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如墨,整个将军府都笼罩在静谧之中。
淅淅沥沥的小雨又下了起来。
竹笑园内,廊下只悬着几盏昏黄的小灯,细密的雨丝敲打着屋檐青瓦,越发显得清冷孤寂。
青宏义在门口驻足良久,仿佛一尊沉默的巨石。
他已卸下盔甲,换了寻常布衣,却显得更加壮硕,以至于在竹笑园那扇原本并不算矮小的院门,在他面前都显得局促。
青宏义抬手,想要推开院门,指尖在几乎要碰到那扇门时,又悬在半空。
霏霏春雨濡湿了男人的肩膀。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廊下小灯,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那悬着的手又颓然垂落。
高大的身影沉默地融入了门外更深沉的雨幕与夜色之中。
翌日清晨,雨势渐歇,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
青慈阳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昨天发生的事无法影响她分毫。
多睡了一个时辰,待她洗漱完走出房门,就看到院内堆放着许多箱笼。
“宫中又送赏赐来了?”青慈阳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外衣。
衔芝连忙上前,一边仔细地为她系好外衣的带子,一边带着几分欣喜道,“这些都是老爷特意从北境给您带回来的礼物!昨儿夜里就悄悄送来了,怕扰了您安歇,就没惊动。”
青慈阳闻言,眉梢微挑:“给我的?”
前世也没这事儿。
衔芝凑得更近些,声音压得更低:“小姐,奴婢还听说,昨儿夜里,老夫人和将军审了夫人,动静不小。将军大发雷霆,隔着院子都能听到。今日一早夫人就被下令禁足了,任何人不得探视,连少爷想去求情都被挡了回去。”
衔芝的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也带着对小姐处境好转的欣喜。
青慈阳笑笑,浅淡如清晨薄雾。
玉笛那条路走通了,但这真相,也只是冰山浮出了水面,更深沉的黑暗还潜藏在水下。
“表小姐那边呢?”
她一边问着,一边走向那些堆叠的箱笼。
箱盖次第掀开,映入眼帘的多是些华美之物:流光溢彩的江南云锦、苏杭软缎,成套的赤金镶宝头面、点翠步摇,还有几匣子玉镯玉佩无一不是女孩子家喜爱的上品,精致昂贵。
然而,青慈阳的目光扫过,心中却是一片澄澈。
这些东西,精致是精致,却带着京中气息,怎么看,也不像是千里迢迢从风沙凛冽的北境带回的心意。
青慈阳唇边的笑意深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仓促间在京城采买来的“父爱”,有几分真情实意?
“表小姐从昨日起就病了,说是水米难进,整个人都蔫了。”衔芝麻利地帮青慈阳清点散开的箱笼,“少爷心疼,想去探望,也被老太太院里的人拦下了,说是怕过了病气,也怕再起什么风波。”
她顿了顿:“奴婢还听老太太院里的姐姐私下说,老太太的意思,是等表小姐身子‘好’些了,就寻个由头,将表小姐送回岭南老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