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到家门口,就发现我家已经被附近居民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家枣树的枣疯病,已经传染到我们家的枣树上了,都是老枣树了,一共是八十颗,按一颗两百斤果,五块钱一斤的成本价,你今年至少得赔我家八万,以后每年都得给八万!」
「我家更惨,我家的都说酸枣树,酸枣仁一斤现在上千,那可是几十万的损失,张小宝、张大昌赔钱!」
「我家也损失了十多万,我孙子下半年还靠这枣树交学费!」
村民们纷纷述说着自己的损失,有义愤填膺的已经举起了锄头和棍棒对准了我家房子,大有他们要是不赔钱,他们就立刻砸了我家房子的打算,反正法不责众。
我爸慌了,他第一次怒吼了我弟:「我们把枣树交给你打理,你不好好在村里待着,跑城里来添什么乱,现在好了?要赔很多钱!」
我弟也慌了,他没想到只是十几天不管家里的枣树,居然得了那么重的病。
他下意识地想找个替死鬼,然后他就看向了我:「姐,婶子说这枣疯病十几天前就有端倪,你当时在家,难道没有发现?」
可他打错了算盘,我这辈子是绝不会为家里的损失被锅的,我清了清嗓子,很委屈地说:「这事妈提过,但也不能确定是枣疯病,她还特意问了爷爷和爸的看法,爸让她自己拿主意,我还是个学生,我懂什么?还不是都听妈的。」
听我这样说,所有人都一致看向我爸,这事他居然早就知道,竟然还没当一回事。
我爸见所有人都看向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又把这件事甩到我妈身上:「那几天我刚刚被砍成了废人心里正难受,哪里会想起这件事,要怪你们就怪我老婆,是她自己没重视这件事!损失都找她要。我已经决定跟她离婚这件事跟我无关!」
真是好厚的脸皮。
我弟也赶紧说:「这事我妈没跟我说,都怪他,你们都去找她,等她从看守所出来,叫她赔你们的损失。」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陈大婶气不过骂道:「你们踢皮球呢,她都坐牢了,谁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这都是你们家的早熟,就该你们家负责!」
我弟和我爸却坚持不肯给一分钱,惹怒了村民,趁着村民能砸我家房子时,我躲得远远的。
我弟和我爸看着被砸得稀烂的窗和门,纷纷抱头鼠窜,却是毫无办法。
等村民们砸累了后,我爸才拉着我们小心翼翼地回了家。
我爸叹了口气说:「事到如今我只能跟她和解,等她回来后,就让村民们有啥怨气都撒在她身上吧!」
我弟也说:「我妈真没用,都是她害我损失这么惨重,等她被村民们打死后,将她配阴婚还能挽回我们家的些许损失!」
我爸连说这句话不错,还瞪了我一眼警告我,见到我妈时不能乱说话,否则他定叫我好看。
这两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心思之恶毒,叫人心底发寒。
我爸去鹿山市跟我妈和解顺便办离婚的时候,我弟也想跟着去。
但村民不让,如今已经五月下旬,全村的枣树不但没开花,还全都得了枣疯病,我弟要是跟着跑了。
回头上面问责下来,谁来当这个责任?
「不行,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找谁去?」
「就是,别说出门,你回来了,就休想再出村。」
两个年轻力壮的村民一左一右架住了我弟,让他根本没机会跑。
「我还有事要办,你们抓我姐,抓她也能当人质!」我弟见状连忙不安好心地指了指我。
「家里的枣树我一没有继承权,二也没有参与过种植管理,你们抓了我,我爸和我弟嫌我是赔钱货,回头他们跑了,绝不会在意我这个人质。」我并不慌张,我在我家有多不被我家人待见,村民们都是见证人,就连我上大学的学费都是我自己攒的。
村民们觉得有道理,陈大婶知道我可怜,也不为难我:「丫头你赶紧回去好好上学,这笔账与你无关。」
我道过谢后,直接背上包,从我弟弟面前路过,轻轻松松地离开了村庄。
而我弟就惨了,为了防止他逃跑,村民们直接将他扣在村长家的柴房里,然后把门一锁,他哪也不能去。
我离开村子后,并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偷偷去镇上买了一个监控,又返回偷偷装在我家客厅里,等着看好戏。
两天后,当我再次打开监控时,惊喜地发现我爸妈已经回家了。
和以往的欢欢喜喜不同,他们俩如今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爸是忧愁哪来的那么一大笔钱赔给村民。
我妈则是不情不愿被我爸拉回来的,她如今为了被保释,已经和我爸把婚给离了,我和我弟弟如今都已经长大,这个家,她回不回都没有必要。
我爸却以她还有很多东西在这里,让她来一次收走为由,将她骗回了村里。
结果我妈前脚踩在家里坐下,后脚村里的人都纷纷上了门,要求她赔偿大家的损失。
我妈直接傻眼了:「真是枣疯病?我当初就怀疑是,可我跟我前夫说了他不管啊!你们找他去,我和他离婚了,这枣树是他家的跟我无关。」
我爸也跟着推脱:「我那段时间都不在家,这怎么能怪我?就该你来赔偿村民们的损失。」
我妈环视一周,正想找我做替罪羊,才发现家里一向最向着她说话的我,因为上学,并不在家里,她又想到了我弟:「我儿子了?果树是他管的,我上次路过时候,听到枣树林哪知鸟的叫声吵喳喳的,肯定是他躲懒,晚了捉虫,才造成的枣疯病。」
村民这才喊村长老婆将浑身臭烘烘的我弟给放出来,拉回到了我家。
我弟一听我妈居然把错误全推他身上了,心下慌张,这么大的损失,他怎么承担得起?
他跪下来给我妈磕头:「妈,你就承认了吧!你明知道是枣疯病,却没有即时告知村里,也没告诉我,这事都赖你,跟我无关啊!」
我妈想要我弟背锅,我弟想要我妈背锅,一家人相互推脱,这戏真是精彩极了。
最后我妈提议:「要不我们把你姐嫁给隔壁村的老光棍,价高者得,彩礼钱用来还村民的钱?」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逼急了他们一个比一个狠?
看完监控后,我连续三天没有接家里打来的电话。
等他们找来时,我早就请假躲出去了,不可能在学校等着他们抓我回去嫁给老光棍换彩礼。
我爸由于现在断了半截命根子,身体比不得以前,不再经常出门。
抓我去换彩礼的事情,就落在我妈和我弟弟身上。
他们坐车来到我所在的城市,花了几天时间到处去堵我,却被告知我请假了,已经好几天没来上课了,他们找不到我,只能悻悻而归。
当他们回到村里时,感觉天都塌了,因为枣疯病蔓延很快,再加上不少村民存了侥幸心理,舍不得立刻砍树,很快不但我们全村的枣树都得了枣疯病,其他几个村也渐渐出现了枣疯病。
这件事很快惊动了县里的农业局,农业局层层上报,最终市里让我们这所全省出名的农业大学派出教授帮忙解决这件事。
正巧那位教授也是我们的授课教授,为了看热闹,我主动跟教授申请,给他当临时助理,跟着他回家乡去看看能不能找出原因来救那些枣树。
教授想着我就是那出来的,有我在,事半功倍,就答应了。
我们过去那天,从县城里往我们村开去的路上,远远看去,原本路两边的许多枣树,都已经因为这枣疯病,被枣农们放弃给砍掉了,只留下少数枣农还留着枣树,等着专家拿出办法来,情况比我们想的要严重得多了。
现在几乎全县的枣树都染上了枣疯病,要知道十多年前,隔壁省有个种枣大县,就是因为这枣疯病,一夜之间砍掉了几万棵枣树,造成了上亿的经济损失。
因为源头在我们村,所以我和教授第一站就来到了我们村。
村长收到消息说今天有农业大学的教授来帮他们解决这枣疯病,一大早就守在了村门口。
见到我们一行人在县领导的陪同下过来,立刻迎了过来,他和黄教授寒暄片刻后,偷偷将我拉到一边:「你给我透个底,我们村这枣树,还有救吗?」
「我也不清楚,看教授怎么说吧!我这次是过来给他当助理的,村长我妈想卖了我,你可要护着我,要是我出了什么事,教授肯定会被吓走的。」
「放心,枣树生病是村里的大事,他们要是敢不长眼,找你麻烦,村长我第一个不放过他们。」
有了村长的保证,我心里安定不少。
在见到我的家人时,不等他们上来拉扯我,村长一个眼神就叫他们住了手:「你们消停些,盼娣现在是专家的助理,别为了私心坏了村里的大事。」
我妈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话可说。
我弟也只能脸上挂着假笑跟我寒暄:「不愧是我姐,现在能给专家当助手了,真给家里长脸。」
这些天因为枣疯病的事,他们已经在村里里外不是人,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骂丧门星,而且我家的房子也是时不时就被村民们扔石头泄愤,那窗户如今已经裂的跟蜘蛛网一样,门也是破破烂烂,连屋顶的瓦都碎了好几块。
如果我和专家的到来能解决枣疯病,他们求之不得。
然而在一方查看后,黄教授指着我家枣树林里,曾经随手被我哥扔在草丛里的除草剂瓶子,很痛心地说:「谁叫你们滥用除草剂的?这就是枣疯病的诱因之一,还有地上这些知鸟壳,说明这几棵枣树的主人,当初根本没有用心抓知鸟,这也是诱因之一,这不是天灾,这是人祸啊!」
「是他们家张小宝,我当初看着他打了除草剂,我也跟着打了,是他带头的。」其中一个村民,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们家那段时间都在抓了知鸟,就张小宝偷懒!」另一个村民跟着说道。
起因已经很明了了,都是我弟张小宝的错,若不是他当初为了不除草,滥用除草剂,又在该抓知鸟的时候,放任不管,这些枣树也不会得了枣疯病,从而感染了全县上万棵枣树。
村民们明确责任人后,立刻报了警,因为经济损失重大,我弟很快被警方给逮捕了,如无意外,因为赔不上那么大的损失,他这辈子,估计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对此,我心里畅快极了,活该!
我弟被抓后,村民们关心的重点,都变成了现在该怎么办?
黄教授叹着气表示:「可以在村里选二十棵树做实验,看嫁接上正常的枣树枝条会不会变正常,但成功机率很少,以前这种例子都失败了。」
「既然有希望,那全村都做实验行吗?」只要有一线生机,大家都很希望自己家的枣树被选上,万一能康复了?能救一颗是一颗。
「实验费用特别高,只能选其中二十颗做实验,如果你们都要做这个实验,自费的情况下,我们也可以来帮忙做这个嫁接的实验。」
黄教授说完后,村民们纷纷沉默了,他们已经不想再为这些疯掉的枣树出钱了。
「除了做实验的枣树,其他枣树该怎么处理?」村长赶忙问道。
「全都砍掉,根都烧掉,这样以后这个地方才有可能长出新的,正常的果树,否则这里就是再等上百年,也结不出一颗枣了。」黄教授遗憾地表示,没法救。
「县里研究决定,每棵树被砍后能领到政府补贴的六十元补助,你们砍完树到村里填写登记表后,一个月内补助到位。」县里的领导说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太可惜了,那可是上万棵枣树啊!
听完这个结果,所有枣农眼眶都红红的,才六十元一颗的补助,还必须要砍树后才能拿到那点儿补助,新枣树长出来再加上结果还需要好几年,这简直就是断了他们的财路。
所以当我跟着黄教授一行人回到村长办公室,商量后续在谁家的枣树林开展嫁接实验时。
愤怒的村民们,提着锄头,拿着臭鸡蛋,再次来到了我家,这一次可不是砸东西那么简单
「盼娣,你妈跟村民们吵了几句后,一时冲动喝农药死了,你快回家看看。」接到陈大婶的电话时,我正跟着黄教授一行人刚刚吃完房,正准备入住镇上的宾馆。
听到这话,我赶紧跟黄教授说明原因,然后连夜喊了车赶回家。
我到家的时候,我妈全身僵硬地躺在一块木板上,皮肤青紫,一看就是中毒的症状,已经死透了。
三三两两站在院子里看热闹的村民,见我回来,纷纷让开路来。
「盼娣,你节哀,只是你妈已经和你爸离了,她现在也不算我们村的人,你弟弟又还在看守所,你看她的尸体要怎么处理?我问了你爸好几次,他在房里躲着不出声。」
「这大热天的,我先打电话让殡仪馆的人将她拉走,明天火化完了再看葬在哪吧!」说完,我抬手敲了敲我爸的房门:「爸,虽然离了,但我妈火化的钱,你总要出吧!」
他没有理我,我不厌其烦地敲着门一遍又一遍,直到他被我敲烦了,这才打开门。
他皱着眉骂我,表情十分沮丧:「敲什么敲!你还嫌老子心里不够烦吗?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要火化的钱没有,要命一条!」
他不肯出钱没办法,我学费都靠得勤工俭学哪来的钱,最后只能将我妈生前最喜欢的那只我外婆留给她的玉镯子卖了,才凑够了火葬费,将她拉去火葬场烧了,至于埋在哪?
我爸说都离婚了,我妈没理由埋在他祖坟,随手就将我妈的骨灰扔给了我:「你自己拿主意吧!」
我全给埋在了我家枣树下头,就当沤肥了,反正他们上辈子就是这么对我的,我这么对她,她也不冤。
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弟那头还在看守所关着,我爸就卷了家里所有钱,连夜偷偷地跑路了,他要去鹤山找那个为他怀着孩子的小三,想以后跟她一起过日子,不再回村。
结果等他寻过去才发现,那刚刚整了容的小三,早就搬进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家,而她肚子里也根本没有揣上娃。
那是中年肥胖大起来的肚子,那小三假装怀孕,也不过是为了在我爸身上多骗点钱花罢了!
到头来我爸鸡飞蛋打是落了个一场空,这时候他终于想起了我弟,既然那小三没怀孕,我弟现在就是他唯一的血脉。
为了将我弟从看守所弄出来,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搭了进去,结果只是杯水车薪。
连赔偿款的零头都不到,我弟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那日,我爸绝望地回到了村里,他在家里的枣树林里用一把水果刀捅进了自己的身体,死在了一棵形状怪异的枣树下。
三年后,我跟随黄教授终于成功通过嫁接技术,治好了几棵枣树的枣疯病,实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以后这骇人听闻的枣疯病,终于可以被治好了。
只是我家已经没了枣林,我弟也不会因此被减刑。
又过了五年,我以农业大学副教授的身份,来到监狱为这里的犯人讲解种菜技巧时,再次见到了我弟。
他已经骨瘦嶙峋,眼睛里的光也早就全都熄灭了,他看到我时,已经认不出我了。
因为在这五年里,我改了名字,做了时髦的打扮,我不再是村里人人嫌弃的赔钱货张盼娣,我现在是农业大学的副教授张娜。
「小宝,你在这里好吗?我是你姐啊!」
「你是我姐?」他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后顿了顿后,他又摇了摇头:「你不是我姐,你是回来复仇的恶魔,上辈子的事情,我已经全都想起来了!
「是你,是你一步步引导我们走向了深远,你为什么不像上辈子一样,拉我一把?我可是你亲弟弟!」
「那你把我当成姐姐了吗?谁会亲手用锄头砍死自己的亲姐姐?我们之中,你更像恶魔,你就应该一辈子待在这监狱里,别想着减刑出狱,只要你出狱,我还有一百种办法,能弄死你!」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完这番话后,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去迎接我璀璨光明的未来,至于他,就永远留在这里,发烂发臭好了!
大仇终于得报,我也迎来了本该属于我的灿烂人生。
活着真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