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皇宫,太极殿。
昔日大汉帝国的心脏,此刻却像一个被掏空了胸膛的巨人,残破而萧索。
殿外,洗不尽的血色浸染了白玉石阶。
殿内,廊柱上刀劈斧砍的伤痕,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不久前的血腥。
何进的愚蠢,宦官的疯狂,董卓的暴虐,共同为这座殿堂,谱写了一曲悲凉的挽歌。
龙椅上,少年天子刘辩穿着一身空荡荡的龙袍,像个借来衣服的孩童,双手死死抓着扶手,眼神惊恐地扫视着下方。
他身侧,是面色苍白,却眼神沉静的陈留王刘协。
殿下,文武百官稀稀拉拉地站着,许多熟悉的面孔已经永远消失。
而站在最前面的,正是那几位“匡扶汉室”的功臣——袁绍、袁术、曹操、丁原,以及司徒王允等人。
洛阳城的光复,并未带来安宁。
董卓,那头噬人的恶狼,就盘踞在城外,随时准备扑回来,将所有人都撕成碎片。
然而,殿上的气氛,却无半点同仇敌忾。
反而充满了诡异的对峙和令人作呕的贪婪。
议题,轻飘飘地就从“如何御敌”,滑向了“如何分肉”。
“此番击退董贼,收复京师,本初当居首功!”
一名袁氏门生昂首挺胸,声音响亮,仿佛功劳是他自己的一样。
“若非本初公打开城门,并州大军还在城外束手无策!”
“依我之见,大将军何进已死,车骑将军何苗亦亡,大将军之位,非本初公莫属!”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阵骚动。
大将军何进已死,车骑将军何苗也已毙命。
朝中军方最高职权出现了真空。
谁能成为新的大将军,谁能掌控守卫京师的南北二军,谁就能挟天子以令诸侯,成为下一个“何进”,甚至是“董卓”。
袁绍捋着胡须,脸上挂着一副“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的得意,嘴角却早已咧到了耳根。
他微微颔首,仿佛那顶官帽已经戴在了他的头上。
“此言差矣!”
一声尖锐的反对响起,袁术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跳了出来。
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兄长,满脸嫉妒。
“若非我率部在城中奋勇死战,冲垮董卓军阵,兄长此刻怕是早已成了那西凉匹夫的阶下之囚了吧?”
“论功劳,我袁公路半点不比他少!”
“这大将军之位,非我莫属!”
“袁本初,你放屁!”
丁原粗野的嗓门在庄严的朝堂上响起,显得格外刺耳,
“俺们在北邙山下跟董卓拼命的时候,你们在哪?”
“在洛阳城里放火吗?”
“若不是我儿奉先,连破董贼两阵,你们还在城里玩捉迷藏呢!”
“此战,我并州军斩杀反贼人数最多,出力最大!”
“尤其是吾儿奉先,阵斩敌将,万军之中所向披靡,方才挫动董贼锐气。”
他话锋一转。
“我不懂那么多,但赏罚必须分明!”
“莫要寒了沙场拼命的将士之心!”
言下之意,谁都听得懂。
我功劳最大,赏赐也要最多。
袁绍冷笑一声:“丁刺史此言未免太过草率。”
“禁军乃国之羽翼,岂能由一介武夫掌管?”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丁原身后,那个如神魔般矗立,却始终一言不发的吕布。
“至少比交到你们这些只会夸夸其谈的世家子弟手里强!”
丁原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一时间,大殿之内,唾沫横飞。
众人为了“大将军”的职位和禁军的兵权,争得面红耳赤,丑态百出,仿佛一群在菜市场抢夺一颗烂白菜的泼妇。
他们似乎完全忘记了,那个“国贼”董卓,就在数十里外虎视眈眈。
他们也完全忘记了,御座之上,还有两位瑟瑟发抖的皇子,正用恐惧的目光看着他们。
而满朝的公卿,则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插嘴。
这些手握兵权的军阀,一个也得罪不起。
就在这片喧嚣之中,一个清朗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人的争吵。
“一群土鸡瓦狗,敌人未退,就要开始分赃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郭独射不知何时已踱步至大殿中央,正一脸讥诮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