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极峰见江美娜又开始发疯,他揪起杨邦国的头发,把他拎进了客厅。
他攥着麻绳,把杨邦国扔到江美娜脚下。
“我和爷爷都给你做主,你怕什么?”
江美娜心疼地看着丈夫,猛地站起来,指着江极峰的鼻子就骂,“你有病啊?怎么给你姐夫打成这样了?!”
呼……
一直不吭声的江老爷子,微微掀开眼皮,
“人,是老子打的。”
“江美娜,你说实话,你有什么把柄,在姓杨的手上么?”
听见爷爷问话,江美娜使劲儿摇头,“爷爷,你怎么能这么问啊?我和杨邦国是夫妻,”
江美娜的话刚说了一半,只听砰的一声,脚边泛出玻璃碎片。
是爷爷把杯子砸碎了。
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僵住了。
江老爷子扶着沙发站了起来,一脚踢开脚边杯子残渣。
“既然没有把柄被他攥住,你怎么活得像条狗啊?”
“江美娜,你这个狗男人,我今天放不过他。”
江老爷子的脸白得像张纸似的。
“爷爷!”
江美娜惶恐地盯着江老爷子,
“你要做什么?”
江山没搭理江美娜,他一挥手,对江极峰说,“小峰,把这个狗东西送去公安局,现在就去。”
江极峰点头,薅起杨邦国的头发,把他往外拖去。
杨邦国吓得使劲拱,朝着江美娜不停嗯嗯求救。
江美娜嘴角绷得笔直,挺着一张汗津津的脸,四下慌乱地扫视。突然,她眉眼一紧,抓起桌上水果刀压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江极峰和莱阳发现时,江美娜已经退到了客厅门口。
“站在那别动,别想抢我的刀!”
她先是厉声警告了江极峰。
她知道弟弟的身手,刻意离他五米远。警告完了江极峰,江美娜压着刀,转向了爷爷。
“放了他,否则我死在这儿!”
莱阳捏着手,湿漉漉的,指尖开始打滑。她紧张地往江老爷子身后挪了挪,生怕老爷子抽皮鞭……
这屋里面积不大,皮鞭一出手,抽到谁脸上可就说不准了!
江美娜的脖颈上,开始渗血。
“好,你们都走吧。”
“爷爷!”
江极峰不可思议地朝江老爷子看去,突然发现老爷子捂着心口,嘴唇像涂了一层白蜡。
他晃悠了两下,朝前一栽。
就像一株枯树,毫无预兆地倒下。
莱阳眼疾手快,一下子拽住了江老爷子。她往前一挪腿,用身子顶住了老人。此时,江极峰也赶了过来,两人一起,把江老爷子扶到了沙发上。
“不好,爷爷心脏真的不行了!”
“送医院!”
在江极峰张罗送江老爷子去医院时,江美娜惊恐地扫了一眼爷爷,她收回目光,开始给杨邦国松绑。
她刚给杨邦国解开一个扣。
杨邦国手脚一松,麻利地把自己身上的绳子全扒拉下来了。他把麻绳团成一团,砸在江美娜的头上。
他朝门口爬,边爬边骂人。
“江美娜,你一家子都是疯子!”
“仗势欺人的一家狗东西!”
杨邦国顶着满脸满身的血,逃命似的逃出小院子。
此时,江极峰在莱阳的帮助下,把爷爷托在了身上。趁着出门的间隙,莱阳实在忍不住了,她冷冷地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犯傻的江美娜。
“老爷子为了你,这是第二次犯病了。”
突然,江美娜跳了起来,
“你放什么屁?”
她要拉扯莱阳。
莱阳正扶着托着老爷子的腰,急火火地往前走。见江美娜发了疯要拽自己,莱阳胳膊肘一拐,把她撞到一边去了。
“滚你的吧!我说得很清楚,你爷爷为了你的事,这是第二次犯病!”
医院。
江老爷子送医及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高骏赶来后,紧贴着房门站着,一刻也不敢停歇。他今天刚离开一会儿,首长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很自责。
江极峰和莱阳并排坐在长凳上。
莱阳瞥了一眼江极峰,只觉得他的脸白得不正常。
“你不舒服么?”
江极峰没听见似的。
莱阳只好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指尖被烫得缩了回来。
“走,我带你去楼下打一针。”
“你吃消炎药没什么用了。”
见江极峰不动,竟然还往后躲。
莱阳抓在他的胳膊,就像哄小孩似的,“不耽误事儿,咱们这不是在医院么?你哪怕坐在这儿打吊瓶都行。”
江极峰软哒哒的缩回了手。
这次,他不是怕打针了,他是怕老爷子突然走了……
在他心中,病房里躺着的老人,是他最亲的人。
这种恐惧,让他做什么都没心思。
甚至,他连害怕打针的心思都没了。
“我没病。”
他仰头凝望这莱阳,笑得温柔又疲惫,“我就是有点,”
江极峰下颌紧了紧,没在往下说。
看着他的模样,莱阳再次把手搭在了江极峰的胳膊上,“老爷子已经住进医院了,医生也说了,他的病情很平稳。”
江极峰的目光,柔成了窗外的月光。
走廊尽头,唐蓉把这一幕碾碎了,压在心里。
两年前,在医院偶遇江极峰后,她对他一见成痴。
她从没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他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都是男人中的男人,军人中的军人。
她四处打听这个军官的来历,竟然发现他出身将门,还是江首长的孙子!
这可太另唐蓉惊喜了,自己爱着的人,又是能把自己从泥潭里掏出来的人。
这不是巧合,是命运!
从那天起,她就发誓要嫁给江极峰。
然而,自己痴心了两年的男人,却被一个无耻的贱女人挖走了,她怎么能忍!
她快步下楼,穿过连廊,走进骨科住院病区。
江美娜正平躺在床上发呆,门前的光影闪了一下,她偏头看去,是唐蓉抱着一个保温桶来了。
“美娜姐,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唐蓉借着窗外的月光,拧开保温桶,馄饨的香气盈盈绕绕,钻到了江美娜的鼻腔里。
江美娜没心思吃饭。
她推开了保温桶,
“谢谢你啊,小唐。你自己吃吧,我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去。”
“我也吃不下。”
唐蓉干脆拧上保温桶,坐在病床边,叹了一口气。
在江美娜的询问下,她才不得已说出楼下的见闻。
“什么?!”
江美娜眉头拧起来,
“莱阳那个小贱人,说是我把爷爷气住院了?”
“明明是她不给我录音机!”
江美娜过于激动,体内的气往上一顶,骨裂的肋骨抽疼起来。她闭着眼睛,咬牙切齿地忍了好久。
心脏病区。
过了夜里十二点,灯光大部门都暗了下来,只有前后走廊口,各留了一盏灯。
高骏贴在墙上,闭目养神。
莱阳翻开笔记本,借着昏暗的光,在写些什么。
身旁,江极峰低声问莱阳,
“你觉得,我的姐姐和杨邦国的关系奇怪么?”
确实够奇怪的。
莱阳认为,江美娜的行为,已经超出自己的判断了。
她被丈夫家暴的事情,娘家都知道了,她还在替杨邦国开脱,甚至不惜自残,也要保下杨邦国这个人。
这已经超出“骄傲惯了”的范畴,更像是一种病态的依恋。
难怪江老爷子要问她是否有把柄攥在杨邦国手中……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莱阳问。
江极峰托着军帽,指腹在帽檐上轻轻摩挲。
半晌,他看向了走廊深处,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江美娜和杨邦国的相识,和这个年代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他们在知青点相识,只是他们相识的地方很特殊,在祖国的北大荒。
“她下乡那会儿,我妈刚走没几年。”
江极峰低着头,
“她去北大荒前,我爸也被弄去了大西南。爷爷带着我和小叔,一起下农场改造去了。”
“当时江城过去的,除了她,好像就只有杨邦国。”
据江极峰说,家人们都返城后,家人并不同意她和杨邦国的婚事。
但江美娜说杨邦国在自己最困难时,就像一堵墙替她挡住了风雪,这辈子她只认杨邦国一个男人。
这就是了。
江美娜对于杨邦国的感情很复杂,她不想让人别知道杨邦国对她施暴,既有性格原因,也有现实原因。
她在心理上,已经和杨邦国盘根错节长在了一起。
空荡荡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莱阳望去,是江枕石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他一手叉着腰,一手压着墙,气喘不匀的问江极峰,“江美娜呢?你爷爷差点被她气死了,她扭头回去睡觉了?!”
莱阳被震得头皮发麻,站了起来。
江极峰双肘压在膝盖处,一言不发。
走廊的尽头,猛地传出女人的笑声,那声音很尖很细,声音飘在半空中,像是野鬼在人间低吟。
“莱阳,你又跟我爸爸告什么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