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悄悄溜到后厨,正好赶上药刚煎好。
只见青慈阳十分熟练的拿帕子端药,将药倒出,滤出药渣。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全然不似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姐。
林九卿问:“怎没有丫鬟来帮你?”
青慈阳一愣,垂下眼帘,“她们都在忙别的事。”
林九卿没再多问。
他拿起药渣来,凑近仔细端详,又放在鼻下轻轻嗅闻。
眉头忍不住蹙起。
“我能替你诊诊脉吗?”
青慈阳见他看药渣的模样如此专业老练,心中已信了几分。
更重要的是,平日里被母亲严苛教导要“端庄持重”,从未有人像这样,如同游戏伙伴般与她互动。她立刻伸出手,眼中带着一丝新奇:“好呀!”
林九卿屏息凝神,伸出三指,有模有样地搭在她腕上,“我观你脉象虽略显虚浮,但中气尚足,并无沉疴痼疾之象。是药三分毒,长服此等药性驳杂之物,恐反伤根本。你还是告诉你母亲,不必再服此药了罢。”
青慈阳立刻眼睛一亮:“果真!?那我不用吃药了?”
林九卿又思索了一次脉象和医术所言,确定点头。
青慈阳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你真是太厉害了!以后一定能成为天下第一的好医师!”
这声毫无保留的夸赞,让林九卿心中一颤,“果真吗?”
林九卿还是个孩子,第一次得到肯定,心中喜悦。但想到父亲的训斥,复又难过起来。
“可我父兄都说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学医是那些没有家世背景的寒门才做的事,我去学医是不顾家族门楣,自甘堕落。”
“怎能这样说!”青慈阳闻言,气得站了起来。
她背着小手,挺直小小的脊背,“我看书上写的,陆宣公贬忠州,遍集验方惠泽苍生;苏东坡流儋耳,亲熬圣散子救疫。青史留芳者,何曾以乌纱论英雄?”
她顿了顿,黑白分明的眸子直视着林九卿,“所谓门楣,若只如你父兄所言那般狭隘刻板,经得起天下人心的秤量吗?”
她越说越激动,小脸因情绪激昂而更加红润,“你既有天赋又有志气,若因旁人几句闲言碎语就放弃自己的志向,岂不是白白辜负了上天给你的这份才能?”
青慈阳难得说这么多,小脸涨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林九卿愣在当场。
他还蹲在药罐面前,仰视面前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女孩,只觉她的话如雷贯耳。
他自恃聪慧,却不能融会贯通,一叶蔽目,还不如这小姑娘透彻。
见林九卿呆看着她不说话,青慈阳以为自己言辞太过激烈,冒犯了他:“抱抱歉,是我多言了,不该妄议长辈”
林九卿本刚想否认,只见一个丫鬟朝这边走来,“小姐,你怎在这里?夫人叫你呢。”
她没看到还蹲在地上的林九卿,只瞧见了青慈阳。
眉目间透着不耐。
青慈阳浑身一紧,连忙应道:“我就来。”
她匆匆瞥了林九卿一眼,眼神复杂,混合着未尽的话语,随即跟着那丫鬟快步离去。
小小的林九卿缓缓站起身,望着她消失在回廊尽头的纤细背影,心中激荡难平:“谢谢你,我林九卿此生定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