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刀光起边尘 > 第2章
正厅里的烛火被开门的劲风卷得猛晃,照得满墙的虎皮挂毯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镇北王赵承煜正抱着那只紫檀木匣缩在太师椅里,锦袍上的金线在火光下乱闪,倒像只被剥了毛的肥鸡。
他身后立着个铁塔似的壮汉,光头锃亮,一身横肉把玄色劲装撑得鼓鼓囊囊——正是“铁布衫”马奎。此刻他双拳紧握,指节捏得发白,喉间发出沉闷的低吼,倒比那虎皮更像凶兽。
“沈砚之!你敢闯王府弑王?”赵承煜的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却仍强撑着扬起下巴,“本王早已上奏朝廷,说你勾结北狄,意图谋反!你今日若动我一根汗毛,便是坐实了罪名!”
沈砚之没接话,残剑斜指地面,剑尖的雪水顺着豁口滴在青砖上,洇出个深色的点。他的目光掠过赵承煜怀里的木匣,落在马奎绷紧的肩背——那里是铁布衫最难练的“胛骨缝”,也是寸劲最易破防的地方。
“断水剑,别跟他废话!”马奎瓮声瓮气地吼,脚掌猛地跺地,青砖竟裂开道细纹,“拿命来!”
他像座山似的撞过来,拳头带着破空声直捣沈砚之面门。这拳力能开碑裂石,寻常刀剑挨上便是个豁口。
沈砚之不退反进,身形陡然下沉,残剑贴着马奎的手腕滑过。不是劈砍,而是用剑脊上的豁口狠狠“刮”在对方腕骨上。
“咔嚓”一声脆响,马奎的拳头顿在半空,脸色瞬间惨白。他练铁布衫三十年,浑身硬如精钢,偏这腕骨是发力的关窍,最怕这种刁钻的“刮骨”劲。
没等他痛呼出声,沈砚之已欺近身侧,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快如闪电般点在他胛骨缝上。
“呃!”马奎像被抽了筋,庞大的身躯猛地佝偻下去,铁布衫的硬功竟被这两指点破,冷汗顺着光头往下淌。
沈砚之的动作没停,残剑反手一撩,剑穗缠住马奎的脚踝,轻轻一扯。铁塔似的汉子轰然倒地,撞翻了旁边的八仙桌,杯盘碎了一地。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
赵承煜看得眼珠都快瞪出来,抱着木匣就想往后门钻。可他刚站起,就见沈砚之已立在后门门口,残剑的寒气直逼过来。
“那匣子……装的是什么?”沈砚之的声音很轻,却让赵承煜的腿肚子直打颤。
“是……是账本!”赵承煜慌忙改口,“是我……是我幡然醒悟,整理出的罪证!沈大侠饶命,我愿随你去见皇上,将功赎罪!”
沈砚之扯了扯嘴角。这老狐狸,到了此刻还想耍花样。他抬脚踢向木匣,锁扣应声而裂,里面滚出的却不是纸页,而是几块沉甸甸的金锭,还有半枚玉佩——玉佩上刻着个“北”字,是北狄王族的信物。
果然,账册早被他转移了。
“看来,你是不想活了。”沈砚之的剑尖缓缓抬起。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苏三娘的尖叫:“快放箭!他在正厅!”
紧接着是弓弦震动的脆响,数十支火箭穿透窗纸射进来,带着火星钉在梁柱上。干燥的幔帐瞬间燃起火焰,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沈砚之!你没想到吧!”赵承煜突然狂笑起来,往火里退了两步,“本王早就在四周埋了火药,今日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浓烟中,沈砚之的身影却不见了。
赵承煜一愣,刚要呼喊,后颈突然一凉。残剑的豁口正卡在他颈侧的动脉上,冰冷的剑身贴着皮肤,让他笑声戛然而止。
“火药在哪?”沈砚之的声音从浓烟里钻出来,像淬了冰。
“在……在东厢房的地窖……”赵承煜抖着嗓子说,“有……有引线……”
沈砚之左手一探,夺过那半枚北狄玉佩,又从赵承煜怀里摸出串钥匙——是方才老鬼说的三道锁的钥匙。他反手将赵承煜推给刚冲进火场的卫兵,自己则借着浓烟,翻身跃上横梁。
梁上积着厚厚的灰,他却看得极清:西墙角的通风口正往外冒黑烟,那里是老鬼说过的密道入口。
他刚要动身,就见通风口处闪过个灰影,是老鬼!
老鬼手里抱着个油布包,正拼命往通风口钻,左肩却中了支毒针,鲜血顺着灰袍往下渗,正是苏三娘的手法。
“沈爷!账册……我找到了!”老鬼嘶声喊着,将油布包往通风口外扔,“快走——”
一支火箭擦着老鬼的头皮飞过,钉在油布包上。火苗“腾”地窜起,舔舐着油布下的纸页。
沈砚之瞳孔骤缩,足尖在横梁上一点,如鹰隼般扑过去,在火舌吞噬账册前抓住了油布包。滚烫的火星燎到他手背,他却像没知觉,反手将账册塞进怀里,同时残剑出鞘,斩断了老鬼肩上的毒针。
“走!”他抓住老鬼的后领,借着梁柱的掩护,撞开通风口的栅栏,滚进了密道。
身后,正厅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倒塌。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隐约能听见赵承煜被火焰吞噬的惨叫,还有苏三娘惊慌的呼喊。
密道里又黑又窄,弥漫着霉味。沈砚之背着昏迷的老鬼,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怀里的账册还带着火星的温度,烫得他心口发紧。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透出微光。他踉跄着走出密道,发现竟在王府后的乱葬岗。月光洒在累累白骨上,积雪反射着冷光,倒比王府的火光更让人清醒。
他将老鬼放下,撕开对方的灰袍,左肩的伤口泛着青黑,显然毒性已开始蔓延。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粒黑色药丸塞进老鬼嘴里——这是他三年前从苏三娘那里抢来的解毒丹,一直没舍得用。
老鬼呛了两声,缓缓睁开眼,看见沈砚之手里的半枚玉佩,突然笑了,嘴角溢出血沫:“沈爷……北狄王的信物……这下……他百口莫辩了……”
沈砚之点头,刚想说什么,却见老鬼的手无力地垂落,眼窝空洞地望着月亮,手背上的月牙疤在月光下泛着白。
风从乱葬岗吹过,带着纸钱的灰烬,像在哭。
沈砚之将老鬼的尸身轻轻放平,用积雪掩住他的脸。然后他站起身,拍了拍怀里的账册和玉佩,残剑在手中微微震颤。
天亮后,他要带着这些东西去京城。镇北王死了,但他背后的势力、那些藏在朝堂阴影里的人,还等着被清算。
残剑上的血水已干透,剑脊的豁口处,似乎又多了道新的血痕。
他抬头望向东方,启明星正刺破夜幕,一点点亮起来。风雪过后的天空,终究是要放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