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霄看着她，长久地沉默着。
收徒？
这两个字对他而言，何其讽刺。
一个被师尊亲口断定为“品行败坏”，逐出昆仑的弃徒，有什么资格去为人师表，去传道受业？
他的道，连自己都尚未勘破；他的心，尚有无法弥合的裂痕。
将这样一个纯良的女孩引入自己的世界，不是传道，是拉她一起坠入深渊。
江城的浑水，已经够深了。
如叶倾城所说，王、李、邵三家，青云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暗流汹涌。
任何与他扯上关系的人，都无异于站在了风暴的中心。
柳如烟如此，这个女孩，更不该如此。
“我不能收你为徒。”
陈霄缓缓开口，每一个字却都重重地落在夏晚晴的心坎上。
她眼中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
果然还是不行吗？
是啊，自己算什么呢？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孩，一个在刚才那种场面下，除了尖叫和发抖什么都做不了的累赘。
凭什么让这样一位如同剑仙般的人物，收自己为徒？
她刚才的举动，在对方眼里，恐怕就像一只蚂蚁在向神龙叫嚣，可笑又可悲。
无尽的失落与自我厌弃，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就连一旁始终抱着胳膊看戏的白浅浅，都收起了玩味的笑容，美眸眨了眨，看着夏晚晴失魂落魄的样子，竟也觉得有些不忍。
她扯了扯陈霄的衣角，想说些什么，却被陈霄一个眼神制止了。
就在夏晚晴的头无力地垂下，彻底陷入绝望时，陈霄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夏晚晴猛地抬头，死死地盯住陈霄的脸，生怕自己是听错了。
“一个看清自己内心的机会。”
他没有理会夏晚晴自顾自地说道：“从现在开始，回到你的世界去。回柳氏集团上班，跟你的朋友逛街，看电影，吃火锅去做你以前会做的任何事，像往常一样，生活七天。”
“这七天里，不准以任何方式联系我，不准向任何人打听关于修行界的一切，更不准再动拜师的念头。你要用你的眼睛，你的心，去重新感受你原本熟悉的世界。去看看阳光下的车水马龙，去听听人世间的嬉笑怒骂，去闻闻凡俗里的烟火气息。”
“然后，问问你自己，那样的生活，是不是真的就那么索然无味？再问问你自己，今晚所见的血腥与恐怖，是不是你真的想要面对的日常？力量的背后，是比这残酷百倍千倍的争斗与杀伐，是随时可能身死道消的宿命。你所向往的‘强大’，需要你用现在拥有的一切去交换——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安稳，你的喜怒哀乐，甚至你的性命。”
陈霄的声音陡然转冷，一字一句，剖开现实的骨肉，将那血淋淋的真相呈现在夏晚晴面前。
“七天后，如果你依然觉得凡人的生活让你无法忍受，如果你依然愿意放弃这一切，踏入这个九死一生的世界。届时，你再来找我。”
“到那时，我再考虑，是否给你指一条路。”
话音落下，小巷里再次陷入沉默。
夏晚晴怔怔地看着他，眼泪还在往下掉，但她已经完全理解了陈霄的意思。
这不是拒绝，这是一个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