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超接过手机,没等我出声就开始卖惨。
“妈,您还不回来吗?再不回来您儿子就要离婚打光棍儿了!”
我冷冷地开口:“刘超你想清楚,朵朵妈妈的工资比你高,而且过两年升职后,她就能申请调回来了。”
刘超:“那家里这一摊子怎么办?家务谁做?朵朵谁管?我爸谁照顾?”
“你是死人吗?”我忍不住问。
刘超:“可这些不都是应该女人做吗?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做得来?让外人知道了不得笑话死我们家!”
跟刘长林一模一样的说辞,我听了三十多年。
如今他又拿来用。
可惜,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江秀平了。
“妈,回来吧,我们都不会怪您的,我们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深深地叹口气,一点都不想理他。
刘超急了,“我是真没招儿了妈,您到底想怎么着?想逼死我吗?”
我不知道自己逼他什么了,明明是他在逼我。
“随你吧刘超,我跟你说这么多只是因为心疼朵朵,如果你不听劝,那我也没办法。”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我管不了那么多。
“妈,你太让我失望了!”
刘超陡然拔高音量,“人家别的妈妈为了孩子什么都能做,一点怨言都没有,可你呢?抛夫弃子,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在外面逍遥快活!”
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如果出生之前能够选择,我打死都不会投胎到你肚子里!你不配当我妈!”
我握着手机愣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刘超早已挂断电话。
窗外的夜风吹进来,脸上凉凉的。
我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怎么能不伤心呢?辛苦养育他成人,三十岁了还在帮他洗内裤,到头来却落了个“不配”。
回想他小时候,每次我和刘长林吵架,他都会护在我身前,仰着脖子跟对方争论。
可到最后,他却成为了另一个刘长林。
在窗边呆坐了好一会儿,我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脑袋昏昏沉沉的,我扶着桌子站起来,想去床上躺会儿。
刚走了两步,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恢复了意识,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
李梅红着眼睛守在旁边,见我醒过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虚弱地开口:“阿梅,我怎么了?”
她抹了把泪,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没啥事儿,你别多想,你就是贫血了,回头咱补补血就好了!”
我艰难地握住她的手,“阿梅,跟我说实话,我挺得住。”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从确诊癌症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学着如何面对死亡了。
李梅经不住我的追问,叫来了医生。
他手里拿着一沓检查报告。
“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身体多处,部分器官出现衰竭,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我平静地接过那沓报告。
虽然我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多器官衰竭”意味着什么。
李梅紧紧拉着我的手,一边哭一边控诉。
“如果你生病后他们能好好照顾你,你怎么会这么快就”
后面几个字,她没有说出口。
我苦笑着摇头,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在医生的建议下,我住进了临终关怀病房。
横竖都是死,我选择死得舒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