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阴阳风水决 > 第3章
腐臭味在关门的刹那骤然膨胀,像浸饱尸油的棉絮猛地塞进鼻腔,黏腻的腥甜堵在喉咙口,呛得人胸腔发闷。我反手摸出布包里的艾草束,借着门缝漏进的微光抖了抖,清苦的草木气
“轰”
地炸开,与那股腐臭在半空撕咬、翻滚,空气才算勉强松动了些。
“小姑娘,几岁了?”
我压着嗓子开口,靴底碾过地上的黄裱纸碎屑,沙沙声在死寂里格外刺耳。窗帘缝隙漏下的光柱中,无数尘埃逆着气流疯狂翻滚
——
它们没按常理落向地面,反倒绕着床角那团黑影打着诡异的旋,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跳一场阴邪的舞。
黑影纹丝不动,怀里抱着的布娃娃却突然歪了歪头,麻布缝制的脖颈发出细响。我瞳孔骤然收缩,瞥见娃娃后脑勺贴着片干枯的槐树叶,叶梗缠着根褪色的红绳。这是二爷爷教过的
“替身术”
入门法子,可他分明说过,替身须得用活物的指甲或毛发,哪有贴树叶的道理?
“我不走……”
细碎的呢喃从床角飘过来,声音尖得像生锈的铁片在刮玻璃,完全没有孩童该有的软糯,“这是我的家……
谁也别想赶我走……”
她缓缓抬头,脖颈转动时像生了锈的合页发出滞涩的
“咯吱”
声。浑浊的眼珠里空得发慌,却死死盯着我胸前口袋
——
那里别着三爷爷给的鲁班锁。我忽然想起三爷爷的话,木匠器物能镇阴,尤其是这枚雷击木做的鲁班锁,阳气重得能灼穿最厚重的阴气。
“王大爷,”
我故意提高声调,右手悄悄探向布包,指尖在《百符录》封面凸起的纹路间精准摸到
“镇魂符”
那一页,“您孙女的布娃娃该换了。我三爷爷说,老物件留久了,容易缠上化不开的念想。”
话音未落,黑影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关节处发出
“咔咔”
的声响。布娃娃的头
“咔嗒”
一声转了一百八十度,两颗黑纽扣眼睛死死瞪着我:“你是谁?吴老头呢?让他来见我!”
苍老的男声震得窗纸嗡嗡作响,仿佛随时都会破裂。我趁机猛地矮身,后背死死抵住门板
——
三爷爷做的门板刻着暗纹驱邪符,阴气不敢近身,这是暂时的安全区。左手已摸出朱砂笔和黄纸,那是三爷爷特意用桃木浆打的符纸,纸面泛着淡淡的木纹,隐隐透着阳气。
“三爷爷让我来送您最后一程。”
我咬破指尖,将血珠滴进朱砂碗里快速搅匀。大爷爷说过,至亲血脉画的符,对滞留人间的魂魄最管用。黄纸在掌心铺开的瞬间,朱砂笔突然变得滚烫,笔锋划过纸面的刹那,竟透出细碎的金光。
“滚!”
黑影嘶吼着朝我扑来,布娃娃甩出红绳,像条蓄势待发的毒蛇直缠我的手腕。我迅速侧身避开,红绳擦着衣袖飞过,竟在布面上烫出焦黑的豁口,还冒着刺鼻的黑烟,那气味像是烧着了头发。
“戾气这么重,是舍不得那口柏木棺材?”
我边退边说,余光瞥见床头柜上的青瓷碗。碗底沉着些黑渣,是烧剩的符灰,边缘还沾着没烧透的糯米
——
这是大爷爷常用的安魂术,看来王胡全之前请过先生,却没能镇住。
黑影扑空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布娃娃却脱手飞了过来,两只纽扣眼睛闪着诡异的光。我扬手甩出艾草束,正打在娃娃脸上。干枯的槐树叶瞬间蜷成焦团,冒出腥臭的青烟,伴随着一股类似烧糊皮肉的味道。那苍老的身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地上剧烈抽搐着,蜷缩成虾米状。
“您孙女快扛不住了。”
我趁机画完镇魂符最后一笔,笔尖的朱砂烫得惊人,几乎要灼伤皮肤,“阴气蚀体,再拖半个时辰,她就算醒过来,也得成傻子。”
抽搐突然停了。窗帘被一股莫名的风猛地掀开,正午的阳光汹涌而入,照在黑影身上竟冒出丝丝白烟,伴随着皮肉烧焦似的糊味。我清楚地看见她脖颈处浮起青黑的纹路,像极了《清源灵草》里记载的
“阴蚀纹”——
这是魂魄滞留人体过久的征兆,再拖下去,皮肤会像泡烂的木头般发腐流脓。
“我……
我只是想看看她最后一眼……”
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黑影慢慢坐起来,浑浊的眼珠里滚出两行黑泪,像融化的墨锭,顺着脸颊缓缓滑落,“那布娃娃是她周岁时我亲手做的,后背的树叶……
是她第一次爬树摘的,那天她笑得可开心了……”
我心里一动,想起三爷爷总在工具箱最底层藏着我小时候画的涂鸦,哪怕纸都泛黄了也舍不得丢。原来不是舍不得人间,是舍不得这些带着念想的物件,舍不得那些回不去的时光。
“全叔快回来了。”
我把画好的镇魂符轻轻放在地上,用艾草束压住边角,“您要是信我,就附在这符上,我保证让您好好跟孙女告个别,然后安安稳稳去投胎,来世还能再做亲人。”
黑影盯着镇魂符看了半晌,突然
“咚”
地一声趴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声音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窗帘
“唰”
地落回原位,屋里的腐臭味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槐花香,那是王大爷家院子里种的老槐树的味道。床角的小女孩眨了眨眼,眼珠渐渐清明,茫然地看着四周:“姐姐,我怎么在这儿?头好晕啊……”
我刚要回话,院门外传来王胡全焦急的呼喊声。推开门时,正看见他抱着布包一路跑进来,怀里的铜镜反射着正午的日头,在灵堂的柏木棺材上投下晃眼的光斑,随着他的跑动来回晃动。
“霄绮,东西买来了!”
他举着布包往这边跑,脚下没注意,踢到灵前供桌的腿,碰倒了一个青瓷酒杯。
酒杯落地的脆响在屋里回荡,就在那一瞬间,灵堂中央的棺材突然
“咚”
地一声闷响,沉闷而清晰,像是有人在里面用指甲盖轻轻叩了叩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