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氏不说话。
陆昭若:“那盗贼还被宅中的仆人捆着,明儿个天一亮就会送去县衙,到时候”
“阿娘,盗满五匹,流放三千里,而阿娘指使盗贼偷取自家女儿的东西,又盗取了十三匹,按照《属统刑》流三千里折脊杖二十,配役一年。”
屠氏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她哪里想到,会这么严重啊?
她哆嗦着抓住陆昭若的裙裾:“阿宁娘、娘只是一时糊涂”
“糊涂?”
陆伯宏一把拽起屠氏,“十四匹绸子!小妹寒冬腊月还熬夜对账时,您可曾想过她是你女儿?”
陆父脸上也流出了些怒色。
“走!”
陆伯宏拖着屠氏往外拽,“这就去见官!”
屠氏狠狠推开了陆伯宏,梗着脖子尖声道:“我拿你几匹绸子怎么了?东街张员外家的女儿,月月往娘家送绫罗绸缎;西市王掌柜的闺女,连夫家的参茸都往亲娘屋里搬”
她瞪着陆昭若,满脸都是责怪:“你再瞧瞧你?嫁过去三年了,你孝敬过我多少东西?上次只不是找你要几件冬衣你都不肯,害我在娘家宴席上被几个阿嫂笑话!”
“上回不过拿你一匹绸子,你是怎么做的?”
她提高了嗓门,讥讽道:“你还专门跑来,在家里翻来翻去,想把绸子要回去。”
屠氏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陆昭若脸上,声音尖利得刺耳:“你可真是寒了为娘的心!这般不孝,这般冷血”
陆昭若唇角轻轻扬起。
她没有怒,而是平静地说:“阿娘总说女儿不孝,可女儿记得,五岁时的冬衣,是阿兄用旧袍改的;八岁起,每晚挑灯做绣活换的铜钱最后都进了阿娘的匣子。”
烛火映亮她微红的眼眶:“十岁后,家中灶台、水缸、织机哪一处没有女儿的掌印?女儿在嫁入沈家前,加起来也给了母亲五十贯铜钱了。”
陆昭若唇边浮起一丝极淡的笑:“即便是女儿出嫁,阿娘也一分嫁妆没有给,反而把聘礼全部没收了。”
屠氏哑口无言。
她定定望着屠氏,目光澄澈如秋潭:“女儿这一生,从未尝过阿娘的疼爱。在家中恪守孝道,晨昏定省,却连年节的赐岁钱”
她喉头微动,“女儿从未得过。”
她吸了一口气:“女儿在沈家日子过的艰难,阿娘也是知晓,即便这般,该有的节礼孝银,从未短缺。”
“即便女儿当真未曾尽孝”
陆昭若嗓音清冷:“阿娘也”
烛花“啪”地炸响。
“没有资格指责女儿不孝。”
她看着屠氏躲闪的眼睛:“女儿只是不明白,为何亲生母亲会伙同外人来偷孩儿的东西。”
“到底”
“是谁让谁寒了心?”
“你你这个黑心肝的。”
屠氏指着她怒骂。
陆伯宏眼眶通红,声音哽咽:“阿娘,快将那十四匹绸子还给小妹罢。”
陆父重重拍案:“还不快拿出来!”
前头四匹早换了银子揣进怀里,今夜这十匹明日沈令仪自会分她好处。
“拿?”
屠氏突然尖笑一声,嘴角扯出刻薄的弧度,“我偏不!”
陆昭若:“十四匹绸子,折损铺中大半本钱。阿娘若不归还,女儿如何向沈家交代?”
“交代?”
屠氏伸长脖颈,活像只斗胜的公鸡,“你自己贴补不就是了?说这些个话,倒像是我苛待了你似的!”
她哼道,“谁让你从小就不招人疼?”
陆昭若握紧了手指,这份母爱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