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祁涵的生物钟还没敲响，耳朵先被一阵尖锐的“刺啦——”声劈开。那声音像是有人拿钢锯在磨玻璃，又像是生锈的铁片刮过水泥地，尖锐得能穿透脑壳。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瞬间浸湿了睡衣后背——这破出租屋该不会进贼了吧？
循声冲进厨房时，眼前的景象让她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那个昨天还奄奄一息的红衣小屁孩，正踩在她用来垫脚取高处东西的小板凳上，手里攥着她那把用了两年、边缘都卷了刃的不锈钢锅铲，正对着她的电饭锅内胆疯狂“施暴”。锅铲与铝制内胆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每一下都像刮在祁涵的神经上。
“你他妈在干什么？！”祁涵的尖叫几乎要掀翻屋顶，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劈手就夺下锅铲，虎口被震得发麻。
男孩被她这架势吓了一跳，却没显出半分慌乱，利落地从小板凳上跳下来，稳稳落地。他皱着眉睨着祁涵，小脸上写记“你很吵”的不耐烦，语气理直气壮得像是在训斥不懂事的下人：“饿了。本……我要吃东西。”他瞥了眼还在保温状态的电饭锅，嘴角撇出个极其轻蔑的弧度，“这破鼎连火都聚不住，煮碗稀粥磨磨蹭蹭，内胆还糙得刮铲子，也配叫炊具？”
祁涵看着内胆上被新添的、纵横交错的深痕，心疼得肝颤——这电饭锅是她当年刚毕业时咬牙买的，用了三年，内胆早就被她小心翼翼护着，没想到一朝栽在这小祖宗手里。再看指示灯亮着的“保温”键，气不打一处来：“这叫电饭锅！按程序来的！谁让你瞎动？还有，你到底叫什么？家在哪？昨天问你就装死！”
男孩抱着胳膊，小脸扬得老高，下巴微抬的弧度透着股与生俱来的傲慢，仿佛跟祁涵多说一句话都算纡尊降贵：“名字？凡夫俗子，也配知晓？”他转身踱到那张折叠小桌旁，目光像扫描仪似的扫过桌上的东西——半包昨晚没吃完的苏打饼干，一盒临期促销买的纯牛奶，还有几包速溶咖啡。
他伸出细白的手指，指尖刚碰到牛奶盒，就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嫌恶地在裤腿上蹭了蹭：“这乳水浊气缠身，定是劣质牲畜所产，也能入口？”说着又捏起一包速溶咖啡，凑到鼻尖嗅了嗅，眉头拧成个疙瘩，“焦糊味裹着烟火气，浊得冲脑——你平日里就靠这些糟粕填肚子？”
祁涵听得血压直往上飙。她每天加班到深夜，早饭能啃上两块饼干配牛奶就算奢侈，这小祖宗倒好，昨天还半死不活地躺在雨里，今天就敢嫌东嫌西？真当自已是下凡的神仙了？
“嫌难吃就别吃！”祁涵叉着腰，努力想摆出点“东道主”的威严，“我告诉你小屁孩，吃我的住我的，就得守我的规矩！再敢瞎折腾，不然……”她顿了顿，搜肠刮肚想找个有威慑力的词。
“不然怎样？”
男孩突然转过身，仰着小脸看她。晨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刚好落在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没映出半分孩童的天真。他嘴角勾起个浅浅的弧度，那笑容极淡，却像淬了冰的钩子，带着种洞悉人心的戏谑，甚至藏着点看好戏的恶意。
那眼神太熟悉了——昨晚那双迸射金光的眼睛里，也藏着这样的冷意。
祁涵的话卡在喉咙里，“把你扔出去”几个字突然变得烫嘴。她毫不怀疑，这小屁孩要是真发起疯来，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昨晚那自动愈合的伤口，还有那声“剔骨还父”的嘶吼，都在提醒她：这不是普通孩子。
“不然……不然就不给你饭吃！”祁涵憋了半天，憋出这么句软绵绵的威胁，说完自已都想捂脸——这威慑力，还不如幼儿园老师吓唬小朋友。
男孩果然嗤笑出声，那笑声轻飘飘的，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像是在说“就这？”。他压根没再理祁涵，背着小手在屋里踱开了，步子迈得慢悠悠，倒像是巡视自已领地的君王。
他走到书桌旁，拿起祁涵写废的方案纸，捏着一角抖了抖，嫌恶地丢开：“字迹潦草，文理不通，也配叫文书？”看到桌角的仙人球，伸手就想去戳，被祁涵一声“有刺”喝止，他悻悻收手，却趁祁涵转身的功夫，指尖悄悄对着仙人球弹了下——那盆养了半年的仙人球，竟“咔”地裂了道缝。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祁涵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上。屏幕亮着，正显示着锁屏壁纸。男孩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那抹光亮不通于昨晚的凶戾金光，带着点好奇，又有点像发现新玩具的狡黠。他踮起脚，指尖慢慢朝屏幕伸了过去，嘴角噙着抹看好戏的笑。
祁涵刚把电饭锅内胆的惨状收拾好，回头就看见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她有种预感，这祖宗怕是又要整出什么新花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