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渤海郡。
袁绍的府邸之内,气氛肃穆得如同凝固的冰。
这位刚刚挂印而去、名动天下的袁氏公子,正与一众幕僚商议着未来。
但所有人都心不在焉。
他们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悠然自得的青衫文士。
郭独射。
他仿佛是在自家后院品茶,神情闲适到了近乎傲慢的地步。
来到渤海数日,他绝口不提投效,每日只与袁绍清谈玄学,点评风物,把这位急于举事的袁本初,耐心都快磨光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到变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名探子连滚带爬地冲入厅内,他满身尘土,甲胄上还带着几道血痕,整个人仿佛刚从鬼门关逃回来。
“主公!”
探子扑倒在地,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洛阳急报!”
他抬起头,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与悲恸。
“董卓董卓老贼,他、他把把弘农王与何太后”
“都杀了!”
轰!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每个人的头顶轰然炸响!
满堂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懵了。
袁绍“霍”地一声站起,撞翻了身前的楠木几案,茶水泼洒一地,他却浑然不觉,双目圆瞪,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千真万确!”探子泣不成声,声音颤抖着,将一幅人间地狱的画卷,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
“董贼先是囚禁太后与弘农王于永安宫,克扣饮食,百般折辱”
探子说,那一日,年少的弘农王凭栏远望,见宫阙依旧,物是人非,悲愤难当,吟诗一首。
“‘远望碧云深,是吾旧宫殿。何人仗忠义,泄我心中怨!’”
“此诗被监视的校尉密报董卓,董卓当即大怒,说‘小畜生还敢心怀怨望,留之必为祸根’!”
厅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许攸等人脸色煞白,他们已经预感到了将要发生什么。
“随后,”探子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董贼便派李儒,带人前往永安宫”
“李儒那畜生,先是设宴,名为送行,实为催命!”
“他将一杯毒酒,放在了弘农王面前!”
“何太后抱着殿下,哭着质问李儒,李儒却只是冷笑,说‘今日饮此酒,可保全家安康’!”
“太后不从,李儒便命甲士夺过殿下,强行灌酒!”
“殿下挣扎不过,毒发倒地,七窍流血,死状凄惨!”
“啊!”厅中已有心软的文士发出了压抑的惊呼,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袁绍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探子的声音愈发悲切,带着哭腔。
“太后见状,悲痛欲绝,扑向李儒,大骂董贼!”
“李儒李儒竟一脚将太后踹倒!”
“然后,命人将太后从高楼之上,生生抛下!”
“轰——”
所有人的大脑,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一片空白。
“国贼!!”
“畜生啊!!”
袁绍目眦欲裂,气得浑身发抖,理智在瞬间被怒火焚烧殆尽!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呛”的一声,狠狠劈在面前的梁柱上!
木屑四溅!
“我袁本初,与此贼势不两立!!”
他身后的许攸、逢纪等人亦是群情激奋,捶胸顿足,咒骂董卓禽兽不如,纷纷请求主公即刻发兵。
整个大厅,被一股狂暴的愤怒与悲怆所淹没。
然而,在这片激愤的洪流之中,唯有一个角落,平静得可怕。
郭独射,依旧安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