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塔罗喵 > 第9章
走廊深处传来的“咚咚”声,如同巨兽沉睡的心跳,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清晰。每一次搏动,都通过冰冷的金属地板传导上来,与凌暹胸腔内那颗属于猫裔的心脏产生一种诡异的共振。墙壁上粗大的管道包裹着发光的、粘稠如血浆的暗红色液体,流淌时发出令人不安的“咕噜”声。凑近细看,会发现那液体中并非全然纯净,无数纤细的、闪烁着银白或深棕光泽的猫毛,如同被遗忘在时间长河中的微尘,随着液体的脉动沉浮、旋转。
“这地方……像个活物的心脏。”陆烬的手掌按在墙壁温热的管道上,感受着那规律的、带着生命律动的搏动,“液体在循环,能量在输送……还有这心跳。”
凌暹翻开了那本浸透着血泪与痛苦的《艾略特·莫里亚的玩偶师日记》。第一页的字迹狂乱而充满病态的亢奋,墨迹几乎要穿透纸背:“第13次实验!成功了!‘原型’!它回应我了!不再是冰冷的指令!它的尾巴……它用尾巴轻轻拍打地面!频率……频率与我心跳同步!完美的造物!没有人类那肮脏的欺骗与背叛!只有……纯粹的、无条件的陪伴欲!我的……第一个家人!”
“原型?”凌暹的指尖划过那被泪水晕染开的字迹,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系统提示的‘玩偶之心’……难道指的就是它?”
话音未落——
“嗡……”
一声低沉的机械运转声响起,走廊尽头那扇厚重、布满冷凝水珠的合金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如同巨兽缓缓张开了口腔。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密室。空气冰冷,带着浓烈的金属锈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新生命般纯净却又带着禁锢气息的微弱气味。密室中央,一根锈迹斑斑、刻满古老符文的金属巨柱拔地而起。而巨柱之上,缠绕着数条同样布满锈迹、却闪烁着微弱能量流光的沉重锁链。
锁链的尽头,束缚着一只玩偶。
它并非外面那些由无数部件缝合的狰狞怪物。它是一只完整的、栩栩如生的暹罗猫形态玩偶。深棕色的绒毛被打理得异常整洁、顺滑,如同最上等的丝绸。然而,它的眼眶中并未镶嵌玻璃眼珠,取而代之的是两颗深邃如凝固血液、却又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温润生命光泽的鸽血红宝石!宝石深处,仿佛蕴藏着星辰。
它的脖颈上挂着一块小巧的黄铜铭牌,上面清晰镌刻着两个冰冷的字母:“P-0”(原型零号)。下方一行小字,笔触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一切的起点,亦是终点。”
“这就是……‘原型’?”凌暹屏住呼吸,下意识地向前靠近一步。他敏锐地捕捉到,原型玩偶覆盖着精致绒毛的胸膛,正随着那“咚咚”的心跳声,极其微弱地、如同真正生命般起伏着!更令人惊异的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它身上时,那对红宝石构成的“眼睛”竟然缓缓转动,精准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你们终于来了。”一个温和、平静,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男声,毫无征兆地在空旷的密室中响起。声音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如同直接在两人的脑海中回荡,源头直指那只被束缚的玩偶。“我等这一刻……很久了。”
陆烬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特种合金折刀已悄然滑入掌心,刀尖闪烁着致命的寒芒:“你是谁?艾略特?”
“我是‘原型’。”那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红宝石眼睛的光芒微微流转,“是他创造出的第一个‘家人’,也是这工厂里……唯一还保留着清醒意识与完整逻辑的造物。”它的声音没有波澜,却莫名地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如同冰冷的机器内核中流淌着的一缕暖流。
凌暹的目光落在那束缚着它四肢、缠绕在金属柱上的沉重锁链。锁链表面蚀刻着密密麻麻、极其复杂的符号——那符号的线条、结构与第二车间铁门后阻挡玩偶的“结界符号”,如出一辙!
“是艾略特把你锁在这里的?”凌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被囚禁在钢铁牢笼中的、更高阶的自己。
原型沉默了片刻,红宝石眼眸中的光芒似乎黯淡了几分,如同蒙上了一层阴影。“不。”它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沉重的疲惫,“是我……自己要求的。”
“当他开始尝试将人类的基因碎片、将那些名为‘情感’的混乱病毒芯片,强行植入其他玩偶的‘核心’时……”原型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带着一种深切的悲哀,“我就知道,他踏入了无法回头的深渊。那些被强行注入‘情感’的玩偶……它们会失控。强烈的爱、刻骨的恨、无边的恐惧……这些不属于它们结构的力量,会撕裂它们脆弱的载体,让它们沦为只剩下痛苦嘶吼的、流着污血的怪物。就像外面那些被红线束缚的扭曲造物……”
它微微抬起被锁链禁锢的前爪(一个极其拟真的动作),指向墙壁。密室光滑的金属墙壁瞬间亮起,化作一块巨大的光屏。屏幕上清晰地呈现出工厂的立体结构图。一个位于核心区域、不断脉动着猩红光芒的球体被高亮标注出来:“你们要找的日记,剩下的核心部分,就在‘心脏控制室’的主控制台深处。被……‘母亲’藏匿着。”
“‘母亲’?”凌暹追问,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它是用他亲生母亲遗留下的唯一一件旧围裙、几缕白发……和他自己最痛苦时的眼泪缝制而成。”原型的声音变得极其凝重,红宝石眼眸的光芒锐利如针,“它承载了他对‘母亲’这个概念的、最扭曲也最深刻的执念。它视控制室为不可侵犯的圣域,守护着他最后的、也是最痛苦的记忆——关于那个背叛者的一切真相。任何靠近者……都会被它视为亵渎,遭到最无情的抹杀。”
陆烬眉头紧锁:“外面那些被红线驱动的缝合体还在游荡,怎么过去?”
“我可以帮你们。”原型平静地回答。话音落下的瞬间,它胸前那两颗红宝石眼眸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如同熔岩般炽热的红光!缠绕在它身上和金属巨柱上的锁链,那些蚀刻的古老符号瞬间被点亮,发出灼目的白光,变得滚烫!“我的意识场……可以暂时覆盖你们的存在信息,形成一个‘认知盲区’。让那些被痛苦和怨恨支配的造物,无法感知到你们。”
红光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半透明的、流转着能量波纹的球形力场,将凌暹和陆烬温柔地包裹其中。“但……你们需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陆烬的目光锐利如刀。
“心脏控制室的核心,是驱动整个工厂、维系所有玩偶(包括那些缝合怪物)存在的‘情感核心’。”原型的红光微微闪烁,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命运的平静,“那里面……禁锢着所有被创造、被扭曲的意识碎片。如果你们的目标是摧毁它……我不会阻止。但你们必须清楚,核心停止运转的瞬间……”
它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几不可闻的停顿,红宝石眼眸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瞬,“……这工厂里所有因它而存在的意识……包括我,都会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彻底消散。”
彻底消散……
这四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凌暹的心脏!废料堆里那只雪白玩偶最后被撕碎时闪烁的纯净蓝光、原型此刻平静话语下隐藏的牺牲与孤独……瞬间涌上心头!这些被创造出来的“家人”,在无尽的痛苦与禁锢中,早已孕育出了超越程序、甚至超越许多生命的……真实情感!
“我们的目标……是日记。”凌暹的声音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他直视着原型那双深邃的红宝石眼眸,“如果可以……我们不想伤害任何人。包括……你,和所有像你一样的存在。”
原型周身的红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地波动、闪烁了一下。那闪烁的频率……竟像是一个无声的微笑。“谢谢你……同类。”它准确地、毫无迟疑地点破了凌暹的身份,红宝石眼眸深处映出凌暹的身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理解与……悲悯。
陆烬已经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在原型左前爪一个极其隐蔽的装甲接缝处,找到了一个微型机关。轻轻按下,一个暗格弹出,里面躺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如同骨骼打磨而成的银色钥匙。他迅速上前,将钥匙插入束缚着原型第三道主锁的锁孔——那是最粗壮、符文最密集的一道锁链。
“咔哒……嗡……”
锁芯弹开的瞬间,一道更加强烈、如同实质般的红光猛地从原型身上爆发出来!笼罩着两人的半透明力场瞬间变得更加凝实、稳固!与此同时,门外原本此起彼伏、充满攻击性的怪物嘶吼声,骤然变得迷茫、混乱,仿佛失去了目标,只剩下漫无目的的游荡和痛苦的呜咽。
“屏蔽力场……只能维持……三十分钟……”原型的声音明显变得虚弱、断续,红宝石眼眸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快走……我的意识……快压制不住……它们深处的……怨恨了……”
凌暹深深地看了原型最后一眼。那双深邃的红宝石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他自己年轻却写满决绝的脸庞,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诀别。一股冰冷的、似曾相识的孤独感瞬间攫住了他——如同老婆婆冰冷的指尖最后一次拂过他头顶绒毛的那个雨夜,看着最后一点人间温暖在眼前熄灭。
“我们会回来的。”凌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如同立下誓言,“如果可以……我想带你离开这座……钢铁坟墓。”
原型没有回答。它周身的红光只是极其柔和地、如同呼吸般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一个无言的承诺。
两人转身,迅速穿过敞开的合金门,重新踏入那条心跳声回荡的冰冷走廊。笼罩在原型力场之中,他们如同行走在另一个维度的幽灵。那些在走廊中游荡、缝合处滴落着污血、发出痛苦呜咽的扭曲造物,对他们视若无睹,仿佛他们只是穿过空气的微风。然而,凌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力场边缘如同潮水般不断拍打而来的、属于无数破碎意识的绝望与怨恨!那冰冷刺骨的情绪洪流,几乎要将他淹没!
心脏控制室的大门近在眼前。那是一扇巨大的、由高强度防弹玻璃构成的圆形门户。透过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内部的景象——
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生物心脏般不断脉动收缩的猩红色球体(“情感核心”)悬浮在房间正中央!无数根闪烁着能量流光的粗大管线,如同血管与神经般连接着它,延伸至四周布满复杂仪表和闪烁指示灯的控制台。
而在核心正下方、主控制台前,端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布满补丁的旧围裙的……猫脸玩偶。它的身形比原型更显“年长”,脸上的深棕色短毛夹杂着缕缕银丝,覆盖着一层细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缝合线,如同爬满了无数黑色的蜈蚣。最令人心寒的是它怀中的东西——一个穿着考究西装、脸上挂着极其僵硬诡异笑容的人类男性玩偶!那笑容的弧度,与幻象中那个背叛者如出一辙!
“那就是……‘母亲’。”陆烬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
突然!
端坐的“母亲”猛地抬起了头!它那双由廉价绿色玻璃珠制成的眼睛,瞬间爆发出两道充满恶意与警戒的、如同探照灯般的猩红光芒!那光芒竟然穿透了原型构建的半透明力场,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死死地钉在了凌暹和陆烬身上!
“找到……你们了……”一个苍老、干涩、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腔调的女声,如同生锈的齿轮摩擦般响起,直接在两人脑海中炸开,“又来……抢我孩子东西的……坏人……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它话音未落,它怀中那个西装玩偶脸上的诡异笑容骤然放大!原本僵硬的身体猛地弹起,如同提线木偶般,动作流畅却带着非人的僵硬感,从控制台上轻盈地跳了下来!它那塑料制成的手掌中,赫然紧握着一把闪烁着幽蓝寒光、刃口带着细微锯齿的……手术刀!刀尖直指两人!
与此同时,笼罩着凌暹和陆烬的、由原型构建的半透明力场,在那两道猩红目光的持续照射下,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能量波纹疯狂扭曲!
“滋滋……滋……”力场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走廊深处,隐约传来一声属于原型的、充满了极致痛苦与虚弱的悲鸣!屏蔽力场……即将失效!
陆烬将凌暹猛地拉至身后,身体微微前倾,如同一张拉满的硬弓,特种合金折刀横在身前,刀锋反射着控制室内刺目的红光,散发着冰冷的杀意:“没得选了!硬闯!”
凌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绝望的怨恨潮汐仿佛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压下。他摸了摸贴身口袋里的日记残页,感受着纸张下那沉重如山的真相;他想起原型那平静接受消亡的牺牲;想起废料堆里雪白玩偶最后的微光;想起那些在红线束缚下痛苦哀嚎的扭曲灵魂……一股滚烫的、名为“责任”与“救赎”的火焰,在他琥珀色的瞳孔深处熊熊燃烧!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生存游戏。
这是在仇恨与疯狂的废墟之上,寻找那些尚未被彻底湮灭的、值得被拯救的微光!
“呜——!!!”
屏蔽力场如同破碎的肥皂泡,发出一声哀鸣,彻底消散!
门外,无数被压抑的、充满憎恨的怪物嘶吼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来!“母亲”那苍老而温柔的笑声与憎恶的咆哮交织在一起,如同一首为这座活体地狱谱写的、绝望的安魂曲!
然而,凌暹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他紧跟在如同出鞘利刃般的陆烬身后,义无反顾地冲向那扇象征着最终真相的心脏控制室大门!身后是无数追逐的、流淌着污血的阴影,身前是操纵着傀儡、散发着无尽恶意的“母亲”,而他知道,这条路,必须由他们亲手走到尽头!为了真相,为了救赎,也为了……对那个被囚禁在钢铁牢笼中的“同类”,许下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