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如同水银泻地,将沉睡的山村染成一片冰冷的银白。张狗蛋像一道融入月色的影子,迅速远离了自己那熟悉的轮廓。村中的土路在脚下延伸,两侧低矮的房屋门窗紧闭,寂静无声,仿佛整个村子都已沉入无梦的深渊。只有他,怀揣着一个炽热又危险的秘密,行走在这片熟悉的死寂之中,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边缘。
这次孤注一掷的探险,绝非一时头脑发热。自那个夏夜在大槐树下听闻传说,到满月前夜最终下定决心,张狗蛋心中那团好奇的火焰,一直在灼烧着他进行着隐秘的筹划。
他背上那个沉甸甸的旧背篓,就是他全部的家当和依仗。里面的每一件物品,都是他反复思量、东拼西凑的结果,简陋得可怜,却又寄托着生存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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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得锃亮的柴刀:**
这是他最信赖的伙伴。厚实的木柄被手掌的汗水浸得油亮,冰冷的刀锋在月光下反射着慑人的寒光。它既是披荆斩棘、开辟道路的工具,更是遭遇野兽时最后的保命手段。张狗蛋的手紧紧握着刀柄,粗糙的触感带来一丝奇异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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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损的麻绳:**
一捆盘得整整齐齐的粗麻绳,虽然有些地方已经起了毛刺,显得老旧,但足够结实。他想象着可能遇到的陡峭崖壁或深沟,这绳子就是连接生死的“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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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邦邦的“军粮”:**
油纸包里的杂粮饼子硬得像石头,咸菜疙瘩也齁咸。这是他省下几天的口粮,能提供最基本的热量,支撑他走完漫长的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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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瘪瘪的牛皮水囊:**
灌满了从村后山泉打来的清水。水囊有些地方已经发硬开裂,他小心地护着,生怕漏掉一滴。在未知的深山,干净的水源可能比食物更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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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硫磺粉:**
一小包用厚布裹了好几层的黄色粉末。这是他偷偷从村里老猎户家废弃的仓房里翻找出来的。传说这东西能驱蛇避虫,对死人沟那种地方尤其重要。他把它放在背篓最顺手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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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的光明希望:**
一盒受潮的火柴,火柴头有些发软;一小截蜡烛头,短得可怜,烛芯也歪歪扭扭。这是他唯一能制造光明的工具,在绝对的黑暗和恐惧面前,这点微弱的光可能就是救命稻草。他把它们用油纸仔细包好,塞在怀里最贴身的地方,用体温尽量防潮。
装备简单得近乎寒酸,每一样都透着穷小子冒险的无奈。没有精良的武器,没有充足的食物,更没有长辈的经验指导。他有的,只有一腔孤勇和燃烧到极点的好奇心。
整个准备过程,都是在绝对的隐秘中进行的,如同一场针对至亲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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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听与观察:**
他不动声色地留意着父母关于“死人沟”只言片语的谈论,捕捉他们话语里更深层的恐惧和禁忌。这让他更清楚必须瞒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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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口与伪装:**
他编造了去邻村找朋友玩、或者去稍远的山头采药的借口,甚至故意在白天表现得更加“勤快”和“安分”,以麻痹家人的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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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行动:**
选择在父母熟睡后行动是唯一可行的方案。他躺在炕上假寐,听着父母房间里传来均匀的鼾声,心跳却如擂鼓。当确认万无一失后,他才像幽灵般溜下床,背上早已藏好的背篓。开门时那“吱呀”一声轻响,在他听来如同惊雷,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他屏息凝神,直到确认没有惊醒任何人才敢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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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告别:**
溜出家门,回望那熟悉的家园时,愧疚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父母苍老而担忧的面容在脑海中闪过。他知道自己此行凶险万分,很可能一去不回。但他更知道,如果告诉他们,不仅去不成,还会让整个家庭陷入无休止的争吵和痛苦。这份沉重的秘密和可能带来的后果,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离家的脚步都显得无比沉重。
瞒着家人,意味着一旦出事,连个收尸的人可能都没有。这份孤独和潜在的悲剧性,为他的探险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
此刻,张狗蛋已经走出了村子,踏上了通往西山的小路。远离了人烟,巨大的寂静和空旷感瞬间将他包围。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扭曲地投射在崎岖的路面上,仿佛一个鬼魅在紧紧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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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的复苏:**
离开了家的庇护,老者讲述的传说细节如同解除了封印的恶魔,更加清晰地、带着寒意钻进他的脑海:死人沟终年不散的浓雾、迷路的猎户、诡异的鬼哭声、尤其是那群对着月亮虔诚跪拜的狐狸幽冷的眼睛……每一种想象都足以让人头皮炸裂。夜风吹过路边的灌木丛,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某种东西在潜行靠近。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的眼睛在窥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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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理的预警:**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滑腻腻的几乎握不住柴刀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每一次跳动都清晰地传递到耳膜,咚咚作响,盖过了虫鸣。喉咙发干,吞咽口水都感到困难。双腿像灌了铅,又像是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迈得有些虚浮。背篓的带子勒在肩上,沉甸甸的,提醒着他此行的真实与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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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注一掷的决绝:**
然而,就在这无边的恐惧和身体的预警几乎要将他压垮时,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猛地抬头——**不甘退缩的决绝!**
已经走到了这里,已经瞒过了家人,已经背负了愧疚和秘密,难道就因为害怕而放弃?那传说中月下拜月的诡异场景如同魔咒,再次在他眼前闪现,带着致命的诱惑力。“不行!我一定要亲眼看看!”这个念头如同强心针,瞬间驱散了些许寒意。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疼痛感让他稍微清醒和坚定。他握紧了柴刀,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冷气息的空气,强迫自己迈开更加有力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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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的召唤:**
抬头望向西方,那轮巨大的、圆满得没有一丝缺憾的月亮,正冷冷地悬在“死人沟”方向的山脊之上。惨白的月光仿佛在那里汇聚,形成一片更加明亮也更加诡异的光域。那光,像一只冰冷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也像一条由月光铺就的道路,直通那神秘的核心。它既是恐惧的源头,也是探索的目标。
张狗蛋不再犹豫,也不允许自己再犹豫。他最后紧了紧背篓的带子,将柴刀换到更顺手的位置,目光坚定地投向那片被月光勾勒得狰狞而神秘的山影深处。脚下的路越来越崎岖,两旁的树木也越来越茂密高大,阴影浓重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虫鸣声似乎也稀疏了,一种更深沉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在林中回荡。
他踏入了真正的荒野,踏上了通向未知与危险的月圆之路。每一步,都离平静的山村更远,离那诡异传说和深埋的秘密更近。忐忑并未消失,只是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暂时压制。前路茫茫,凶吉难料,少年张狗蛋的探险,就在这清冷而诡异的月光下,正式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