、冻人的冰冷，还有一丝藏在眼底的、属于上位者的审视——仿佛在掂量，眼前这个凡人会不会吓得尿裤子，会不会下一秒就抄起扫帚把他赶出去。
“看清楚了？”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浓重的倦意，可每个字砸出来，还是带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这就是追我的东西。现在，你还敢留我？”
祁涵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要冒烟，一个字都挤不出来。恐惧像冰冷的海水，从脚底板漫上来，淹没了她的口鼻。她收留的哪是麻烦？是能把天捅破的煞星！是会引来天兵天将的祸根！她应该立刻跳起来，把他推出门，锁死所有窗户，然后抱着头蹲在地上等警察——虽然警察大概率管不了天兵的事。
可当她的目光扫过哪吒扶着门框的手——那只小手在微微发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看到他苍白小脸上强撑的冷硬，和眼底那抹快被疲惫彻底吞掉的脆弱时，那句“你给我滚”像被胶水粘住了，死死卡在喉咙里。
她想起雨夜里他滚烫得像火炭的l温，想起他昏迷中那句碎在雨里的“剔骨还父”，想起他对着电饭锅皱眉头、拿着她的塑料闹钟转得飞快的样子，甚至想起前晚她加班晚归时，看到他抱着膝盖坐在黑暗里的轮廓——明明是个能徒手碎神兵的主，却像只等主人回家的小猫。
“我……”祁涵的声音干涩得像在摩擦，“冰箱里……还有半个面包。”她自已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个，或许是吓懵了，或许是那点被生活磨得快没了的“责任感”，此刻突然冒了出来，“你要不要……垫垫肚子？”
哪吒明显愣了一下，黑葡萄似的眼睛眨了眨，盯着祁涵看了足足三秒，像是在确认这凡人是不是被吓傻了，竟关心起他饿不饿。最终，他撇了撇嘴，从鼻子里挤出个极轻的“哼”，算是回应。
他没再说话，拖着沉重的步子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咚”地一声栽倒下去，连鞋都没脱，几乎是瞬间就没了动静，呼吸沉得像头累坏的小兽。
祁涵看着他蜷缩在床上的背影，红衣皱巴巴的，肩膀还在微微起伏。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腿软得像踩在棉花上。走到冰箱前拉开门，里面果然只有半个干硬的全麦面包——那是她昨天没吃完的早餐。
她拿着面包走回床边，犹豫了一下，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刚好照在哪吒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颈间的符咒还在隐隐发烫，像藏着团不肯熄灭的小火苗。
祁涵忽然叹了口气。
算了，天塌下来……先让这祖宗吃饱再说吧。
只是她没注意，在她转身去倒温水时，床上那个“昏睡”的小家伙，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嘴角极快地勾起个浅淡的弧度，又瞬间隐去，快得像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