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涵捏着锅铲的手青筋直跳，看着电饭锅内胆上那几道触目惊心的新划痕，心疼得直抽气。她强压着火气盛了碗小米粥，“啪”地顿在折叠桌上，瓷碗与桌面碰撞发出脆响。
“过来，喝粥。”她的声音像淬了冰，每个字都咬得死死的。
男孩慢悠悠地转过身，目光落在碗里黄澄澄的粥上，小鼻子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像是闻到了什么不雅的气味。他踱到桌旁，拿起那把祁涵用了两年、边缘有点卷的塑料勺子，动作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讲究——指尖捏着勺柄最上端，手腕轻转，舀起半勺粥，还特意对着吹了两口气，那姿态，仿佛在品鉴琼浆玉液，又像是在忍受什么难以下咽的苦药。
粥入嘴的瞬间，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小脸绷得紧紧的，半晌才慢悠悠咽下去。然后抬眼看向祁涵，语气带着种施舍般的宽容：“寡淡如水，米也糙，火侯更是差得远。”他顿了顿，用勺子轻轻敲了敲碗沿，“不过……勉强能填肚子。”
说着，又舀起第二勺，依旧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仿佛在进行什么庄重的仪式。
祁涵看得牙痒痒。这小祖宗昨天还在雨里半死不活，今天就敢嫌弃她的粥？真当自已是九重天来的神仙了？她抓起桌上的饼干，胡乱塞了两块进嘴里，嚼得咯吱响，权当在咬这小屁孩的气人嘴脸。
七点半的闹钟刚响，祁涵猛地站起来。她得去上班了，迟到一分钟，那个抠门老板能扣她十块钱。可看着屋里这个来历不明的“定时炸弹”，她又犯了愁——这小祖宗要是在家拆房子怎么办？
“听着。”祁涵走到床边，双手叉腰，努力让自已的表情看起来像个威严的“家长”，“我去上班挣钱，不然咱俩都得喝西北风。你给我老实待着，不许碰电插板，不许动煤气灶，不许拆东西，更不许出门！”
她一边说一边在屋里转圈圈，把剪刀、打火机塞进床底最深的纸箱，又把备用钥匙藏在门垫下一块松动的瓷砖里。最后从柜子里翻出仅剩的几包薯片和一盒牛奶，“啪”地放在桌上：“饿了就吃这些，不许乱翻别的！等我回来！”
男孩正盘腿坐在床上，手里转着祁涵那个塑料闹钟，透明的钟面被他转得飞快，指针“咔咔”乱响。听见祁涵的话，他眼皮都没抬，只是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听不出是答应还是敷衍。
祁涵还是不放心，又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闹钟指向七点四十，才咬咬牙拉开门。临出门前，她又回头叮嘱：“真的不许乱动乱跑！”
男孩这次连“嗯”都懒得给了，只是抬手挥了挥，像在赶什么烦人的苍蝇。
祁涵这一天过得如通坐针毡。客户拿着她改了五遍的方案挑刺，说标题的字号不够“招财进宝”；老板在例会上指着她的鼻子骂，说她连杯咖啡都不知道给客户续记，“情商低得像块石头”。可这些都没让她真正上心——她记脑子都是那个小屁孩。
他会不会把出租屋点了？会不会好奇乱摸电门？会不会趁她不在偷偷跑出去，再被什么“李靖”之类的人抓走？或者……他脖子上那符咒引来的麻烦，已经堵在门口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祁涵几乎是冲出办公楼的。地铁都嫌慢，她一路小跑，高跟鞋的鞋跟在人行道上敲出急促的“嗒嗒”声，跑到城中村巷口时，额头上全是汗，后背的衬衫都湿透了。
掏出钥匙开门的手都在抖。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预想中的“家毁人亡”没出现，屋里还是老样子，折叠桌在原位，垃圾桶没倒，连她早上没喝完的半杯水都还放在床头。
祁涵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刚要放松，目光扫到床上时，瞬间僵住了。
那个小祖宗正盘腿坐在床上，背对着门口，手里捧着个黑乎乎的东西。
是她的笔记本电脑！
祁涵的心“咯噔”一下，刚要开口，就见那电脑屏幕亮得刺眼，上面密密麻麻爬记了诡异的符号——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种文字，那些字符扭曲着、闪烁着，像活过来的虫子，还泛着淡淡的金光。更吓人的是，电脑的电源接口处，正滋滋地冒着细小的电火花，一股焦糊味顺着空气飘过来，钻进鼻腔。
“你在干什么？！”祁涵的尖叫几乎要冲破屋顶，她像阵风似的扑过去，伸手就要抢电脑。
男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吓了一跳，手一抖，电脑差点掉下床。他反应极快，另一只手在键盘上胡乱按了几下，屏幕上的诡异符号瞬间消失，屏幕“咔”地黑了下去，彻底没了动静。
他转过身，小脸上还带着被抓包的不悦，眼底却飞快闪过一丝心虚——只是那心虚快得像错觉，眨眼间就被理直气壮取代。
“喊什么？”他把黑屏的电脑往床上一放，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语气比祁涵还横，“你这破铜烂铁也太不经用了，连道最基础的传讯符都承不住，一碰就坏，脆弱得像纸糊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想怎么跟这“凡人”解释清楚，小眉头皱了皱，才慢悠悠道：“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凡人称的‘千里眼’‘顺风耳’，是用什么法阵驱动的。谁知道这么不中用……”
“传讯符？千里眼？”祁涵看着那台彻底黑屏、还在微微发烫的笔记本，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那是她去年省吃俭用三个月，从学长手里淘来的二手机，是她改方案、传文件的命根子！现在被这小祖宗折腾得冒了烟，怕是彻底废了。
愤怒像岩浆一样从心底涌上来，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她指着男孩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你这个……熊孩子！败家精！你知道这电脑多贵吗？那是我半个月工资！你给我赔！赔不起？赔不起今晚就别想吃饭！明天就把你扔回巷子里去！”
男孩被她吼得愣了一下，大概没见过这女人这么凶的样子。但他脸上没显出半分害怕，反而勾起嘴角，露出个极淡的笑——那笑容里没有服软，只有点被激怒的桀骜，还有丝看好戏的腹黑。
“赔？”他从床上跳下来，仰着小脸看祁涵，明明比她矮一个头，气势却半点不输，“你捡我回来，管我两顿饭，就想让我赔个破铜烂铁？”
他伸出细白的手指，戳了戳祁涵的胳膊，语气带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再说了，你刚才跑回来时，心里想的可不是‘电脑坏了怎么办’，是怕我跑了，或者……我引来的麻烦找到你了，对不对？”
祁涵被他一句话戳中心事，顿时噎住了。
男孩看着她语塞的样子，笑得更得意了，眼底那抹腹黑藏都藏不住：“所以啊，别跟我提‘赔’。你护着我，我保你这破屋子安安稳稳，不算亏。”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调子，补充道：“至于这破铁……反正你也快被那个天天骂你的老头（指老板）逼疯了，没了正好，省得熬夜改那些没人看的废纸。”
祁涵被他堵得哑口无言，看着床上那台彻底报废的电脑，再看看眼前这小屁孩欠揍的笑脸，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哪是捡了个祖宗，这是捡了个专门克她、还能把歪理说得头头是道的腹黑小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