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顾夫人表情僵滞,眼前的一切冲击着她的认知。
她呆呆看着那只弱小又普通的小兽就这么穿过黑雾,轻飘飘落在少女肩头。
无论怎么看,她都无法相信就是这种东西。
一个血脉平平无奇,连九州灵兽谱都上不了,随便一座山脉就能寻到的毛团兽,竟然能压制顾家十多年心血培育出的‘怪物’!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你动啊!”
顾夫人狰狞怒吼。
“为什么不动!还不快给我杀了他们!”
黑毛团冷睨了她一眼。
“聒噪。”
话落,静止不动的怪物在瞬间冲破束缚。
鬼影般的触手扭曲晃动。
“就是这样!就该这样才对!”顾夫人神情振奋,指着前方的一人一兽。
“动手!撕碎他们!”
“砰!”
触手破空击落,震碎了她激动的高喝。
尖锐音爆迫近。
可目标却不是盛无双,而是她自己!
触手快如闪电,拍碎她撑起的灵力罡罩,撕碎法袍。
“噗嗤”
“噗嗤”
血肉被洞穿,满是利刺的尖部无情贯穿她的肉身。
宛若血管般的粗壮枝条疯狂蠕动。
这一刻,她变成了那些悬挂在暗室顶部的生灵。
经历着它们曾经经历的一切。
眨眼间,精血就被吸干,一身灵力空荡。
保养得极好的皮肉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
盛无双轻轻一挥手。
那些扎根在顾夫人身体里的枝条仿佛收到某种指令,迅速退离。
怪物站在她身后。
交错挥舞的枝条投落下层层阴影。
她迈步,踏着遍地阴暗走到顾夫人面前。
每走一步脚下便有灵光涌现。
光芒交织。
顾夫人无力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那逐渐被点亮的纹路。
连接着少女和那怪物。
那么熟悉。
分明是不久前被她的剑光毁去的阵法!
是十二年来压制操控怪物的大阵!
“……为什么……”
她艰难抬头,只剩下皮包裹骨头的恐怖脸庞,曝露在盛无双面前。
“我明明毁掉它了……为什么它会出现!为什么会为你所用!”
盛无双停在她身前,对上她充血的双目,缓缓启口。
“你忘了,我是阵师。”
那些阵纹虽隐藏在枝条下,可只要根据那些遍布暗室的枝条分布、走向轨迹,她就能推演出它们所组成的阵法。
在进入暗室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些枝条。
虽然池上的并不完整,还有一部分在水池底部。
但用残阵推演补全阵法这种事,她在昆仑界干过无数次。
藏身之时,她就已完成阵盘的刻录。
在那怪物试图攻击她的瞬间,元神和灵力灌注其中,彻底完成了这座大阵。
只是黑毛团出现的突然,爆发的力量过于强大,掩盖了她的气息。
所以对方才会没有察觉。
“阵师……”
顾夫人恍惚地想起来,护卫们汇报顾天惨死的消息时,的确曾提起过这事。
但顾天的死,和之后接连发生的变故,以及盛无双药师的身份,这种种让她忽略了这一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根本不是被我的佯攻骗到,而是你没想过要阻止!你放任我反抗,看着我像个猴子一样在你面前卖弄……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顾夫人浑身颤动。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样的敌人,她竟然还妄想着能够杀了对方。
何其愚蠢!
何其可笑!
黑毛团:“……”
它气息一沉,偏头盯着盛无双,眼神凉飕飕的。
“所以即使我不出手,你也能对付这只怪物。”
那它上赶着帮忙算什么?
多管闲事?自作多情?
它的心声全都写在眼睛里。
眼神越发危险。
“没有你,不会这么顺利。”盛无双淡道。
一句话就让某兽的心情多云转晴。
它轻哼一声,阴沉的气息终是散了。
盛无双心道:真好哄。
一抹笑意在她眉眼间隐过,看向神色恍惚的顾夫人时,眼神再次变得冰冷。
“那一座阵法你在殷家见过?它在殷家何处?里面都有我盛家哪些人?”
她一拂袖,落在顾夫人身后的顾玉珠就被她抓在手里。
手指紧扣咽喉。
即便在昏迷中,顾玉珠也本能地发出一声痛苦闷哼。
“想清楚在回答,敢有一句假话,我就杀了她。”
“不要!!”顾夫人彻底慌了,忙抓住盛无双的衣摆。
“别伤害我的女儿!我说!我都说!我没见过那座阵法,见过它的只有我夫君。”
最大的软肋被盛无双拿捏在手中,顾夫人哪还敢隐瞒?
“当年我夫君联合城中守卫平定了叛乱,前往帝都向殷家禀报。就是那次他在殷家禁地见到了那一座阵法,里面囚困的都是盛家人。你兄长……还有好几个盛家长老都在那里。”
盛无双扣着顾玉珠脖颈的手忍不住收紧。
兄长……
叔伯……
她霍地抬眼,望向上方悬挂的干尸。
她的亲人也都变成了这幅样子?
“他们没死!”顾夫人觉察到那股骇人的杀意,急声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能活着,但殷家这些年天才辈出,靠的就是这些肉灵果。殷家的肉灵果和我们的不一样,力量更强,效用更大!用其他的灵物根本达不到这种效果!他们肯定没死!殷家也不可能舍得让他们死掉!”
盛无双闭上眼,长睫颤动。
细长的眼尾染上危险的猩红。
杀意滔天,又被理智死死压制。
“继续,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见她没有下杀手,顾夫人绷紧的神经松了些,忙道。
“那次回城后,我夫君带回了一颗肉灵果,他说这灵果就是靠那座阵法结出来的,所以回族之后,他就传令族中的阵师,仿着殷家禁地的阵法布下了这一座束魂阵,又移植了同样的圣灵果树苗。”
“他们学着殷家抓来各种灵物,用鲜血浇灌培育,后来树苗演变就成了这只怪物。”
“灵兽好抓,可人呢?”盛无双猛地睁开眼,目光利如刀锋。
“长达十余年的鲜血灌溉,这里的尸体绝不是全部!”
甚至有可能只是其中小小的一部分。
“你们效仿殷家下手的对象,必是以修灵者为主。那么多活生生的人接二连三消失,怎么会没有人怀疑?”
顾夫人有些犹豫,可当看见满脸胀红,快要窒息的女儿,她一咬牙。
“是顾天的意思,世家人不好下手,他就让对那些贱……”想到盛无双对那些贱民的在意,她立刻改变称呼。
“对那些出身贫困,又天赋出众的贫寒修灵者下手。有时候是用帮助孩子测灵骨的名义,灵骨品级中上者,就会被顾天盯上,以培养之名接到顾家,过几年就将人调往各地产业。和那些聘请来的成年修灵者一起,再等上些日子,故意将他们调派到危险的深山、秘境中。”
“那种地方伤亡奇高,折损一些人手也没有人会怀疑。之后再暗中利用这里的传送阵,把人转移到暗室里来。掩人耳目。”
所以死在这里的不只有成年之人,更有不知数量的孩子!
盛无双回首,怔怔看着那已经回归平静的血池。
池水暗沉。
可她却仿佛看见无数惨死的亡灵正在深水中,挣扎哀嚎。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如同他们的死一样。
除了血亲,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发现!
死的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