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那天的清晨，香樟树上的露珠还没干透，校门口就停满了黄色的校车。苏晚背着画夹站在车旁，手里捏着片江译昨天送的四叶草标本，叶脉上还留着他用铅笔写的小字：“第三片叶子是勇气。”
“这里！”江译从车窗探出头，白色运动鞋在台阶上晃了晃。他旁边的座位空着，窗台上摆着两罐冰镇汽水，标签被阳光晒得微微发卷。
苏晚刚踏上校车，就听见后排爆发出一阵哄笑。林辰举着手机对准他们，屏幕上是昨晚校园论坛的新帖——《论学神与校花的恋爱酸臭味》，主楼贴满了他们在柳林写生的偷拍照，其中一张里，江译正低头帮她捡发带，背景的溪水闪着碎银似的光。
“辰哥你太损了！”陈瑶抢过手机划着屏幕，“这张拍得好好看，苏晚的侧脸像画里走出来的！”
江译把汽水往苏晚手里塞了塞，耳尖红得像熟透的草莓：“别理他们。”他从背包里掏出个保温袋，“我妈做的樱花大福，还有你爱吃的红豆馅。”
糯米团子的甜香混着车厢里的爆米花味漫开来，苏晚咬了一口，粉色的糖霜沾在唇角。江译伸手想帮她擦掉，指尖刚碰到皮肤就触电似的缩回去，最后还是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干净，动作轻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校车驶离市区时，路边的油菜花田漫到天边。苏晚趴在车窗上速写，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惊动了旁边打盹的江译。他凑过来看时，画纸上的花田中央站着两个小小的身影，男生背着画板，女生手里举着朵四叶草，远处的电线杆上停着只麻雀。
“把我画得太高了。”江译指着那个男生的身影，“我跟你差不多高。”
“艺术加工嘛。”苏晚故意把男生的腿再画长了点，“我笔下的男主角，就得是长腿欧巴。”
他忽然从背包里翻出个相框，里面嵌着片压平的樱花：“上周去神社求的，据说能保佑画技进步。”相框背面刻着行小字，是他清隽的笔迹：“愿她的画笔永远有光。”
苏晚的心跳漏了半拍，刚想说什么，校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她手里的铅笔滚向过道，江译弯腰去捡时，额头不小心撞在座椅靠背上，发出“咚”的轻响。
“笨蛋。”苏晚摸着他发红的额头，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周围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陈瑶举着手机喊：“快快快，这幕太甜了，我要发论坛！”
江译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闷笑，呼吸拂过她的颈窝，像只撒娇的小猫。苏晚能感觉到他校服口袋里露出的银色链子，那是她用第一笔稿费给他买的星轨项链，吊坠是猎户座的轮廓，和他们在天文台看的流星雨一模一样。
中途休息时，导游带着大家去采摘草莓。塑料大棚里的红果子挂在绿叶间，像撒了满地的红宝石。苏晚刚摘了颗最大的，就被江译伸手抢了过去：“这个太红了，可能有点酸。”他咬了一口，眼睛亮起来，“甜的，给你。”
草莓的汁液沾在他唇角，像抹了点胭脂。苏晚踮起脚尖替他擦掉，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时，听见大棚外传来林辰的喊声：“哎哟喂！我这单身狗的眼睛要瞎了！”
返程的路上，夕阳把天空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江译靠在苏晚肩头补觉，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苏晚翻着他的背包想找件外套给他盖上，却翻出个上了锁的木盒子。
“那是我的秘密基地。”江译不知何时醒了，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里面全是你的东西。”
“我的东西？”
“嗯。”他的手指在锁扣上摩挲着，“你掉在画室的橡皮，音乐课上折的纸飞机，还有……第一次捡到的那支铅笔。”
苏晚忽然想起去年九月，在香樟树下滚落的十二支彩铅。原来有些看似不经意的遇见，早已被对方悄悄珍藏。她从口袋里掏出片四叶草标本，轻轻夹进他的速写本：“这个给你，第四片叶子是幸运。”
校车驶进晴川中学时，路灯已经亮了。江译帮她提着画夹往画室走，两人的影子在石板路上被拉得很长。经过琴房时，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卡农》，是低年级的学生在练习。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合奏吗？”苏晚停下脚步，“我的小提琴错得一塌糊涂。”
“没有，”江译的声音很认真，“那天的月光和你的琴声，都是最好的。”
他忽然牵起她的手往琴房跑，推开门时，练琴的学生惊讶地抬起头。江译坐在钢琴前，指尖落下的瞬间，温柔的旋律漫开来。苏晚从角落拿起那把旧小提琴，松香在弓毛上留下浅黄的痕迹，这一次，她的弓子稳稳地落在琴弦上，再没有一个错音。
月光透过高窗落在黑白琴键上，也落在交握的手上。苏晚看着琴谱上《雪绒花》的音符，忽然明白最好的合奏，从来不是谁迁就谁的节奏，而是像此刻这样，你的旋律里有我，我的音符里藏你。
离开琴房时，江译忽然在她耳边说：“毕业那天，我想用这首曲子求婚。”
晚风带着香樟叶的气息掠过耳畔，苏晚的心跳像被琴弦拨动，发出嗡嗡的回响。她看着少年眼里的星光，比春日的暖阳还要明亮，忽然觉得晴川的故事还很长，长到足够他们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值得珍藏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