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厚厚一沓还带着油墨味的钞票，周向阳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手都有些抖。
“谢谢刘主任！保证新鲜干净！”
就在周向阳把钱揣进内兜时，他眼角余光瞥到食堂后门不远处的墙角，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虽然没看清脸，但那鬼祟的样子让他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想起了昨晚熬制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是错觉吗？
送完货，巨大的疲惫感瞬间袭来，周向阳让通样困得不行的弟弟妹妹先蹬着空三轮回家补觉。
自已则强撑着去了镇上国营饭店，买了二十个肉包子，又去供销社，买足了今天需要的调料。
昨天那点存货根本不够用，看着刚到手还没捂热的钱又流出去一大半，他肉疼，但更多的是踏实。
等他回到村里，远远就看见自家院子又围了不少人。
昨天尝到甜头的村民，甚至有些昨天没赶上的，都早早提着篓子桶子等着了！比昨天人更多！
“向阳回来了！”
“向阳，今天还收不？”
“看！我就说向阳讲信用吧！”
“乖乖，那是肉包子吧，真香啊！”
周父周母虽然也疲惫，但脸上洋溢着笑，正忙着维持秩序。
周涛和小梅补了会儿觉，也精神了些，开始验货过秤。
“收！照旧！四分一斤！活的！干净的！”
昨天收的海鲜量大，但质量参差不齐，今天人更多，送来的货泥沙没吐干净的比例更高。
周向阳和涛子不得不花更多时间挑拣，甚至当场教一些村民怎么处理泥沙，清洗刷壳的工作量暴增。
“李叔，您这蛤蜊泥太多了，得回去再吐吐沙，不然没法要。”
“张婶，蛏子死的有点多，这些得挑出来。”
“王大哥，您这海螺太小了，肉太少，按昨天的价收我亏本啊，您看要么再养养，要么便宜点？”
周向阳尽量和气的解释，但效率明显慢了下来。
昨天干到天黑，今天看架势，怕是要干到半夜！而且，他注意到人群中，王二狗也拎着个小桶，眼神飘忽地往院里张望，不像正经来卖货的。
“哥！你看，这几桶蛤蜊，好像是王二狗家刚送来的，看着挺干净，但我总觉得有点怪味？不太像纯粹的海腥味。”
周向阳走过去仔细检查，表面看确实挺干净，个头也匀称。
他拿起一个闻了闻，眉头皱起，是有股淡淡的、不自然的土腥味，混在海腥气里，不仔细闻很难察觉。
他掰开一个，里面的肉颜色似乎也暗沉一点。
“二狗哥，”周向阳叫住正想溜走的王二狗，“你这蛤蜊哪弄的？看着挺新鲜啊。”
王二狗眼神躲闪：“啊？就滩涂上捡的呗！新鲜着呢！向阳，你可不能压我价啊！”
“滩涂哪片？昨天落潮我也去了，没见着这么好的货。”
王二狗有些慌的应道：“我走得远点呗！哎呀，你收不收？不收我拿回去了！”
周向阳心里冷笑，这蛤蜊八成是王二狗从别处低价收来，甚至可能是用不新鲜货充好的，想蒙混过关。
“收，不过二狗哥，你这货看着好，但味道有点不对路，可能吐沙没吐透？影响我让出来的品质。”
“这样，按三分五一斤收，你看行不？下次吐干净点，还按四分。”
王二狗脸一黑：“三分五？你压价！”
“没办法，品质不一样，要不您拿回去再处理处理？”
王二狗看着周围等着卖货的村民，知道糊弄不过去，咬牙切齿：“行！三分五就三分五！算你狠！”
周向阳更警惕了几分，原料质量关必须把得更严！
他立刻提高了验货标准，宣布凡是泥沙重，有异味，个头太小的一律不收或降价收。
虽然引起一些不记，但为了长远，他必须坚持。
清洗工作比昨天更繁重，到了后半夜，连周涛都累得直不起腰，周小梅更是刷着刷着，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都坚持住！天亮前必须弄完！”周向阳给自已灌了一大碗凉水提神。
他看着堆积如山的待处理海鲜，心里第一次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机械厂的单子是金矿，但挖矿的锄头，就是他们一家人透支的l力，这样下去，能撑多久？
他得想办法，不能可他们四个人熬。
凌晨时，熬制再次开始，有了昨天的经验，火侯和调味掌控得更熟练些。但当周向阳准备加入豆豉辣酱时。
他发现装酱料的瓦罐盖子似乎被移动过！里面的酱料表面，似乎沾了点灰土？
昨晚熬完太累，他记得自已明明盖紧了盖子才去睡的！
是谁动过？他立刻检查存放其他香料的小布袋，八角袋子似乎也被人解开过，少了一小撮！虽然不多，但确实被人动过。
王二狗！肯定是他！周向阳瞬间明白了墙角那个鬼祟身影是谁！这家伙果然贼心不死，想偷秘方！
周向阳强迫自已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追究的时侯，送货要紧！他仔细检查了酱料，闻了闻，尝了一点点，似乎没被掺入别的东西，只是表面沾了灰。
他把表层刮掉，确认下面的酱料没问题，才按量加入锅中，至于少的八角，他默默估算着补足了分量。
熬制时，周向阳全程神经紧绷，每一个步骤都亲自盯着，反复尝味调整。
直到几大盆麻辣小海鲜再次装车，色泽味道看起来和昨天一样诱人，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走！送货！”
准时抵达食堂后门，老刘主任依旧等在那里。
“哟，小周，今天这味儿更冲了啊！看着也不错！”
周向阳刚接过钱，还没来得及高兴，老刘舀起一勺海鲜，准备尝尝味道。
他咦了一声，眉头皱了一下，把勺子凑到鼻子前仔细闻了闻，又小心地尝了一小口螺肉，咀嚼了几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小周啊，”老刘放下勺子，语气还算平和。
“今天这味道，好像跟昨天有点不一样？麻味和香味好像淡了点？还是我嘴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