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们的新家在一个能听见海浪声的小城。
房子不大，有一个小小的院子。
妈妈真的在院子里种满了向日葵，她说她们会一直朝着太阳的方向。
这里的一切都慢吞吞的。
邻居家的猫会大摇大摆地睡在我们门口的脚垫上。
邮递员骑着一辆叮当作响的自行车，每天下午三点准时路过。
妈妈不再是“叶总”了，她穿着宽松的棉布裙子，在厨房里研究怎么做酸橘子味的果酱。
结果做得太酸，我们俩被酸得龇牙咧嘴，然后看着对方傻笑。
那个温柔的阿姨偶尔会和妈妈视频通话。
有一次我经过，听见妈妈在说：“是的，她现在愿意跟我发脾气了。前天因为我买错了她想吃的冰淇淋口味，她一整个下午都没理我嗯，太好了，真的。”
我假装没听见，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的房间有一扇很大的窗户，每天早上，阳光都会第一个爬上我的床。
我不再做那个关于剪刀的噩梦了。
我的玩具小兵也被我收进了箱底，因为院子里的沙坑比沙盘好玩多了。
我们最常去的地方是海边。
妈妈会脱掉鞋，陪我一起踩着软软的沙子，追着一波一波的浪花。
海水冲上脚面，凉凉的，退下去的时候，又痒痒的。
那天，一个大浪打过来，我没躲开，摔了一跤，浑身都湿透了，嘴里也尝到了咸咸的海水味。
我坐在沙滩上，看着被浪花打湿的妈妈，她狼狈的样子有点好笑。
我看着她，突然就笑出了声。
不是点头，不是摇头，是真真正正的、咯咯的笑声。
妈妈愣住了，她站在原地，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然后她也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后来，我找来一个漂流瓶，给过去的自己写了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墙外面，是大海和向日葵。
我和妈妈一起，把瓶子用力扔向大海。
它在海面上一高一低，慢慢地，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我十一岁生日那天，妈妈一大早就把我叫醒了。
没有蛋糕，没有礼物。
她只是牵着我的手，带我到海边，看了一场日出。
金色的光一点一点地从海平面下透出来，把云和海都染成了暖洋洋的颜色。
“多多，”妈妈说，“这才是惊喜。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我看着那个崭新的，金灿灿的太阳。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变回了十岁生日前的那个小孩。
又不完全是。
因为我知道，妈妈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