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翎是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的。
他拧着眉头费力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趴在酒楼的桌子上睡了一夜!
窗外天光初亮,却刺得他眼睛生疼。
“老爷老爷开门啊……”门外,侍女阿雅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个不停,“夫人晕过去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听着熟悉的声音,霍天翎一时没回过神儿来……
不多时,他腾地站起身子,酒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猛地拉开门,垂眸睨着险些摔倒的侍女,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出什么事了?”
侍女阿雅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得作呕,眼睛瞬间更红了!
她扑通一声跪下,带着哭腔道:“夫人枯坐了一夜,迟迟等不回您跟少爷,天刚蒙蒙亮就晕倒了!奴婢请了郎中,可公、可夫人一直喊着您的名字……”
霍天翎心里咯噔一声,暗道驰儿彻夜未归不说,他身边儿的护卫竟也没回来给公主报个平安?!
不好!一定是出事了!!
他匆匆丢下一锭银子,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街上行人不多,霍天翎心烦意乱地往租住的宅子跑,经过弘文馆时却被堵住了去路。
弘文馆附近的一辆马车前,跪了一地的人,为首的妇人身着素衣,正不停地磕头。
她身旁的几个仆妇不住地哭喊:“求郡主开恩啊!求郡主救救我家小姐吧……”
霍天翎脚步顿住,不由眯起眼睛。
小厮机灵地凑上前:“三爷,要不要小的去打听打……”
“……”不等小厮说完,霍天翎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小厮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凑到霍天翎耳旁道:
“三爷,磕头那妇人是大理寺卿安大人的弟妹。”
“旁人也不大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只说是昭宁郡主昨日救了大理寺卿的女儿……”
“女儿得救后,却不知为何,那安大人今日竟辞官了,皇帝还允了!他还自请责罚,挨了整整五十刑杖!”
“安大人受刑归家后,这妇人就带人来堵了昭宁郡主的马车!”
“她先是问郡主昨日可有在地下城再见到她女儿,而后就跪下了,口口声声说,求昭宁郡主救救她女……”
“等等!”霍天翎脸色骤变,“你说什么?昭宁郡主昨日去了地下城?”
“……”小厮点点头。
“据说昭宁郡主昨日带了近千精兵去地下城救人,端了个绑架少女的窝点,抓了好多人!”
“那个虐待大理寺卿女儿的绑匪头子,是个才不过十岁出头的少年!听说,为了揪出真正的幕后主使,那孩子已经被秘密收押了!”
轰!!!
霍天翎犹如五雷轰顶,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所以驰儿彻夜未归……是被大梁官兵给抓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不行!事关重大,他得亲自查证一番才行!!
他脚步踉跄地掉头往地下城方向走,小厮慌忙跟上,却被他猛地一脚踹开:“别跟着我!去找阿雅,帮她好生照顾公主!”
……
马车上。
在春苔怀里睡得香甜的小棠宝,终于被吵醒了!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勉强将眼睛掀开道缝隙:“春苔姐姐……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书院呀?”
想到主子昨日刚经历险境,又一夜都没睡好,芷梅下意识捂住了小棠宝的耳朵。
春苔沉着脸,轻轻合上小家伙儿的眼睛,一边拍哄着棠宝,一边朝芷兰使了个眼色。
芷兰会意,当即推开车门站上车辕。
她学着大人发威的模样,板着小脸儿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拦截郡主车驾!?这就是你们求人的态度吗?!”
小丫头稚嫩的声音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威严,活脱脱就是个小春苔。
为首的阮氏仍在不停地磕头,额头已渗出了血迹。
她身旁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女,赶忙膝行上前,哽咽道:“小贵人息怒,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少女抬起泪眼,声音颤抖,却字字清晰:“家妹昏迷五日,药石罔效……”
“听闻昭宁郡主仁善,且有通天之能,家父家母本欲亲自相求奈何家父只是七品大理寺评事,始终无缘得见郡主……”
“便托、便托堂妹安雪亭代为转达……谁知她说说郡主根本不愿相助”
“……”少女揪着胸口衣襟,泪如雨下,“我们这才斗胆拦驾,求郡主垂怜!”
“她撒谎!”芷兰不忿道,“那个安雪亭整日只跟在我家主子后头哭,她从来没与我家郡主说过话!”
阮氏闻言,身形猛然一僵,指尖不自觉地掐入掌心。
昨夜从安雪亭贴身丫鬟口中审出的供词犹在耳畔,此刻再听这小丫头这么一说,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安雪亭表面柔弱温婉……实则贪玩成性、自私歹毒!
她想溜出府玩耍,为逃责罚,竟拖着她家雨寒同去,想将责任全赖在她儿雨寒身上!
谁知途中偏遇上了那个丧尽天良毫无人性的百里驰……
为求自保,雪亭那孩子非但不护着自幼相伴的姐妹,反倒助纣为虐,帮着那畜生凌辱她家雨寒。
这些个天杀的!她的雨寒今年不过五岁啊……
后来她儿雨寒躺在榻上昏迷不醒,郎中束手无策……这罪魁祸首非但不思补救,不去求昭宁郡主相助……
反而担心事情败露,自以为是的、独自去赴那百里驰的地下城之约,意图拿回自己掉落的珠花,以掩盖她见过百里驰的事情……
呵,当真是……
阮氏喉间溢出一声冷笑,眼底寒芒乍现。
若这丫头第一时间跟家中人实话实说,何至于落入那百里驰的魔掌,最后落得个遍体鳞伤、容貌尽毁不说,还连累她父亲丢官受刑……
天理昭彰!
报应!全都是报应啊!
这现世报,来得何其痛快!
“昭宁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还请郡主救救吾儿,阮家上下,必定结草衔环,以报郡主恩德!!!”
阮氏抹了把脸上和着血的眼泪,又开始朝着马车磕头。
“哈——”
马车里,小家伙儿伸着胳膊,再次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彻底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