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稷动作倒也麻利,寻了个由头,说是书院要办诗会,力邀顾砚声同去赏玩。
这消息递到顾府,葛氏捏着帖子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允了。
她看着儿子顾砚声这半月来绝食绝水闹得形销骨立,原本丰神俊朗的一个人,如今眼窝深陷,颧骨突出,连走路都带着虚浮,好不容易近些日子才消停了些。
葛氏心中恨那杨苒苒,却也心疼儿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想着让他出去散散心,与那些清贵同窗们说说话,总好过整日困在府中对着四壁伤怀,或许能渐渐淡忘那祸水。
顾砚声被小厮搀扶着上了马车,一路颠簸到了约定地点。
并非什么书院诗会,而是城外一处偏僻的临湖小筑。
他脚步虚浮地踏入雅间,对周遭提不起半分兴致。
当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映入眼帘时,他还当自己是产生了幻觉。
“苒苒苒?”他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踉跄着上前几步,伸出枯瘦的双臂试图将人拥入怀中。
杨苒苒却在他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猛地后退一步。
那双曾经盛满柔情的眸子,此刻蓄满了泪水,直直地望着他。
眼中有深不见底的失望,有被欺骗的痛楚,更有不甘。
“砚声哥哥,”她开口,“你骗得苒苒好苦啊!”
她的声音如同尖针,密密麻麻扎在顾砚声的心上。
顾砚声连忙辩解道:“苒苒!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他语无伦次,“我对天立下的誓言,字字泣血,绝无作假!”
他撸起自己宽大的袖子,露出那条瘦得只剩一层皮包骨头的手臂。只见那苍白手臂上,新旧交叠着数道齿痕,有些结了暗红的痂,有的还渗着丝丝鲜血。
狰狞可怖。
他的确如自己誓言所说,断食断水,可不到三日,就昏死过去。好不容易被救了回来,他又继续开始断食,每日只喝一点水来勉强吊着命。
其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饿到极致的时候,他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手,以作抵抗。
最终终于换来了葛氏的退步,同意他在与罗家二小姐大婚之后,将杨苒苒抬进府中做个妾室。
“苒苒,你看,我信我,我真的以命相抵了。”
说罢,他又垂下眼眸:“也许也许我们今生真的没有夫妻缘分但若是我俩真心相爱,又何必拘泥于那世俗的名分?母亲已经答应我,事后抬你进府,虽虽为妾室,但我顾砚声对天发誓,此生此世,只真心爱敬你一人,我们依然可以白头偕老!”
他已经认命,认为这是自己争取来的最大妥协。
但杨苒苒却不愿认命。
她才不要做什么妾室!
她要做的是正妻!尚书府正正经经的夫人!她费尽心思,甚至赌上了清白与名声,为何要做这低贱的妾室?!
若是做不到将青慈阳那贱人踩在脚下,那至少也要与她平起平坐!她恨青慈阳回京之后处处压她一头若是做这劳什子妾室,那她这番苦心孤诣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什么情啊爱啊,她才不稀罕!
汹涌的愤怒几乎要将她吞噬,但她强自按捺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