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姐,你真的要放弃这个肾源?”
“陆先生耗费五千万,从五百多家医院匹配了三年才为你等到这个机会。”
“一旦错过,你的生命周期最多只剩下一个月时间,到时候可就回天乏术,谁也救不了了。”
江梨没有犹豫,嗓音平静。
“我确定。”
医生表情复杂,她只低下头,一笔一划签下自己的名字。
“帮我保密,景渊那边,我会亲自跟他说……”
出了办公室,江梨上了住院部三楼。
这一层楼已经被她的丈夫陆景渊包了三年,数百专家随时待命,依旧抢不回外婆的命。
医生说,她熬不过今天了。
江梨伸手握住老人布满褶皱的手,喉间的哽咽再控制不住。
“外婆,你会不会怪我?”
“对不起——”
若不是因为她,江家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的惨状。
三年前,她的父母被卷入一场造假案,涉及金额高达上亿。
就在开庭当天,重要证人实习生温晚晚,带着公司账户里仅剩的一千万消失了。
陆景渊陪江梨找遍了整个滨城,可温晚晚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无影无踪。
没了她这个证人,父母当天便被判了死缓,一个月后,因为受不了酷刑的折磨,两人用床单双双上吊自杀。
消息传出来,外婆悲痛欲绝,脑梗晕了过去后再未醒过来。
一夜之间,她没了所有亲人。
那天陆景渊抱着哭出血泪的她,心疼得红了眼。
“阿梨,你还有我!”
“我一定会找出温晚晚,让她生不如死,为你父母沉冤昭雪。”
她被他紧紧拥在怀里,那一刻,她在这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陆景渊了。
可就在昨天,她去为出差的陆景渊做资产管理时,发现其中一套别墅的产权所有人,竟是温晚晚。
而产权变更时间,正是三年前温晚晚失踪那天!
那一刻,像是被惊雷劈中,江梨浑身战栗,大脑一片空白。
这三年她怎么都查不到温晚晚的消息,每每有一丁点线索出现,便立马戛然而止。
好像总有一股势力护在温晚晚面前,谁也别想靠近她。
她怎么能想到。
口口声声要杀了温晚晚为她报仇的丈夫,正是温晚晚的保护伞!
三年来,一千多个日夜,他眼睁睁看着她痛苦,又亲手为温晚晚打造一栋藏身的金屋!
江梨的眼泪滴落在外婆的床单上,湿了一片。
心脏痛的她直不起身。
如果不是她选择资助温晚晚,又介绍毕业的她进入自家公司实习,怎么会害得父母惨死?
她又怎么会家破人亡,甚至被挚爱的人背叛?
突然,思绪被一道尖锐的机器声打断。
“滴滴滴滴……”
外婆的心电监护仪在急促声中成了一条直线。
江梨浑身颤抖,立马按响了紧急呼叫,看着医生一股脑冲进来,自己的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步都动弹不得。
被护士推搡出病房时,她惯性的掏出手机,点下紧急联系人陆景渊的电话拨了过去。
可电话在响了两声后,被挂断了。
再一次拨打过去,提示她关机。
江梨彻底失了力气,瘫坐在病房门口,哭得胸口窒息。
手机短信提示突然响了一下,她红着眼点开。
明晃晃的几十个字,像密密麻麻的细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陆先生,恭喜您成功预订了本月子中心豪华套房,我们将用最贴心的服务,预祝您和温女士喜得贵子,一家人幸福美满!”
下一秒,病房的门打开了。
医生脸色同情,面露不忍。
“节哀。”
江梨攥紧了手机,指甲狠狠嵌入掌心,血顺着手腕滑落在地上。
她失去了这世界上最后一位血亲,而陆景渊却陪在她仇人的身边,满怀期望的迎接新生命的诞生!
身体的疼痛远远不及心脏的万分之一。
江梨踉跄着走进病房,最后一次握住外婆的手。
“外婆,你和爸爸妈妈一定要等我。”
“我马上就会去陪你们,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团圆了。”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是我……”
她哭得跪倒在地,又逼着自己强撑,麻木处理完外婆的后事,一个人捧着骨灰盒出了殡葬中心。
这一刻,她无比想去月子中心看看。
她想知道自己的丈夫在温晚晚面前,是个什么样子?
可真正看见的那一刻,江梨差一点没忍住冲出去。
她看着温晚晚的肚子圆润,整张脸却精致白皙,丝毫没有孕妇的疲惫感,全身上下是金钱堆出来的养尊处优。
而陆景渊揽着她的腰,极尽温柔。
“景渊,我的肚子好重啊。”
“孩子一直踢我,也不知道像谁,这么折腾。”
她撒着娇,眉头微蹙的瞬间,陆景渊便慌忙将她扶在椅子上坐下。
他靠近她的肚子,佯装生气般说道:
“小家伙不懂事,等出来我再好好为妈妈出气。”
温晚晚娇笑起来。
“你的宝贝儿子,到时候你舍得打?”
陆景渊顺势握住她的手,满脸心疼。
“晚晚,三年前你求助到我面前时,哭得让我心疼。你只是一个工作失误,阿梨却要赶尽杀绝。”
“后来为了躲开阿梨,你在别墅里一待就是这么多个日夜,连自由都没有,却愿意冒着风险为我要个孩子。”
“我对天发誓,以后谁都没你重要。我会爱你护你,至死不渝。”
温晚晚落了泪,委屈的擦了擦眼眶。
“你不用在意我,只要能让江梨姐姐解气,什么委屈什么苦我都可以承受。”
“从小我就没了父母,活得谨小慎微,本来也没有人关心我。”
她越说声音越哽咽,低头看向肚子。
“只是要委屈我的宝宝,要和我一起过上老鼠一般躲藏的生活了。”
陆景渊心头一紧,心疼得眉峰紧皱。
“不会的,我会让他继承我所有的财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光明正大待在我的身边。”
温晚晚目露惊喜,又很快担忧:“真的?还是不要了,万一江梨姐姐生气了怎么办……”
陆景渊眸色暗沉却坚定。
“她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江家对我的恩情,这一生我必须偿还,所以只能暂时委屈你了晚晚。”
“我已经布置好了一切,等你出月子那天,我会补偿你一场属于我们两个的婚礼。”
江梨的心仿佛在滴血,死死咬住手腕,才逼回喉间的哭声。
他父母的两条命,在他眼里竟只是温晚晚的一个工作失误。
他甚至说,对她只有恩情,那他的爱情呢,都给了温晚晚?
江梨如一片秋风落叶,哆嗦得再站不住身子。
看着车里外婆的骨灰盒,她擦着流不尽的眼泪,拨通了殡仪馆的电话。
“我要预订一个月后的海葬服务。”
“预定人是江梨,地点,就选滨城最北边的那一片海域。”
那是陆景渊曾向她求婚的地方。
就让她在那里,结束这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