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瑞士的日子平静得像一潭湖水。
母亲的病情在精心治疗下渐渐好转,已经能拄着拐杖散步了。
我重新拿起画笔,在日内瓦湖畔租了间画室,每天对着湖光山色作画,日子简单而充实。
小腹一天天隆起,我开始给孩子织小毛衣,粉色的,蓝色的,堆满了整个沙发。
母亲总笑话我手笨,织的毛衣歪歪扭扭,却还是会在我睡着时,悄悄把线头藏好。
直到那天,我去超市买东西,在进口食品区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男人穿着黑色风衣,身形挺拔,正对着货架上的燕窝发呆。
他头发剪短了,胡茬青黑,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却依旧掩不住那份矜贵。
是沈聿舟!
我的心脏骤然停跳,下意识地捂住小腹,转身就想跑。
“清宴。”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浓重的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
我浑身僵硬,不敢回头。
他一步步走近,脚步声在空旷的超市里格外清晰。
我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还是那股熟悉的雪松味,只是多了些烟草和咖啡的味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站在我身后,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为什么连让我知道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缓缓转身,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忽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曾经让我爱到失去自我的男人,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
“
告诉你什么?”
我语气平静,“告诉你我怀了你的孩子?然后让你像前世那样,叫他孽种,逼我打掉他吗?”
沈聿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我没有清宴,前世是我混蛋,是我对不起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机会?”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沈聿舟,你在祠堂里逼我签字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我机会?你断了我妈药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我机会?你看着我血流不止,却搂着苏晚转身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我机会?”
“我那时候”他想解释,却被我打断。
“你那时候只想着苏晚,想着怎么让她风风光光进门。”
我指着自己的小腹,声音哽咽,“这个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和你没有关系。”
“有关系!”他嘶吼出声,引来周围人的侧目,“他是我的孩子!林清宴,你不能这么残忍!”
“残忍?”我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忽然觉得很可笑,“沈聿舟,比起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这点残忍算什么?
“你走吧,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我转身想走,却被他一把拽住手腕。
他的力道很大,我疼得皱起眉头。
“清宴,跟我回去。”他红着眼看着我,像在哀求,“我不能没有你,也不能没有孩子。苏晚我已经送走了,沈家我也打理好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沈聿舟,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快步离开。
身后传来他压抑的呜咽声。
可我的心却像被冰封住,没有一丝波澜。
回到画室时,母亲正在看新闻。
电视上播放着沈氏集团的发布会,沈聿舟站在台上,宣布将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转让给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由林清宴女士代为管理。
“清宴,这”
母亲担忧地看着我。
我关掉电视,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雪山。
阳光洒在雪山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像极了我十七岁那年,在画展上看到的那束光。
手机响起,是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清宴,我知道你恨我。”
沈聿舟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带着浓重的疲惫,“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别再躲着我。我就在你画室楼下,如果你不想见我,我就一直等下去,等到你愿意见我为止。”
我走到窗边,果然看到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沈聿舟站在车旁,仰着头望着我的窗户,像一尊固执的雕像。
寒风卷起他的风衣,猎猎作响。我知道,这场纠缠,还远远没有结束。但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缩,不会再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