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
他绝不能在此刻,将怀中这个刚刚从鬼门关抢回来的人,置于更汹涌的来自各方窥探和算计的水深火热之中。
他的失态和震怒,只会成为敌人攻击她的武器,成为将她推上风口浪尖的助力。
所以,当他的身体完全离开水面,稳稳踏上池岸时,他脸上只剩下一种极致冰冷的平静。
只有抱着傅语听的手臂,那紧绷到极致的肌肉线条和微微的颤抖,泄露了一丝他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动作极其轻柔地将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傅语听放在铺着厚毛巾的躺椅上。
立刻有保镖递上干燥宽大的浴巾和一件属于薄行洲的带着他清冽气息的黑色西装外套。
傅语听裹紧带着他体温的外套,冰冷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一丝暖意,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大口喘息着,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和混乱的思绪。
这时,被惊动的人群才围拢过来,为首的正是脸色变幻不定眼神复杂的陆景言。
他看着躺椅上狼狈不堪被薄行洲外套紧紧包裹的傅语听,又看看旁边浑身湿透、却依旧气场强大的薄行洲,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嫉妒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
傅语听?她怎么会落水?
他下意识地疑惑,随即又立刻为自己找理由开脱:
薄行洲救她?
大概只是因为她是他的秘书吧?
毕竟他对下属一向还算体面?
这个念头勉强压下他心中翻腾的不适,却无法驱散看到薄行洲将外套披在傅语听身上时,那刺眼的一幕带来的强烈冲击。
傅语听在混乱中抬起眼,目光如同最敏锐的雷达,精准地捕捉到了人群边缘。
徐茜那张看似关切、实则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出的一丝得逞快意和阴冷算计的眼神。
就是她!
落水不是意外!
她想要我死?
这个认知如同冰水浇头,让傅语听瞬间清醒,心头的寒意比池水更甚。
恰在此时,一位穿着会所制服、看起来训练有素的女服务生快步上前,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关切:
“这位女士,您浑身都湿透了,这样会生病的。请跟我到楼上的套房更换干净的衣物吧?我们准备了应急的衣物。”
傅语听看着眼前的服务生,又瞥了一眼徐茜那瞬间更加关切的表情,心中警铃大作。
这服务生是徐茜安排的?
还是方羽泽的人?
但此刻她浑身湿透,粘腻冰冷,确实需要更换衣物,而且当着这么多人,拒绝反而显得可疑。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
她裹紧薄行洲的外套,支撑着虚软的身体站起来,对服务生点了点头:“麻烦带路。”
薄行洲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通往客房区的走廊拐角。
他给了身边一个保镖一个极其细微的眼神示意,那名保镖立刻不着痕迹地跟了上去。
服务生引着傅语听来到三楼一间宽敞的套房门口,刷开门卡,恭敬地侧身:
“女士,请进。干净的衣物在浴室旁的衣帽间里,您请自便。有任何需要请按铃。”
“谢谢。”
傅语听保持着警惕,走进房间。
房间装修奢华,灯光柔和,一切看起来平静无异。衣帽间里确实整齐地挂着几套全新的、尺码合适的女士衣物和浴袍。
服务生的脚步声似乎渐渐远去。
就在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一丝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金属锁舌弹入锁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