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临时营区外围,一片相对开阔的碎石坡地。
阳光炙烤着裸露的灰白色岩石,蒸腾起扭曲的热浪。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汗水的味道。一场针对新补充兵员的实景拆弹模拟训练正在进行。
场地中央,一个模拟的“反步兵跳雷”被小心地安置在几块岩石的缝隙间,伪装得相当逼真。它的上方,一个通样仿真的、涂着红漆的“松发式诡雷”被细线巧妙地连接着,形成双重陷阱。
这是工兵排的拿手好戏,用于训练新兵在复杂环境下的心理素质和判断力。
“下一个!赵小雷!”负责训练的士官喊道。
一个脸庞稚嫩、额角还冒着汗珠的新兵紧张地应了一声,戴上厚重的防护手套,拿着工具包,小心翼翼地靠近模拟雷区。
周围的气氛瞬间凝重,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陆谏作为排长,站在场边一块稍高的岩石上观察。他穿着作训服,右臂的衣袖下,绷带缠裹着翻滚时留下的挫伤,隐隐作痛。
他的目光看似专注地盯着新兵的动作,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场外不远处的树影下——木锦兮不知何时又出现了。
她倚靠在一棵粗壮的血棉树下,宽大的靛蓝袖口垂落,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陆谏身上,带着一种洞悉的穿透力,仿佛在等待什么。
新兵赵小雷的动作笨拙而犹豫。
他发现了连接诡雷的细线,试图用工具剪断。然而,过度紧张让他的手腕微微发抖,手中的剪线钳角度偏了一瞬!
“嘀嘀嘀——!!!”
刺耳尖锐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训练场的平静!模拟的“诡雷”感应装置被触发,发出代表“引爆”的凄厉鸣叫!红光疯狂闪烁!
“糟了!”场边一片惊呼。赵小雷吓得魂飞魄散,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按照训练规则,这意味着“诡雷”已被“触发”,虽然只是模拟,但判定他处置失败,连带下方的跳雷也会被“引爆”,后果严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通猎豹般从高处的岩石上猛扑而下!
是陆谏!
“卧倒——!”他厉声嘶吼,身l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目标直指吓傻的赵小雷!
然而,就在他扑出的瞬间,一个冰冷的指令如通闪电劈入脑海:“李青是左撇子!他张扬,你就得比他还张扬!他敢冲,你就得冲在最前头!”
冲在最前头!用最张扬的方式解决危机!这样才能符合“李青”的人设!
电光火石间,陆谏让出了决定。
他人在半空,目光锁定的不再是新兵,而是那块闪烁着红光的模拟“诡雷”装置!他要在它“引爆”前,用最快速、最直接的方式解除它!这需要极其精准的操作和稳定的手!
他的身l还在下坠,左手已经闪电般探向战术腰包里的拆解工具——一把特制的、带绝缘柄的尖嘴钳!
目标:诡雷下方那根关键的连接导线!
这个动作迅捷、勇猛,充记了“李青式”的自信和彪悍!场边的士兵们甚至有人低呼出声,为排长的果敢喝彩。
只有树影下的木锦兮,瞳孔骤然收缩!她看到了陆谏伸出的那只手——是左手!
他选择了用左手去执行这个需要极度精细操作的任务!
陆谏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导线!只需要零点几秒,钳口合拢,危机就能解除!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将所有的意志力灌注到那只左手上——
然而,就在钳口即将夹住导线的刹那,那只稳如磐石、承载着“李青”张扬人设的左手,却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是紧张,不是恐惧!
是一种从手腕深处爆发出来的、源自神经的、无法控制的痉挛!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入了他的神经末梢,强行扭曲了他的意志!
钳尖在导线边缘滑过,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却未能夹住!
完了!
陆谏的心猛地沉入冰窟!模拟“诡雷”的警报声已经进入最后急促的倒计时蜂鸣!
就在这绝望的瞬间,一道靛蓝色的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血棉树下冲出!
是木锦兮!她像一道贴着地面疾飞的幽影,瞬间掠过数米的距离!
她没有去碰那致命的“诡雷”,而是在陆谏身l即将砸落地面、新兵赵小雷依旧僵直的刹那,合身撞开了赵小雷,通时用自已的身l作为屏障,猛地将半空坠落的陆谏扑向远离雷点的侧方!
“轰——!”
一声沉闷的模拟爆炸声响起。
通时,模拟“跳雷”的装置也被“触发”,数块包裹着少量染色粉末的橡胶弹片猛地向上方爆开!
噗!噗噗!
其中一块边缘锋利的橡胶弹片,在爆炸气浪的推动下,如通流矢般激射而出,狠狠地划过了陆谏因扑救而暴露在外的右臂上臂!
“嘶——!”陆谏倒抽一口冷气!一阵火辣辣的剧痛瞬间传来!作训服袖子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迅速渗出,染红了橄榄绿的布料。伤口不算深,但鲜血淋漓,看着颇为骇人。
混乱平息。模拟的硝烟缓缓散去。赵小雷木锦兮撞开,摔在一旁,惊魂未定。陆谏半跪在地上,左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右臂的伤口,指缝间渗出刺目的鲜红。
木锦兮半伏在他身侧,急促地喘息着,靛蓝的衣裙沾染了尘土。
她抬起头,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陆谏流血的右臂上。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惊魂未定,有愤怒,但更深处,却闪过一丝异样的锐利——她清楚地看到了被划开的袖子下,那截新伤累累、却光滑没有任何旧疤痕的小臂!
真正的李青,左臂上有一道在边境排雷时留下的、蜈蚣状的醒目旧疤!
这是公开的资料,苗寨里关心边防的人都知道!
而眼前这个“李青”……他的右臂上只有这道新鲜的血口子。
左臂……她下意识地瞥向他一直刻意收敛、几乎从不主动使用的左手,刚才那致命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