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小院。
陆父枯瘦的身影蜷在青石凳上,怀中紧抱着那卷陆昭若前些日送回的竹简《陶靖节集》。
竹简上的墨迹犹新,是陆昭若亲手誊抄的。
屠氏盯着他佝偻的背脊,尖声道:“你那好女儿如今做了沈家主母,眼里哪还有我这个母亲?连几件冬衣都舍不得给!”
陆父的指尖在竹简上摩挲了一下,没吭声。
屠氏继续骂:“白养她这么大!自己享受着好日子,全然不顾家中的父母跟兄长。”
陆父依然不吭声。
自己吵了半天,他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屠氏又窝火又憋屈,胸口像是堵了一团火,无处宣泄。
她猛地一把夺过陆父手中的竹简,狠狠地掷在地上。
竹简发出清脆的声响,散落一地。
屠氏还不解气,抬起绣鞋,狠狠地碾在竹片上。
“整日就知道看这些酸腐东西!我要几件冬衣怎么了?养她这么大,嫁进沈家当主母,难道不该孝敬双亲?”
陆父终于开口,沙哑着嗓音:“莫要踩快还给我。”
屠氏瞧他为了个破竹简才开口说话,一气之下捡起来冲到厨房,一把塞进灶膛。
火光“腾”地窜起。
陆父扑了过去,枯瘦的手探进火中,硬生生将燃烧的竹简抓了出来。
焦黑的篾片刺进掌心,他竟不觉得疼,只急着用袖子去擦。
屠氏站在一旁,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觉得胸口堵得发疼。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
“陆远名!”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要把这二十年的委屈都喊出来,“二十年了!你宁可对着这些死物,也不愿正眼瞧我一眼!”
她突然抓起案上的茶壶狠狠砸在地上。
瓷片四溅,有一片擦过陆父的手背,划出细小的血痕,可他只是把竹简搂得更紧了些。
屠氏嘶哑着嗓音:“我屠三娘就这么不堪入目吗?让你二十年都不愿与我说句体己话?这个家对你来说,就是个书斋是不是?我就是堵墙是不是?”
院墙外传来邻居的窃窃私语,可她顾不得了。
她再次将陆父怀中的竹简夺走,全扔在地上。
抄起门闩就往竹简上砸,“我叫你看!我叫你看!”
陆父抬头,可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的依然是她身后窗外的东边。
屠氏突然脱力般跪坐在地:“陆远名,当初要不是我,你早进土了!”
陆父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半晌,才挤出句话:“阿宁在沈家过得艰难,你这当娘的”
“我怎么了?”
屠氏猛地站起来,揪住他衣领,“上次回母家,原想带几件体面的冬衣回母家撑撑场面!结果,阿嫂们斜眼瞅着我空荡荡的包袱,笑话我,我的老脸都丢进了!”
陆父:“前些日,阿宁才拿回家五两银子,带回不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