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手拈起,仰头一饮而尽。
随即,他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目光扫过那群惊魂未定的乐师舞姬,“愣着作甚?接着奏乐,继续跳。这长夜漫漫,总得有点声响才不寂寞。”
大厅之中,歌舞声又起,仿佛刚才的惊魂一幕从未发生。
一旁的林九卿脸色煞白如纸,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自幼钻研医道,悬壶济世,何曾经历过这等刀光剑影的场面?方才那箭矢破空、群贼环伺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加上此刻厅内剑拔弩张的对峙氛围,已将他的精神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他本就因宋锦安的事心事重重,已经疲惫不堪。
青慈阳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见他身形微晃,眼神涣散,便温言道:“林医官面色不佳,想必是受了惊吓。此处有段将军主持大局,不如你先回客栈房间歇息片刻,养养精神?”
林九卿确实感到一阵阵眩晕袭来,心力交瘁。
想到独自留在客栈的宋锦安,心中又多了几分担忧。
她毕竟是个女子。
为了自己不远千里奔波到此地,若他真的甩手不管,是否太过铁石心肠?
他犹豫片刻,终是对着青慈阳和段泽时方向拱了拱手:“那,我先行回去了。”
在小厮浮白的搀扶下,离开了摘星楼。
犹豫一瞬,于是点头应好,被小厮浮白搀扶着离开了摘星楼。
待林九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一直安静待在青慈阳身后的阿芙,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嘀咕道:“阿阳姐姐,这林医官胆子好小呀。刚才那阵仗,连我都没怎么害怕呢。”
她说着,挺起胸膛,带着草原儿女特有的骄傲,还特意拍了拍腰间别着的那柄镶嵌着绿松石的精致小匕首,“我们草原上的儿女,从小在马背上长大,见惯了刀光剑影,才不会被这点小场面吓到!”
她饮了许多酒,即便刚才经历那样的变故,依然阻挡不了强烈的困意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渗出一点生理性的泪花。
青慈阳失笑,轻轻拍了拍阿芙的手背,解释道:“林医官心性仁善,一生所学皆在治病救人,救死扶伤。他所面对的,多是病榻缠绵、药石之苦,何曾经历过这等生死一线的刀兵凶险?骤然受惊,害怕乃是人之常情,并非胆小懦弱。”
阿芙撇了撇嘴,继续评价道:“可他是男子呀!男儿就不该这么胆小!刚才要不是你提前告知,没有段将军,他定然躲不过那支箭的。”
在她看来,一个需要女子保护的男子,实在算不上顶天立地。
青慈阳伸手,温柔地揉了揉阿芙的发顶,耐心道:“阿芙,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擅长之事本就不同。譬如眼下,你不畏刀兵,胆气过人。但若让你面对一个身染恶疾,或是一个重伤垂危、血肉模糊的病人,需要你立刻施救,且他的生死全系于你一念之间时,你难道不会心慌害怕吗?”
“那时,林医官定然会比你我都更加沉着冷静,妙手回春。这便是他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