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慈阳不介意在这里多呆两日。
寻找土芋一事固然紧要,却也并非迫在眉睫,若此时与段泽时分道扬镳,独自前往,万一真遇上流寇,反倒横生枝节,平添麻烦。
窗外鸟鸣啁啾,晨曦透过客栈窗棂洒在桌面上,映着几碟清粥小菜。
她执起汤匙,目光沉静地看向段泽时:“姚三那边,你可信得过?”
段泽时闻言,几乎是下意识的,将面前那碟还氤氲着热气的桂花甜酿圆子推至青慈阳手边。
这个动作做得极其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推完才似乎意识到什么,指尖在桌沿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
他一边答道,声音沉稳:“勉强可信。至少,对于熊健那老狐狸来说,姚三的证词更能取信于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已派人查过底细,姚三此前确在几家大镖局走过镖,履历清白,这些不难查验。”
“如此看来,问题的大头,十有八九是落在那熊健身上了。”青慈阳的心思都在流寇一案上,并未发现段泽时的动作。
她舀起一勺晶莹软糯的圆子,感受着温热的甜汤滑入喉中,熨帖了疲惫的脾胃,思绪也随之更加清晰。
她将心中盘旋的疑窦道出,“可昨日情形,我分明瞧见那姚三被押下去时,熊健初始惊惶不定,最后又似乎是如释重负?这前后的转变太过突兀,其中定有什么关键被我们遗漏了。”
她缓缓啜饮着甜汤,目光透过碗沿,落回昨夜混乱的现场,细细梳理:“昨日,离开过摘星楼的,只有我、簪蕊、阿芙,以及提前离席的林医官四人。”
段泽时想到什么,身体微微前倾:“你们离开或返回途中,可曾发生什么异常?或是遇到什么特别的人、事?”
青慈阳凝神细细回忆昨夜送阿芙回客栈的每一个细节:“林医官当时受惊不轻,我便让他先行回客栈歇息随后我送阿芙回去,那丫头醉意未消,又不肯老实回房,非要跑去小花园里疯跑了一圈”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就在那里,我远远瞧见了林医官,他正与宋小姐在湖边水榭处交谈。”
段泽时眉梢倏地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语气探究:“哦?你是说,林九卿和宋锦安,深更半夜在小花园里交谈?”
他刻意加重了“交谈”二字。
青慈阳以为他察觉到了什么线索上的关联,坦然点头:“是,不过距离甚远,人声嘈杂,具体说了些什么,我未能听清。”
她略过了两人相拥的细节,毕竟事关宋锦安闺誉。
“呵,”段泽时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带着几分讥诮,“这林医官,倒真是情深义重,胆色过人。自己受了那么大惊吓,你好心让他回来休养精神,他倒好,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去安抚宋小姐了”
他刻意拖长了语调,语带讽刺。
青慈阳顺口替林九卿解释了一句:“也未必就是林医官主动去寻的宋小姐,或许只是花园中偶遇罢了。”
这话刚出口,她自己整个人便是一愣。
对啊!她们送阿芙回客栈,与林九卿离开摘星楼,不过是前后脚的事,时间十分紧凑。
青慈阳脑中飞快闪过昨夜林九卿的模样,他身上穿的,分明还是白日赴宴时的那身竹青色长衫,甚至袖口边缘,还残留着宴席上箭矢将酒杯倾倒而溅上的深色酒渍。
林九卿素来喜洁,衣袍稍有污渍便难以忍受,必会立刻更换。若真是他要见宋锦安,何至于急到连衣裳都顾不上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