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孤身一人,身边只跟着一个同样安静的小丫鬟,正微微俯身,专注地凝视着面前一株刚刚抽出花苞的兰草。
单看那背影,身姿袅娜娉婷,并非杨苒苒刻意模仿的那种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的姿态,而是带着一种沉静内敛的风韵。
仅仅一个背影,一种姿态,但杨苒苒知晓,这是属于真正大家闺秀的从容气度,也是她向来学不来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危机感缠住她的心脏,几乎叫她喘不上气来。
顾砚声在圃中略一张望,目光便精准地锁定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他下意识地掂了掂手中锦盒,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给自己鼓劲,然后才迈开步子,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顾砚声远远站定询问,“敢问是否是罗二小姐?”
那女子便回过头来。
一张脸映入眼中。
并非倾国倾城的浓艳娇媚,但胜在肌肤莹白如玉,一双黛眉如远山含翠,眼尾微微下垂,天然带着几分温婉的笑意,不笑时也似含情。
她整张脸干净、柔和,没有一丝攻击性,如同春日里初绽的梨花,清雅宜人,让人一见之下,便很难生出恶感。
罗灵雁回首看向顾砚声,诧异道:“正是小女。公子认得我?”
顾砚声便上前一步,温言解释起来。
他本就生得俊朗,又刻意收敛了之前的颓丧,此刻在阳光下,更显几分玉树临风的世家公子气度。
罗灵雁显然对这位未婚夫的外在条件并无恶感,听着他的解释,脸上渐渐浮起一层淡淡的、羞涩的红晕,如同白玉染上了霞光。
她微微侧首,对身边的小丫鬟低声吩咐了一句。那小丫鬟便上前,恭敬地从顾砚声手中接过了那个锦盒。
顾砚声似乎又说了一句什么,引得罗灵雁以帕掩唇,轻轻笑了一下,眼波流转间,那抹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这一幕幕,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远处花丛后杨苒苒的眼底。
她目眦具裂,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知晓世间男子多薄幸,知道人心易变。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三日前还抱着她,信誓旦旦说要为她拼尽性命、要风风光光娶她进门的顾砚声,那个在她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需要她“拯救”的顾砚声,竟也是如此虚伪、如此凉薄之人!
三日前,他装得那般病骨支离、气息奄奄,来和自己互诉衷肠,说自己有多不易这才过了短短三日!他就能如此神采飞扬地出现在另一个女人面前,言笑晏晏,献上殷勤!
把她杨苒苒当什么?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一件用完了就可以随手丢弃的敝履?一个供你消遣玩弄的玩意儿?
顾砚声是她倾尽所有押上的最后筹码,她根本无法接受顾砚声的背叛,更无法接受自己如此笃定能牢牢掌控,甚至内心深处隐隐带着几分轻视的男人,竟能如此轻易地挣脱她的掌心!
她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要撕破顾砚声那虚伪的面具!她要让那个装模作样的罗二小姐看看,她未来的夫君是个怎样两面三刀的伪君子!她要让所有人看看,她杨苒苒,不是好欺负的!
杨苒苒牙关紧咬,提起裙摆,就要不顾一切地从藏身的花丛后冲出去!
然而,就在她身形一动的下一刻,脑后猛地传来一阵尖锐剧烈的钝痛。
“呃”一声短促的闷哼卡在喉咙里。
紧接着,无边的黑暗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最后闪过脑海的,是顾砚声与罗灵雁相视而笑的刺眼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