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山村传说少年闯 > 第5章
离村子越远,脚下的路便越发模糊难辨。月光似乎被两侧越来越浓密的树冠吞噬,只在林间投下破碎的光斑。张狗蛋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柴刀不时劈砍开拦路的荆棘藤蔓,发出“咔嚓”的脆响,在这片过分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混合着林间的露水,带来阵阵寒意。背篓的带子勒得肩膀生疼,但他不敢停下。时间在紧张的跋涉中流逝,西边那轮巨大的月亮,指引着他前行的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地势开始明显向下倾斜。空气变得潮湿阴冷,带着一种泥土和腐烂树叶的浓重气息。前方的林木豁然开朗,却又被一片更浓重的黑暗所取代——那并非树木的阴影,而是两座巨大山体挤压形成的一道深邃裂口,如同大地被巨斧劈开的狰狞伤口。
“死人沟……”张狗蛋的心猛地一沉,喉咙发紧,低声念出了这个令人心悸的名字。
月光在这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景象:沟口外尚算明亮,惨白的月光清晰地照亮了嶙峋的怪石和扭曲虬结的古树根须,它们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然而,仅仅向内深入十几步,那月光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粘稠的介质过滤了,迅速变得暗淡、稀薄,最终被一片翻滚涌动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彻底吞噬。那雾气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白色,即使在月光下也显得浑浊不堪,像一张巨大的、蠕动的尸布,覆盖在沟壑的入口。
一条若有若无的“路”——或许根本不能称之为路——蜿蜒着通向浓雾深处。那只是野兽踩踏、雨水冲刷留下的痕迹,布满了湿滑的青苔和尖锐的碎石。月光勉强照亮了入口处几块巨大的、形状怪异的黑色岩石,它们如同沉默的守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张狗蛋停下脚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从那条“路”和浓雾深处,正源源不断地透出一种令人窒息的阴冷湿气,仿佛沟壑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冰冷的肺叶在呼吸。
一靠近沟口,周围的环境瞬间变得死寂。先前林间还有零星的虫鸣,此刻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这无形的屏障彻底隔绝。绝对的寂静,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胸口,让张狗蛋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味道,这种味道与之前所闻到的截然不同。它既包含了泥土和腐叶的腥味,又夹杂着一股难以用言语来描述的、类似于硫磺但又带有铁锈的淡淡腥甜味。
这股味道正是从他怀中那包硫磺粉散发出来的,但却比那包硫磺粉本身的味道要浓烈得多,而且还透露出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这股气味让他的鼻腔感到一阵瘙痒,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里面蠕动。同时,他的心头也泛起了一阵莫名的烦躁和不安,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搅动着他的内心,让他无法平静下来。
更诡异的是光线。沟口外的月光惨白清冷,而沟口内,那浓雾似乎本身就在散发着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幽光。不是反射月光,更像是雾气本身在从内部渗出一种若有若无的、惨绿色的磷光,如同无数细小的鬼火在雾气深处明灭不定。这微弱的光线非但不能驱散黑暗,反而将翻滚的雾气映照得更加鬼气森森,变幻出各种扭曲怪诞的形状,仿佛有无形的怪物在其中蠕动、窥伺。
一种难以言喻的“场”笼罩着整个入口。张狗蛋感到皮肤发紧,汗毛倒竖,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对危险环境的极度警惕信号在脑中疯狂闪烁。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非自然的、被遗弃和诅咒**的气息。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空间也变得扭曲。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那浓雾深处并非现实世界的山谷,而是通往另一个阴森、古老、充满未知恐怖的异度空间的大门。传说中“阴气重”、“地脉古怪”、“活人莫入”的警告,此刻不再是虚无缥缈的言语,而是化作了这实实在在、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沉重地压迫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站在沟口,面对着那翻滚的浓雾和死寂的黑暗,张狗蛋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灭顶的恐惧**。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刺痛和窒息感。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在耳膜里轰鸣作响,盖过了自己粗重的喘息。握着柴刀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冰冷的金属刀柄也无法传递一丝暖意,反而让他觉得更加寒冷。双腿如同两根冻僵的木桩,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膝盖一阵阵发软,几乎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呜……呜……”
这声音仿佛是从幽冥地府传来的一般,带着丝丝寒意,穿透了那浓重的雾气,如同一根细若游丝的冰线,若隐若现地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那声音!竟然和老者描述的“鬼哭”一模一样!
它既不像野狼的长嚎,也不像狐狸的哀鸣,更不像任何一种他所熟知的野兽叫声。这声音低沉而悠长,充满了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悲伤和怨毒,就像是从地狱的最深处传来的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而且,这声音还时断时续,一会儿像是在他耳边低语,一会儿又像是在远处飘荡,让人根本无法确定它的来源。
张狗蛋的心理防线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击溃了,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各种恐怖的画面,那些画面中的恶鬼张牙舞爪,面目狰狞,正一步步地向他逼近。
“啊!”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骇的低呼,这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被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吓到了一样。
他的身体像是触电一般,猛地向后弹开了一步。然而,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背后正对着一棵枯树,这一撞让他的背脊狠狠地撞在了树干上,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撞击的力量如此之大,以至于枯树上的枯枝都被震得簌簌落下,仿佛一场小型的落叶雨。他的身体因为剧痛而颤抖着,额头、鬓角处的冷汗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衫,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尿意毫无征兆地袭来,让他猝不及防。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腿不由自主地夹紧,拼命想要忍住这股冲动。然而,那股尿意却越来越强烈,仿佛要冲破他的身体防线一般。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般,瞬间将他淹没。他的大脑像是被突然抽空了一样,变得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在这无尽的恐惧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叫嚣:“跑!快跑!离开这里!回家!”
他下意识地转身就想逃离这地狱般的入口。然而,就在他脚步即将迈开的刹那,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那轮高悬在死人沟正上方的巨大满月。月光似乎穿透了部分稀薄的雾气,在沟壑深处某个地方,投下了一束异常明亮、近乎妖异的光柱!
那光柱所在之处,雾气似乎被某种力量驱散了一些,隐约勾勒出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形轮廓。就在那片被妖异月光笼罩的区域,他仿佛……看到了**晃动的影子**!
虽然极其模糊,距离也远,但那绝不是静止的岩石或树木!它们似乎在移动,以一种……**整齐的、缓慢的、带着某种诡异韵律**的方式在移动!
拜月仪式?!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猛然间在张狗蛋的脑海中炸裂开来。他的思维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地扯开,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迅速填满了他的整个大脑。
然而,就在这恐惧的海洋中,有一丝强烈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好奇心,如同深埋在地底的火山一般,突然爆发了出来。这股好奇心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猛地冲破了恐惧的堤坝,瞬间将他的内心点燃。
跑?还是……看?
巨大的恐惧与致命的诱惑在他体内激烈交锋,让他的身体僵在原地,如同被钉住一般。他死死盯着雾气深处那模糊晃动的影子和诡异的月光,握着柴刀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牙齿咯咯作响。汗水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却不敢眨眼。
死人沟的入口,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张开着血盆大口,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这是张狗蛋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死亡的威胁,恐惧像汹涌的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如此真实而猛烈。
然而,就在这恐惧的深渊中,有一个传说中的景象却如同一道微弱的光芒,在他的脑海中闪烁。那是月下举行的诡秘仪式,充满了神秘和未知。这个传说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如今,它似乎就在眼前,或者至少是在他的想象中,触手可及。
张狗蛋的内心被好奇心点燃,如同熊熊烈火一般。他站在理智与疯狂、生与死的边缘,犹豫着是否要踏入这个未知的深渊。这是他面临的第一次,也是最严峻的一次灵魂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