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杨氏察觉到有人,极其艰难地动了动。
她的一只眼睛因严重淤伤和发炎,根本无法睁开,另一只肿胀不堪,只能勉强能视物。浑浊的视线在青宏义身上聚焦了片刻,她似乎有些茫然。
随即,一丝微弱的希望在她死灰般的眼底燃起,声音嘶哑如破锣:
“宏义你你是来救我的吗?”
话刚出口,她自己便先嗤笑出声,那笑声干涩凄凉,充满了自嘲和绝望的意味:“呵瞧我,都糊涂了你如今怎会来救我?”
她挣扎着,用尽力气撑起一点身子。
囚服下遍布鞭痕和污垢,她控诉道:“我在这里受了这么久的刑生不如死你可曾来看过我一眼?问过我一句?青宏义!二十年!我们二十年的夫妻情分在你眼里就如此一文不值吗?!”
她喘息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青宏义,仿佛要榨干自己最后一丝生命力来控诉:“我替你生下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该这么对我!不该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她佝偻着身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手脚并用地向前爬了两步,伸出枯瘦肮脏、指甲断裂的手,死死抓住了青宏义的衣袍下摆,语气哀求:
“宏义,你救救我,救我出去我保证,我保证以后都乖乖的只待在后宅再也不闹事了我只求只求能看着璞瑜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我就满足了真的我什么都不要了”
浑浊的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蜿蜒流下,在她肮脏的脸上冲出两道狼狈的沟壑。
青宏义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脚下这个曾经骄傲不可一世,如今却如同烂泥般匍匐在地的女人。
心中无比陌生,却又无比熟悉。
被尘封已久的关于杨氏初入府时的模样突然涌入脑中。
杨氏总是如此。
习惯性地,将所有的过错、所有的不幸,都一股脑地推到他青宏义的头上。仿佛她才是那个最大的受害者。
随后又会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用这种卑微乞怜的姿态,试图换取他的同情和退让。
从前,他心中怀着对“让她独守空房”的愧疚,对她一再忍让。
可直到今天,在那木屋隔断之后,听着杨苒苒歇斯底里的控诉,他才真正看清,眼前这个女人,眼中对他、对青家,深藏着怎样刻骨的厌恶和无尽的恨意!
“杨妍,”青宏义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叫出了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我都知道了。”
杨妍听到这陌生的称呼,身体猛地一僵,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和更深的恐惧。
是了,她叫杨妍这个名字,连同那段作为“杨夫人”之前的人生,早已被她刻意遗忘在角落。
刚进青府时,青宏义也曾这样温和地唤过她。
可此时此刻,从青宏义口中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她感受到的,只有彻骨的窒息和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