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塔罗喵 > 第3章
粉白色的光屏如同水泡般破裂消散,仓库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些前一秒还疯狂嘶吼、悍不畏死的猫脸玩偶,如同被无形的丝线骤然扯住,凝固在扑击的瞬间。密密麻麻的猩红光点依旧亮着,却不再锁定凌暹和陆烬,而是齐刷刷地转向仓库深处——聚焦在那扇紧闭的、锈迹斑驳的巨大铁门上。暗红色的铁皮上,“第三车间”几个字被岁月和湿气腐蚀得模糊不清,只剩下狰狞的残缺笔画,像某种古老的诅咒烙印。
空气中,唯有远处那台老旧机器“咔哒…咔哒…”的喘息声,如同倒计时的秒针,冰冷地敲打着紧绷的神经。浓重的铁锈味、机油味混杂着玩偶身上散发的陈腐棉絮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系统…副本…”陆烬低沉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抬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眉宇间拧着一道深刻的沟壑,“听起来像他妈该死的沉浸式恐怖游戏?”他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却又透着一丝试图理解现状的冷静分析。
凌暹没有回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脚边一只巴掌大的残破布偶吸引。它半边脸的绒毛被粗暴地撕扯掉,露出底下肮脏灰败的填充物。那双猩红的玻璃眼珠空洞地向上“望”着,映出凌暹苍白紧绷的脸。然而,就在那无机质的红光深处,凌暹那属于猫裔的、超越常人的敏锐感知,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滔天怨憎淹没的情绪波动——并非纯粹的恶意,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和悲伤?
“喂。”陆烬用胳膊肘不轻不重地碰了他一下,力道带着不容忽视的提醒,“回神。刚才那‘奶糖’说的‘参与者’,九成九是指我们俩。”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静止的玩偶群,评估着这诡异的平静。
凌暹猛地从那股奇异的情绪共鸣中抽离,琥珀色的竖瞳下意识地收缩,残留的警惕如同炸开的毛刺:“你是什么人?”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询问。生死搏杀间无暇他顾,此刻这短暂的喘息,才让他真正意识到身边这个男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陆烬的身形高大挺拔,即使微微弓着背也难掩那种久经锤炼的利落与力量感。黑色卫衣的袖口下,小臂的肌肉线条贲张有力,指关节上覆盖着厚实的、显然是常年与硬物摩擦留下的茧子,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危险气息。
陆烬似乎有些意外,侧过头瞥了他一眼,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神情。沉默了两秒,一个名字才从紧抿的唇间吐出:“陆烬。”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前缀后缀,像一颗冰冷的子弹。
凌暹抿紧了嘴唇,不再追问。名字对他而言,如同巷子里那些流浪猫的花色代号,毫无意义。他更在意的是将他们拖入这地狱的根源:“你也吃了那糖?”
陆烬点头,将一直攥在手里的那半张磨砂糖纸再次举起,猫头图案在昏暗中显得格外诡异:“昨晚在便利店后巷捡的,看着怪就尝了。”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凌暹沾着灰尘和污迹的脸,“你呢?”
“垃圾桶边。”凌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作为猫裔,从垃圾中寻找生存之物是本能,但在此刻被一个强大的人类审视着说出来,却让他感到一种微妙的刺痛。
陆烬挑了挑眉,没再追问,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那些如同雕塑般的玩偶身上,眉头锁得更紧:“它们……在等什么?”
仿佛为了回应他的疑问——
“嘎吱——吱呀呀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生锈铁器被强行扭曲的刺耳摩擦声,猛地从仓库深处那扇“第三车间”的铁门后传来!像是沉重的门栓被缓缓拉开!
紧接着,一股更加浓烈、更加令人作呕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般从门缝里汹涌而出!那是陈年机油混合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还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血肉腐烂又风干了的甜腻恶臭!
这气息仿佛点燃了某种信号!
所有静止的玩偶,猩红的眼珠光芒暴涨,如同瞬间被注入了狂暴的电流!它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野兽磨牙般的“嗬嗬”声,僵硬的身体再次启动,比之前更加迅捷、更加疯狂地朝两人扑来!这一次,它们的进攻竟隐隐有了章法:几只体型庞大、包裹着粗糙皮革的“重装”玩偶迈着沉重的步伐冲在最前,用包裹着铁皮的爪子狠狠拍击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试图制造混乱和吸引火力;而更多的、体型小巧如挂件的玩偶则如同灵活的壁虎,沿着冰冷滑腻的货架立柱飞速向上攀爬,悄无声息地潜入阴影,试图从头顶发起致命的突袭!
“上面!”凌暹的瞳孔骤然缩紧!属于猫的敏锐听觉捕捉到了头顶货架深处传来的、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和金属刮擦声!他几乎是本能地低喝出声,同时身体猛地前扑,一手用力拽住陆烬的手臂向下拉扯!
两人刚刚狼狈地扑倒在地,一道黑影便裹挟着腥风,擦着陆烬的后脑勺狠狠砸落!一只缺了半边耳朵的玩偶,用它那闪烁着寒光的铁皮爪子,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犁出数道刺目的火星和白痕!位置正是陆烬刚才站立之处!
陆烬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森寒。他显然低估了这些“玩具”的狡诈。他迅速起身,反手抓住凌暹的胳膊就想把他往自己身后带:“到我后面去!”
“不用!”凌暹猛地挣开他的手,语气斩钉截铁。他迅速捡起掉落的撬棍,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琥珀色的竖瞳里燃烧着倔强的火焰。巷子里无数次的生死挣扎教会他一个真理:将后背完全交给他人,等同于将绞索套上自己的脖子。即使被迫合作,他也绝不能成为累赘。
陆烬的动作一顿,帽檐下的目光在凌暹紧绷的侧脸和那执拗的眼神上停留了一瞬。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然而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他移动的方位、挥击的角度,都微妙地将更多的攻击压力主动承担了过去,如同一面无声的盾牌。
两人再次背靠背,在狭窄的空间里舞动着死亡之舞。陆烬的打法如同狂暴的攻城锤,每一次撬棍的挥击都带着沉闷的破空声和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精准地砸碎玩偶的关节核心或头颅,以最简洁高效的方式摧毁其行动力。而凌暹则化身为一道敏捷的暗影,撬棍在他手中如同灵蛇吐信,凭借着猫般的反应速度和空间感知,在玩偶攻击的缝隙间穿梭、闪避,撬棍尖端总能刁钻地刺入玻璃眼珠的缝隙、撕裂嘴角的缝合线,或是精准地戳进看似不起眼的连接处,瞬间瘫痪一个目标。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猫科动物特有的流畅与狠厉。
然而,几分钟过去,仓库地面上已是一片狼藉的碎布、棉絮与断肢残骸,但涌上来的玩偶却仿佛无穷无尽!它们如同从地狱裂缝中爬出的怨灵,源源不断地从货架深处、阴影角落中涌现!猩红的眼珠燃烧着越来越盛的光芒,喉咙里的嘶吼也愈发尖锐刺耳,汇聚成一股充满憎恨的精神冲击,不断侵蚀着两人的神经。
“耗下去……死路!”凌暹喘着粗气,汗水混合着灰尘沿着额角滑落,浸湿了卷曲的鬓发。撬棍的重量开始变得沉重。
陆烬同样呼吸急促,他狠狠一脚踹开一个扑上来的铁皮爪子玩偶,目光如电般扫过仓库深处那扇在玩偶潮中若隐若现的半开铁门——门缝里,似乎透出了一线微弱却真实的光!“那边!门开了!冲过去!”他低吼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凌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线光明在猩红眼珠的包围下,如同绝望深渊中的灯塔。他用力点头,喉咙里挤出一个字:“走!”
陆烬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猛地向前突进!沉重的撬棍被他挥舞成一片致命的金属风暴,硬生生在密密麻麻的玩偶潮中撕开一道短暂的血肉通路!凌暹紧随其后,身形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撬棍精准地格挡开侧面和后方袭来的爪牙,口中急促地发出预警:“左!”“后上!”“小心钩爪!”他的感知在生死压力下被催发到了极致,总能提前半步捕捉到致命的偷袭。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每一步都踏在刀锋之上!冰冷的铁皮爪子擦过凌暹的小臂,瞬间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陆烬的卫衣后背被一只隐藏的利爪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底下虬结的、布满陈旧伤痕的古铜色背肌,肌肉线条在用力时绷紧如钢铁。
终于!两人如同两道浴血的箭矢,狠狠撞在了冰冷的铁门上!陆烬反手就去拉那锈迹斑斑的门把手,入手一片冰凉滑腻。他用力一拉——
纹丝不动!
门只能被拉开一道仅容手掌通过的缝隙,里面似乎被沉重的门栓卡死了。
“妈的!”陆烬眼中戾气一闪,抡起撬棍就要朝着门锁位置砸下!
“等等!”凌暹急促的声音响起,他一手死死按住陆烬扬起的手臂,另一只手指向门缝下的地面,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看那里!”
陆烬动作一顿,顺着凌暹所指,借着门缝里透出的那线微弱光线看去——
门内靠近门槛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白色的粉末痕迹。那些痕迹并非随意泼洒,而是构成了一连串歪歪扭扭、形状奇特的符号。仔细看去,那符号的轮廓……竟像是一个个被刻意压扁、边缘模糊的猫爪印!而那些疯狂追至门口的玩偶,在距离这扇门约莫半米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滚烫的墙壁,发出凄厉的尖啸,焦躁地在原地打转、抓挠地面,猩红的眼珠死死盯着门内,却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些符号……”陆烬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蹲下身,隔着门缝仔细观察那些扭曲的白色痕迹,“是某种…禁制?把它们挡在了外面?”
“像结界。”凌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肯定。老婆婆压箱底的旧书里,那些蒙尘的、画着古怪符号的泛黄书页,此刻模糊地浮现在他脑海,“能挡住…不好的东西。”他无法解释这种感觉的来源,但猫裔的本能在尖叫着告诉他:这些符号是关键!
“不管是什么,至少给了我们喘口气的机会。”陆烬靠在冰冷的铁门上,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沿着冷硬的下颌线滴落。他快速扫视着门框和周围墙壁,寻找着可能的机关或薄弱点。
凌暹没有放松警惕,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锈迹斑斑的门框、铰链、以及门锁周围的区域。突然,他纤细的手指在门框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被油污覆盖的凹槽里停住。指尖传来一个微小的、硬质的凸起触感。他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声在死寂中响起,清晰得如同天籁。
沉重的铁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窒息的气息如同腐烂的巨口,猛地从门内喷涌而出!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浓烈的朽木腐败气息、还有一股刺鼻的化学溶剂味道混杂其中,几乎让人瞬间晕厥。
门后是一条狭窄、低矮的走廊。墙壁斑驳,糊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几盏挂在墙壁上的老式煤油灯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拉扯成扭曲怪诞的形状,在墙壁上无声地舞动。走廊两侧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泛黄、卷边的图纸。上面用精细却潦草的笔触,画满了各种各样猫脸玩偶的设计图——优雅的、狰狞的、可爱的、怪异的……有些是完成稿,标注着尺寸和材料;有些则只有狂乱的线条勾勒出轮廓,旁边写满了意义不明的符号和狂躁的注释。
“这里…是工作间?”凌暹看着那些图纸,声音干涩。每一张图纸上的猫脸,都让他感到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陆烬的目光却穿透了昏暗的光线,牢牢锁定了走廊尽头。那里有一扇厚重的、布满划痕的旧木门。门上挂着一块同样陈旧的木牌,上面用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颜料写着:“艾略特·莫里亚——玩偶师休息室”。
门,虚掩着。一缕更加微弱、却似乎更加“温暖”的光线,从门缝里悄然渗出,与走廊的昏黄形成诡异的对比。
“过去看看?”陆烬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目光转向凌暹,带着征询,却也隐含着一丝不容退缩的决意。
凌暹的心脏骤然收紧。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强烈不安与致命吸引力的直觉,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想要立刻后退。那扇门后,散发着比外面更浓郁的血腥味和不祥的气息。但“玩偶师的日记”……这是系统明确的任务目标,是他们离开这地狱的唯一线索!
他深吸一口气,那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让他窒息。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中缩成两点锐利的金芒。他用力地点了下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去。”
两人如同融入阴影的猎手,将脚步放得极轻,几乎是贴着墙壁,无声地向那扇虚掩的木门移动。越靠近,那股甜腻腐臭的血腥味就越发浓烈,几乎像是有形的、湿冷的舌头舔舐着皮肤。走到距离门口仅剩两步之遥时,凌暹猛地停住脚步,身体瞬间绷紧!
“怎么了?”陆烬立刻察觉,肌肉贲张,进入临战状态,声音压得如同气音。
凌暹侧着头,那对属于猫的、异常敏锐的耳朵微微颤动,捕捉着门缝里逸散出的、极其微弱的声波。他的脸色在摇曳的煤油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
“里面…”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颤抖,如同绷紧的琴弦,“…有哭声。”
陆烬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出鞘的刀锋!他猛地抬手,示意凌暹退到自己身后。随即,他深吸一口气,全身力量瞬间凝聚于手臂,紧握的撬棍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下一秒,他猛地一脚踹在木门中央!
“砰——!!!”
木门应声洞开!门板狠狠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回响!
昏黄的灯光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倾泻而出,照亮了门后狭小的空间。
两人站在门口,目光投向室内,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穿,瞬间僵在原地!
休息室狭小而凌乱。一张简陋的铁架床,一张堆满杂乱工具和染着深褐色污渍纸张的书桌,墙角堆积着成卷的肮脏布料和散落的、带着可疑暗红色斑点的棉花。唯一的光源是书桌上那盏蒙着厚厚灰尘的旧台灯,散发着奄奄一息的昏黄光晕。
而就在那昏黄的光晕中心,书桌前,趴伏着一个穿着肮脏白色工作服的身影。他的肩膀正剧烈地、无声地耸动着,仿佛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压抑着撕心裂肺的哭泣。
破门声惊动了他。
那个身影猛地抬起了头,缓缓地、僵硬地转了过来——
当那张脸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时,凌暹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刹那间冻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巨爪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根本不是一张人类的脸!
那是一张……活生生的、覆盖着深棕色短毛的……暹罗猫的脸!
熟悉的深棕色毛发,熟悉的、此刻却充满了无垠惊恐与绝望的琥珀色眼睛!那本该是鼻梁的位置覆盖着细密的绒毛,唇线处微微开裂,露出一点点尖利的牙齿。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两道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泪,正从那双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猫瞳中汩汩流出,蜿蜒着滑过脸颊的绒毛,滴落在肮脏的工作服前襟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暗花!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而强烈的共鸣感,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贯穿了凌暹的全身!让他浑身每一根毛发(尽管人形下并不存在)都本能地想要炸起!
“你……你们……”猫脸男人(?)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破碎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长久沉默后的艰涩,“……是谁?”
凌暹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封冻,大脑一片空白。那双流淌着血泪的、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猫眼,像一面来自地狱的镜子,映照出某种令他灵魂战栗的、关于自身存在的恐怖真相。
这个“玩偶师”艾略特·莫里亚……竟然也是一个……猫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