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三点整，我准时回到那个所谓的“家”。
开门的是我爸，他眼下的乌青已经能跟熊猫媲美，头发乱糟糟的，身上那件polo衫皱得像一团咸菜。再也不是那个在升学宴上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了。
他看见我，眼神复杂，想挤出个笑，比哭还难看。
“微微，你回来了……”
我没理他，径直走进客厅。
家里死气沉沉的，空气中飘着一股医院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味道，跟我走之前那种张扬的喜庆判若两闻。
小姑坐在沙发上抹眼泪，看见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陆承宇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他眼睛通红，看见我像是看见了仇人。
“陆知微！你还敢回来！奶奶还在医院躺着，你是不是非要全家给你陪葬才开心！”
他上来就要抓我的领子。
我侧身躲开，反手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抽在他脸上。
清脆响亮。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陆承宇自己。他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我掸了掸根本不存在的灰，目光像冰一样扫过他，“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往前一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像在解剖一只标本。
“陆承宇，你真以为奶奶最疼你，爸妈最爱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幸福，是陆家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他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我笑得特残忍，把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彻底撕开，暴露在空气里。
“别傻了。奶奶爱的不是你，是‘陆家长孙’这个名头，是个能传宗接代的工具。至于爸，”
我偏头看向脸色铁青的我爸
“他爱的也不是你，他爱的是一个能让他出去吹牛、能光宗耀祖的门面。”
“你所谓的‘爱’，都是明码标价的。你考上名校，是他的功劳；你拿奖学金，是他的面子。你就是他养在玻璃柜里最贵的那个战利品，懂吗？”
“你撒谎！你胡说八道！”陆承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歇斯底里地朝我发火。
“我撒谎？”我嗤笑一声，指着我爸
“那你问问他，你两岁那年发高烧差点烧成傻子，是谁抱着你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是我！你上小学被高年级的堵着抢钱，是谁拿着板砖去把那帮人打跑的？是我！”
“而你这位好爸爸呢，他正忙着在酒桌上吹嘘他儿子多聪明，以后肯定能上清华北大。你不过是他社交的一张名片！”
“你以为你那些名牌，那些零花钱，是爸妈对你的爱？我告诉你，你命里根本没那个福分！你的福分，全是从我这偷来的！”
“你闭嘴！”我爸终于忍不住了，冲上来就要捂我的嘴。
陆承宇却像疯了一样，一把推开他，双眼赤红地瞪着他。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他质问着，声音都在发抖，“我小时候生病，你是不是真的没管过我？”
我爸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由红转白。
“所以，你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你他妈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孽子！你反了天了！”
我爸气急败坏，反手一巴掌扇在陆承宇脸上。
父子俩瞬间扭打在了一起，客厅里顿时鸡飞狗跳，小姑的尖叫声和东西被砸碎的声音混成一片。
我冷眼看着这场闹剧。趁着没人注意我，我转身走进了我妈生前的卧室。
房间里一股尘封的味道。我径直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那个紫檀木的首饰盒，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盒子上雕着我妈最喜欢的木兰花。
我抱着盒子，转身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我爸和陆承宇已经被小姑和几个闻声赶来的亲戚拉开，两人都挂了彩，像两只斗败的公鸡。
我抱着盒子，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径直离开了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