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顾言是市里新空降来的一把手。
这件事,在单位官宣之前,我一无所知。
当我在全体大会上,看到那个早上出门前还吻过我额头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面容严肃地走上主席台时,我手里的保温杯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全场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聚焦在我身上。
主席台上,顾言的目光也淡淡地扫了过来,停留了零点零一秒,随即移开,仿佛我只是一个不小心搞出动静的、无足轻重的小职员。
可我却清晰地捕捉到他镜片后一闪而过的无奈。
晚上,这股无奈变成了实质性的压迫。
他将我堵在玄关的墙上,一手撑着墙,一手捏着我的下巴,语气低沉又危险：林然同志,解释一下,白天开会为什么不看我
他身上还带着白天的清冷气息,可吐出的话却滚烫得灼人。
我心虚地别开眼：人太多了,我……我紧张。
紧张
他轻笑一声,俯身凑到我耳边,热气喷洒在我敏感的耳廓上,是在单位叫我‘顾局’紧张,还是在家里叫我‘老公’更紧张
1
我和顾言的婚姻,始于一场极为传统的相亲。
他是空降兵,家世清白,履历漂亮,前途无量。
我是本地土著,工作稳定,性格温吞,安于现状。
在介绍人眼里,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见了三次面,吃了两顿饭,看了一场电影,我们就把证给领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爱情,只有成年人权衡利弊后的温情脉脉。
我以为我们的婚后生活,会像所有体制内夫妻一样,平淡如水,相敬如宾。
直到他空降到了我的单位。
在单位,我们装不认识。
这是那天晚上,他在床上对我下的第一道命令。
我当然没意见。
我只是综合办公室一个不起眼的小科员,日常工作就是写写材料、收发文件,最大的心愿就是按时下班,无人打扰。
而他是食物链顶端的一把手,我们俩的身份天差地别,装不认识对我来说是最好的保护色。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努力把自己活成一个透明人,就能安然度日。
但显然,顾言并不打算让我这么轻松。
周一的例会上,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了我们综合办。
上周的工作简报我看过了,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内容空洞,逻辑混乱,套话连篇。这是谁写的
我的头皮瞬间炸了。
全会议室的目光,再一次唰地集中到我身上。
我们办公室的李主任是个见风使舵的老油条,立刻站起来,指着我,语气里满是撇清：顾局,是小林写的,她是刚入职不久的年轻人,业务还不熟练,我回头一定好好批评教育！
我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份简报,明明是他李主任口授,我整理的,里面的高度重视深刻领会全是他老人家的原话,怎么现在锅就全甩我身上了
我捏紧了拳头,脸涨得通红,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看到顾言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看着我,眼神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冷漠：小林同志是吧既然业务不熟练,就多学多看。这份简报,今天下班前,重写一份,直接交给我。
是,顾局。
我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
散会后,我成了整个单位的笑柄。
看见没,新来的顾局这是拿小林开刀,杀鸡儆猴呢。
可不是嘛,谁让她倒霉,撞枪口上了。
我看这小林以后日子难过了,第一天就把大老板得罪了。
我的闺蜜兼同事孟佳气不过,把我拉到茶水间,愤愤不平：这李扒皮也太不是东西了！自己写的垃圾,让你背锅！还有那个顾局,看着人模狗样的,怎么就不分青红皂白呢！
我苦笑着摇摇头,没法跟她解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我能说什么
说那个把我的报告批得一无是处的男人,是我法律意义上的丈夫
说他昨晚还抱着我,说我身上的味道好闻
这太魔幻了,说出去谁信
一整个下午,我都在重写那份该死的简报。
我把所有华而不实的词藻都删掉,用最精炼的语言和最清晰的数据,重新梳理了上周的工作。
临近下班,我揣着那份改了八遍的简报,忐忑地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进。
还是那个清冷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顾言正坐在办公桌后,低头审阅文件,金丝边眼镜下的侧脸轮廓分明,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禁欲感。
顾局,简报我重写好了。
我把文件轻轻放在他桌上。
他嗯了一声,没抬头,继续看手里的东西。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有他翻动纸页的沙沙声。
我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过了足足五分钟,他才放下手里的笔,拿起我的简报。
他的目光扫得很快,一目十行。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逻辑清晰了,数据也详实了,他终于开了金口,评价还算中肯,但还是有几个问题。
他拿起红笔,在纸上圈圈点点：你看这里,措辞不够严谨。还有这里,排版格式不符合机关行文规范。
他讲得很细,俨然一副严师的模样。
我凑过去,低头看着他指点的地方,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熟悉的木质香气。
这味道让我在这个肃穆的办公室里,感到了一丝诡异的安心。
明白了,顾局,我马上去改。
我点点头,准备拿回文件。
不用了。
他却按住了我的手,坐下。
我愣住了。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坐下了。
今天开会,为什么低着头
他突然问,问题跟工作毫无关系。
我……
我语塞。
怕了
他挑眉,镜片后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是,我小声反驳,李主任都那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以后他再让你背锅,你就直接告诉他,顾言的语气淡了下来,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写不了,让他自己写。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猛地抬头看他。
他已经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我的错觉。
听明白了吗,小林同志
……听明白了,顾局。
出去吧。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回到工位上,心脏还在怦怦狂跳。
孟佳凑过来：怎么样又被骂了
我摇摇头,心里五味杂陈。
他这算是在……替我撑腰吗
用这种迂回的、只有我一个人能听懂的方式。
这种感觉,很奇特。
就像在玩一场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规则的秘密游戏。
刺激,又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2
接下来的日子,顾言对我公事公办的刁难,成了家常便饭。
我交上去的会议纪要,他会因为一个标点符号打回来重改。
我负责的档案整理,他会亲自抽查,然后指出一个无关痛痒的顺序错误。
甚至连我帮同事取个快递,被他撞见了,他都会板着脸说一句：上班时间,不要做与工作无关的事。
一时间,我得罪了新领导的传闻,在单位里愈演愈烈。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同情和疏远。
李主任更是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把所有没人愿意干的杂活都推给了我。
只有闺蜜孟佳,一边替我打抱不平,一边又敏锐地嗅出了一丝不寻常。
然然,我怎么觉得……顾局不是在针对你,她托着下巴,一脸深思,他像是在……教你
我心里一动。
你想啊,他每次挑你的错,都是些业务上的细节问题。他这是逼着你快速成长呢。而且你看,自从上次简报的事之后,李扒皮再也不敢让你替他写东西了。
我不得不承认,孟佳说得有道理。
这一个月来,我虽然累得像条狗,但业务能力确实突飞猛进。
以前很多模糊不清的流程、规范,现在都了然于胸。
而顾言,就像一个隐形的导师,用他独有的方式,为我扫清了一些障碍。
只是这种教学方式,代价有点大。
比如,我晚上回家,就得接受他变本加厉的课后辅导。
今天档案的顺序为什么会错
他把我压在沙发上,一边解着衬衫纽扣,一边明知故问。
我被他吻得意乱情迷,只能含糊地求饶：我错了……老公……我下次一定注意……
错哪了
他不知足,非要我亲口说出来。
错在……不该把‘2023年’的文件放在‘2022年’前面……
还有呢
还有……晚上不该罚你睡书房……
他满意地笑起来,低沉的笑声震得我胸口发麻,然后用一个更深的吻,堵住了我所有的话。
白天,他是高高在上的顾局。
晚上,他是食髓知味的饿狼。
这种极致的反差,让我每天都活在一种分裂的刺激感里。
我开始有点沉迷于这种危险的游戏。
直到我们单位的另一个副手,王副局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王副局是个年近五十的油腻男人,仗着自己是单位的老人,总喜欢对年轻女同事动手动脚。
以前有老局长压着,他还算收敛。
现在新局长来了,他大概是觉得顾言年轻,好糊弄,又开始故态复萌。
他的目标,很快就锁定在了我这个被新领导打压的软柿子身上。
他开始有事没事地来我们办公室晃悠,对着我嘘寒问暖。
小林啊,最近工作很辛苦吧别怕,有困难跟王叔说,王叔帮你解决。
小林的气色不太好啊,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周末王叔带你去个好地方放松放松。
他说话的时候,那双小眼睛总是不怀好意地在我身上打转,让我觉得像有条毒蛇在爬。
我每次都找借口躲开,但心里已经警铃大作。
孟佳也提醒我：然然,你离那个老色鬼远点,他没安好心！
我当然知道。
但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大胆。
3
周五下午,办公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还在加班整理一份紧急材料。
王副局端着个茶杯,溜溜达达地走了进来。
小林,还没走呢
他笑得一脸褶子,露出一口黄牙。
王副局好,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
我站起来,客气地回答。
哎呀,年轻人就是有干劲,他走到我身边,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搭在了我的椅背上,但是也别太累了,工作是干不完的。
他身上的烟酒味和劣质古龙水味混杂在一起,熏得我一阵反胃。
我下意识地想往旁边躲。
他却突然俯下身,凑到我耳边,声音油腻得能滴出水来：小林啊,我知道你最近受了委屈。新来的顾局不待见你,李主任又欺负你。你一个女孩子,在单位里没人撑腰,很难混的。
我浑身一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王副局,您有什么事吗
我冷下脸,想推开他。
别急嘛,他的手顺着椅背,摸上了我的肩膀,还轻轻捏了一下,王叔是真心疼你。你看,顾局虽然是一把手,但他毕竟是外地来的,很多事情,还得靠我们这些本地干部。只要你跟了王叔,我保证,以后在单位里,没人敢再欺负你。
他的话里充满了赤裸裸的暗示。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想吐。
王副局,请您自重！
我猛地站起来,用力甩开他的手。
哟,小丫头片子,还挺有脾气
王副局的脸沉了下来,露出了真面目,你别给脸不要脸！我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也不打听打听,在单位里,我想让谁不好过,谁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他撕破了伪装,变得面目狰狞。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顾言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射向王副局还搭在我肩膀上的那只咸猪手。
王副局,他的声音不高,却冷得掉渣,上班时间,你在综合办公室,对我的下属,动手动脚,是在干什么
王副局显然没料到顾言会突然出现,吓得浑身一哆嗦,闪电般地收回了手。
顾……顾局……您怎么还没走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是看小林同志加班辛苦,过来关心一下,对,关心一下。
关心
顾言一步步走进来,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办公室。
他走到我身边,很自然地把我挡在了他身后。
这个小小的动作,却让我瞬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看着王副局,眼神凌厉得像是要在他身上戳出两个洞来：关心下属,需要靠得这么近吗需要上手吗
我……我没有……
王副局的冷汗都下来了,这是个误会,顾局,真的是误会！
误会
顾言冷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我刚在门口,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要让谁不好过你要谁‘跟着你’
王副局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我……我那是开玩笑的,顾局,我跟小林同志开玩笑的！
开玩笑
顾言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的脸色肯定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就被更深的怒火所取代。
他重新看向王副局,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王建军同志,我提醒你。这里是机关单位,不是你的后花园。你想搞乌烟瘴气的那一套,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但在我顾言的地盘上,不行！
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上班了。回家好好反省一下,什么叫‘工作作风’,什么叫‘廉洁自律’！你的问题,我会立刻向市纪委汇报！
顾言的话,像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王副局的心上。
王副局彻底瘫了,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嘴里不停地求饶：顾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敢了！
机会
顾言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语气冰冷,你对我的兵动心思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别人机会
我的兵。
这三个字,让我的心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他拉起我的手腕,直接把我拽出了办公室,留下王副局一个人在里面,面如死灰。
4
走出办公楼,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刚才那一幕,太有冲击力了。
顾言一直拉着我,走到停车场,把我塞进了他的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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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一片寂静。
他没有发动车子,只是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捏着眉心,脸色铁青。
我知道,他气得不轻。
我……
我刚想开口,他却突然转过头来,一双深邃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那眼神里,有愤怒,有后怕,还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占有欲。
他什么时候开始骚扰你的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就……就最近几天。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质问。
我低下头,小声说：我以为我能自己解决。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在单位装不认识吗
装不认识
顾言突然呵出一声冷笑,他倾身过来,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将我笼罩。
他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将我困在副驾驶座上,一字一句地问：林然,在你心里,我们的关系,就只是一张纸,一个需要隐藏的秘密,是吗
我不是……
那你是什么
他逼近我,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有人欺负你,你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你的丈夫,而是自己硬扛如果我今天没出现,你打算怎么办就让他那么欺负你
他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得我心里生疼。
我眼圈一红,委屈和后怕一起涌了上来,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不是不想告诉他。
我只是……习惯了。
习惯了自己处理所有事情,习惯了不给别人添麻烦。
尤其是在这段还很脆弱的婚姻关系里,我怕我的任何求助,都会被他看作是一种负担。
看到我哭,顾言身上的戾气瞬间消散了。
他叹了口气,抬手,用粗粝的指腹,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泪水。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丝笨拙的温柔。
别哭了,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懊恼,是我不好,我该早点发现的。
他把我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轻轻地蹭着。
对不起,然然,让你受委屈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叫我的小名。
不是小林同志,也不是林然,而是然然。
亲昵的,温柔的。
我埋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化作了决堤的泪水,放声大哭起来。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任由我哭着,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我的背。
像在安抚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
那天晚上,我们回家后,顾言第一次没有在床上欺负我。
他只是抱着我,一夜无话。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地改变了。
我们之间那层看不见的、名为约定的隔阂,开始出现了裂痕。
5
王副局的事情,很快就在单位传开了。
官方通报是生活作风问题,停职反省。
但小道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说王副局是想对综合办的小林潜规则,结果被顾局当场抓包,龙颜大怒,直接把他办了。
一时间,单位里看我的眼神,又变了。
从最初的可怜虫,变成了现在的神秘人。
大家都在猜测,我到底是什么背景,能让新来的顾局为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不惜得罪一个地头蛇,也要为我出头。
李主任对我的态度,更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他现在见了我,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话客气得不得了。
小林啊,哎呀,是林然同志,他改口改得飞快,最近工作辛不辛苦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
以前那些没人干的杂活,现在再也轮不到我头上了。
我乐得清闲,也懒得理会那些探究的目光。
只有孟佳,把我拖到楼梯间,一脸我早就看穿了一切的表情。
说！你跟顾局到底什么关系
她捏着我的肩膀,激动地问,他那天说‘我的兵’,那眼神,那语气,简直男友力爆棚！他绝对不是单纯的领导关心下属！
我被她晃得头晕,只能打着哈哈：你想多了,顾局就是那种比较正直的人。
正直
孟佳翻了个白眼,正直的领导多了去了,没见过哪个为了个小科员,直接把副手给干掉的。你俩绝对有事！快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实在拗不过她,只好半真半假地透露了一点：我……我跟他……算是有点亲戚关系。
亲戚
孟佳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什么亲戚远房的还是近房的
呃……比较近的那种。
多近
就是……过年需要一起吃年夜饭的那种。
我含糊地回答。
孟佳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巴：我天！怪不得！怪不得他一直‘刁难’你,原来是自家人！这是爱之深,责之切啊！
她脑补了一出大家族里长辈对晚辈的严格要求大戏,总算是放过了我。
我松了口气,却也觉得有些好笑。
她猜对了一半。
我们的关系,确实近到了需要一起吃年夜饭。
因为,我们就是一家人。
王副局事件后,我和顾言在单位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他依旧对我公事公办,但偶尔,会在细节处流露出一点点不同。
比如,开会的时候,他的目光会下意识地在我身上多停留几秒。
比如,我感冒了,第二天我的办公桌上就会多一盒感冒药和一瓶温水,是保洁阿姨拿来的,说是顾局吩咐的。
比如,有不长眼的男同事想约我吃饭,第二天他就会发现,自己被安排了去最偏远的乡镇出差一个月的美差。
这些小动作,隐秘又霸道,带着顾言独有的风格。
我像一只被悄悄圈养起来的金丝雀,被他不动声色地护在了羽翼之下。
而我们之间的秘密游戏,也玩得越来越火热。
白天在办公室,我们是泾渭分明的上下级。
晚上回到家,我们是缠绵悱恻的枕边人。
我开始期待每天下班,期待打开家门的那一刻。
因为我知道,在那里,有一个褪去了所有光环和伪装的顾言,在等着我。
他会穿着居家的棉质T恤,为我做一顿算不上美味但很用心的晚餐。
他会在我趴在沙发上不想动的时候,无奈地把我抱回卧室。
他会在我耳边,一遍遍地问我：然然,今天在单位,有没有想我
每一次,我都会红着脸,用力地点头。
想,怎么会不想。
想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6
转眼到了年中,单位组织了一次去邻市山区度假村的团建活动,为期两天。
这是顾言上任后组织的第一次集体活动,所有人都很兴奋。
我却有点发愁。
两天一夜,都在领导和同事的眼皮子底下,我和顾言要怎么装不熟
这难度系数,可比在单位高多了。
出发前一晚,我忧心忡忡地问顾言：明天怎么办啊万一被人看出来怎么办
顾言正在帮我收拾行李,闻言,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怕什么,他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就当是……一场更大规模的‘秘密游戏’。
他的气息喷在我的颈窝,痒痒的。
这次游戏的赌注,是什么
我仰起头问他。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唇角,声音低哑：赌注就是……看是我先忍不住,还是你先露出马脚。
我被他撩得心尖发颤,脸颊滚烫。
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会了。
第二天,我们乘坐大巴车前往度假村。
我跟孟佳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假装不经意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瞟坐在第一排的顾言。
他端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神情专注,仿佛周围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偶尔有中层干部过去跟他汇报工作,他也只是言简意赅地回复几句,浑身都散发着领导很忙,闲人勿扰的气场。
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到了度假村,安顿好住宿后,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
同事们有的去爬山,有的去钓鱼,有的去打牌。
孟佳拉着我,非要去体验度假村有名的温泉。
我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好换上泳衣,跟她一起去了温泉区。
度假村的温泉区很大,有好几个不同功效的池子,用假山和绿植隔开,私密性还不错。
我们找了个角落里的小池子泡着,水汽氤氲中,孟佳又开始八卦起来。
哎,然然,你看到没,刚才顾局也往这边来了。
啊
我心里一惊,他……他也来泡温泉
是啊,孟佳一脸花痴,你没看见,顾局换上浴袍的样子,简直绝了！宽肩窄腰大长腿,身材比模特还好！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顾言的身材,我当然知道。
精壮,结实,没有一丝赘肉,充满了爆发力。
光是想想,就让我有些口干舌燥。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心虚,你别乱看,小心被他发现。
看看怎么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孟佳不以为意,不过说真的,顾局这种级别的帅哥,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天仙才能配得上他。
我默默地把头埋进水里,不敢接话。
那个天仙,此刻正跟你泡在同一个池子里呢,姐妹。
我们正聊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我们池子不远处。
是顾言。
他真的来了。
他只围了一条浴巾在腰间,古铜色的健硕上身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水珠顺着他流畅的肌肉线条滑落,性感得一塌糊涂。
孟佳在我耳边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我的心,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
他似乎没看到我们,径直走到了我们隔壁的池子,那里空无一人。
他跨进水里,靠在池边,闭上了眼睛,一副养神的模样。
隔着袅袅的水汽和稀疏的竹林,我能看到他放松下来的、英俊的侧脸。
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
这是我们第一次,在除了家和办公室以外的地方,如此近距离地接触。
而且还是在这种……坦诚相见的情况下。
7
然然,你脸怎么这么红水太烫了吗
孟佳疑惑地问。
没……没有,我结结巴巴地说,可能……可能是泡太久了,有点缺氧。
我不敢再看过去,生怕自己的眼神会暴露一切。
可我的耳朵,却不自觉地竖了起来,捕捉着隔壁池子里的任何一丝动静。
安静。
太安静了。
安静得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孟佳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
过了不知多久,孟佳说她想去那边拿点水果,起身离开了。
池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悄悄地抬起头,朝隔壁看去。
这一看,我差点惊呼出声。
顾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看别处,目光正直直地,穿过竹林的缝隙,落在我的身上。
那眼神,深邃,灼热,充满了侵略性。
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牢牢地罩住,让我动弹不得。
我的脸,瞬间烧得更厉害了。
我做贼心虚地想低下头,他却突然对我,极轻极轻地,勾了勾唇角。
那是一个只有我能看懂的,带着十足调侃和引诱意味的笑。
我的心,彻底乱了。
这个男人,他就是在故意逗我！
他明知道我在这里,明知道我在偷看他,他就是想看我这副惊慌失措、面红耳赤的样子！
我羞愤交加,赌气似的把整个头都埋进了水里,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假装自己是条鱼。
等我再探出头来的时候,隔壁的池子已经空了。
顾言走了。
我松了口气,心里却又隐隐有些失落。
晚上,是团建的重头戏——篝火晚会。
大家围着熊熊的篝火,吃着烧烤,喝着啤酒,气氛热烈。
一些活泼的同事,已经开始唱歌跳舞了。
我跟孟佳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啃着鸡翅。
顾言作为领导,自然是被围在中心。
他端着酒杯,和几个中层干部谈笑风生,应酬得游刃有余。
他好像完全忘了下午在温泉池边的那个眼神,又变回了那个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的顾局。
我看着他被一群热情的女同事围着敬酒,心里酸溜溜的,像打翻了醋坛子。
尤其是人事科的那个新来的小姑娘,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苏晴,长得年轻漂亮,一双眼睛像会说话,一个劲儿地往顾言身边凑,敬酒的时候,身子都快贴上去了。
顾言虽然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但也没有明确地推开她。
我气得狠狠地咬了一口鸡翅,仿佛那不是鸡翅,而是顾言的肉。
哎,你看那个苏晴,孟佳也注意到了,野心都写在脸上了,就差直接扑上去了。
哼。
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吃醋了
孟佳促狭地看着我。
谁……谁吃醋了！
我死不承认,我就是觉得……她这样太不矜持了。
行了,别装了,孟佳捅了捅我的胳膊,你跟顾局的关系,我还不知道吗放心吧,顾局那种人,怎么可能看得上那种妖艳贱货。
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还是不舒服。
我喝了好几杯啤酒,想借着酒劲把那股酸意压下去,结果越喝越上头。
晚会进行到一半,有个游戏环节,是真心话大冒险。
不幸的是,第一轮,瓶子就指向了我。
大家开始起哄。
林然,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头脑发昏,想也没想就选了真心话。
一个平时跟我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坏笑着问：林然,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他是谁
这个问题一出,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八卦的味道。
我的酒,瞬间醒了一半。
这个问题,我要怎么回答
我说没有,那是在撒谎。
我说有,那大家肯定会追问是谁。
我总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喜欢的人,是正坐在我对面的大老板吧
我急得手心冒汗,求助似的看向孟佳。
孟佳也一脸爱莫能助。
就在我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时,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沉默。
这个问题,有点涉及个人隐私了。
是顾言。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酒杯,正看着提问的那个同事,表情淡淡的,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换一个吧。
他发话了,大家自然不敢再起哄。
提问的同事挠了挠头,讪讪地换了个问题：那……那林然你觉得,在场哪位男士最帅
这个问题,虽然还是有点尴尬,但比上一个好回答多了。
大家又开始起哄,纷纷毛遂自荐。
选我选我！
林然,凭良心说啊！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了顾言。
他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眼神好像在说：说吧,我听着呢。
我脸上一热,心一横,脱口而出：我觉得……顾局最帅。
说完,我就后悔了。
我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哄笑声和口哨声。
哇哦——
林然可以啊！有眼光！
公然表白局长,勇气可嘉！
我恨不得当场去世,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顾言倒是很淡定。
他只是轻咳了一声,那张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好了,别闹了,他站起来,拿起外套,时间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返程。
他一发话,晚会就只能提前结束了。
大家意犹未尽地散去。
我跟孟佳一起回房间,一路上,她都在笑我。
林然啊林然,你可真是……不鸣则疑,一鸣惊人啊！当着全单位的面,跟顾局表白,你牛！
我羞得想死：我那是喝多了！胡说的！
你骗鬼呢！
孟佳才不信,你那小眼神,就差没在顾局身上刻个‘我的’了。
回到房间,我把自己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完了,完了。
这下全单位都知道我暗恋顾局了。
我以后还怎么在单位混啊！
就在我生无可恋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顾言发来的微信。
只有两个字。
【开门。】
8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他怎么来了
我和孟佳住的是双人标间,他来找我,要是被孟佳看到……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
还好,孟佳正在里面洗澡,水声哗哗的。
我蹑手蹑脚地跑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走廊上空无一人。
人呢
我正疑惑,手机又震了一下。
【阳台。】
阳台！
我心里一惊,赶紧跑到阳台边,拉开窗帘。
隔壁阳台上,顾言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和休闲裤,正倚着栏杆,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们住的房间,阳台是相连的,中间只有一个半人高的隔断。
他这是……翻阳台过来的
这也太……太大胆了吧！
我赶紧拉开阳台的落地窗,压低声音问：你干嘛呀！被人看到怎么办！
放心,这个角度,没人看得到。
他朝我招了招手,过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猫着腰,做贼似的,从隔断下面钻了过去,来到了他的阳台。
他一把将我拉进怀里,紧紧地圈住。
顾言！你疯了！
我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声音又急又气。
嗯,疯了,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声音里带着笑意,被你那句‘顾局最帅’,给弄疯了。
我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
我那是……那是游戏！
我嘴硬地辩解。
是吗
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那现在,没有别人,你再说一遍,你喜欢谁
他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滚烫的情意和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我被他看得心慌意乱,避开他的视线,小声说：你……
嗯
你最帅……
还有呢
我……我喜欢你……
我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但在这寂静的夜晚,却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满意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低沉悦耳,像是大提琴的拨弦。
他低下头,不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用一个炙热而绵长的吻,堵住了我的所有声音。
他的吻,带着啤酒的清冽,和他身上独有的气息,霸道地席卷了我的所有感官。
我被他吻得头晕目眩,浑身发软,只能攀着他的肩膀,任由他予取予求。
就在我们吻得难舍难分时,我房间里传来了孟佳的声音。
然然然然你在阳台干嘛呢
我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推开顾言。
我……我朋友叫我了,我得回去了！
我慌张地说。
顾言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松开了我。
他替我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声音沙哑地说：回去吧,明天路上小心。
嗯。
我点点头,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从隔断钻了回去,拉上窗帘,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你在阳台跟谁说话呢
孟佳擦着头发从卫生间走出来,疑惑地问。
没……没有啊,我心虚地回答,风太大了,我自言自语呢。
孟佳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也没再多问。
我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心脏还在怦怦狂跳。
刚才那个吻,太刺激,也太危险了。
我感觉,我和顾言这场秘密游戏,已经快要玩脱轨了。
9
第二天返程的大巴上,气氛有些微妙。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种我懂的的揶揄。
尤其是当我上车时,发现顾言旁边的位置,居然是空着的。
他正低头看手机,似乎没注意到周围的情况。
几个中层干部互相使着眼色,谁也没敢坐过去。
最后,还是李主任,满脸堆笑地把我推了过去。
小林啊,哎,林然同志,你看,就这儿还有个座,你坐这儿吧！
我：……
我能拒绝吗
我当然不能。
我只好在全车人暧昧的目光注视下,硬着头皮,坐到了顾言的身边。
一坐下,我就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假装自己不存在。
顾言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收起手机,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说：坐好,系好安全带。
那语气,公事公办得,让我都怀疑昨晚那个在阳台上强吻我的人,是不是我的幻觉。
车子启动后,他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我僵直着身子,目不斜视,感觉自己像个即将奔赴刑场的囚犯。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悄悄地握住了。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他却握得更紧了,不容我挣脱。
我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瞟他。
他还是闭着眼睛,那张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仿佛那个在座位底下,用手指勾着我手心,进行着隐秘骚扰的人,根本不是他。
这个闷骚的男人！
我的脸颊发烫,心跳加速,既紧张又觉得,有一丝丝的甜。
就好像,两个在课堂上偷偷传纸条的学生,享受着那种不为人知的、隐秘的快乐。
我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握着我的手。
他的手掌很宽大,很温暖,充满了力量感。
我能感觉到他指腹上的薄茧,那是他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
我悄悄地,用我的小指,勾了勾他的掌心。
他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
随即,他握着我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我们就像两个幼稚鬼,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玩着这种无声的、只有彼此知道的游戏。
直到大巴车驶入市区,快到单位的时候,他才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我的手。
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顾局,我还是那个不起眼的小科员。
仿佛刚才那一路的十指相扣,从未发生过。
但我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那层名为秘密的窗户纸,虽然还在,但已经被我们戳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只差一个契机,就会被彻底捅破。
10
回到单位后,我暗恋顾局的传闻,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善意的调侃。
人事科那个叫苏晴的小姑娘,看我的眼神,却充满了敌意。
她几次在茶水间或者走廊上遇到我,都对我冷嘲热讽。
哟,这不是林然吗听说你在团建晚会上,当众跟顾局表白了真是勇气可嘉啊。
有些人啊,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配得上顾局吗
我懒得理她,这种段位的挑衅,对我来说,不痛不痒。
反正,真正的天鹅肉,每天晚上都躺在我身边,任我品尝。
我这种正宫的从容,大概是刺激到了她。
有一天,她居然直接把一叠文件,摔在了我的办公桌上。
林然,这是顾局要的材料,你去复印一下,三点前必须送到他办公室。
她的语气,颐指气使,仿佛她才是我的领导。
我们办公室的同事都看不过去了。
孟佳第一个站起来：苏晴,你搞清楚,这是我们综合办,不是你们人事科。你想献殷勤,自己去复印,别指使我们家然然。
我指使她怎么了
苏晴抱着手臂,一脸不屑,顾局点名要的,她敢不去吗她不是天天幻想着能跟顾局多说几句话吗我这是在给她创造机会呢。
你！
孟佳气得脸都红了。
我拉住了孟佳,对苏晴笑了笑,说：好啊,我去。
苏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
我拿起那叠文件,慢悠悠地走向复印机。
然后,当着她的面,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顾言办公室的内线。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
顾言清冷的声音传来。
我故意开了免提。
顾局,您好,我是林然。
我的声音,甜美又无辜,人事科的苏晴同志说,您有一份紧急材料,需要我马上复印好给您送过去。但我手头还有李主任安排的另一份加急文件,我不知道……应该先处理哪一份
我这话,说得极有水平。
既点明了是苏晴在传达圣旨,又把皮球踢给了顾言,让他自己来做决定。
苏晴的脸,瞬间就白了。
她没想到,我居然敢直接打电话给顾局求证。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随即,顾言冷淡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我没有让任何人找你要材料。你先做李主任安排的工作。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苏晴。
苏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精彩得像个调色盘。
我走到她面前,把那叠文件,轻轻地放回她怀里,笑得云淡风轻：苏晴同志,看来,顾局并不需要这份材料呢。以后这种假传圣旨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不然,被顾局知道了,可能就不只是批评教育那么简单了。
我的话,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她抱着那叠文件,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在一片哄笑声中,灰溜溜地跑了。
孟佳冲我竖起了大拇指：然然,牛！这招‘挟天子以令诸侯’,用得绝了！
我得意地挑了挑眉。
跟我斗
也不看看我背后的天子,是谁的老公。
晚上回家,我把这件事当笑话讲给顾言听。
顾言听完,却没笑。
他把我拉到怀里,认真地看着我,说：以后再有这种事,直接告诉我。我的女人,轮不到别人来欺负。
他的话,霸道又温柔。
我的心,甜得快要融化了。
我踮起脚尖,主动吻了吻他的唇。
知道了,老公。
11
我以为,苏晴吃了这次亏,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
但我还是低估了她的愚蠢和嫉妒心。
几天后,市里有个重要的会议,需要我们单位提供相关的接待和会务服务。
这项工作,历来是由我们综合办负责的。
李主任把这个重任,交给了我和孟佳。
我们忙了好几天,把所有的流程都对接好了,确保万无一失。
会议当天,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下午茶歇的时候,我负责给主席台上的领导们送咖啡。
我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到主席台。
顾言正和邻座的市领导低声交谈。
我把咖啡,轻轻地放在他手边。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还是读懂了里面的温柔和赞许。
我的心,像喝了蜜一样甜。
就在我转身准备离开时,意外发生了。
苏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端着一壶刚烧开的热水,假装脚下不稳,啊地一声,直直地朝我撞了过来。
我根本来不及躲闪。
眼看着那壶滚烫的热水,就要泼到我身上。
我吓得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我被人,一把用力地拉进了怀里,护住。
同时,耳边传来一声男人压抑的闷哼,和热水泼在皮肉上的滋啦声,以及水壶掉在地上的刺耳声响。
整个会场,瞬间一片大乱。
我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看到的,是顾言紧蹙的眉头,和那张因为忍痛而有些扭曲的英俊脸庞。
热水,全都泼在了他的胳膊和后背上。
他穿着的白衬衫,迅速被烫得皱缩,紧紧地贴在皮肤上,隐约可以看到底下迅速泛起的红痕。
顾言！
我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
这一声顾言,而不是顾局,让整个会场的人,都愣住了。
包括假装摔倒、一脸错愕的苏晴。
顾言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他扶着我,紧张地上下打量着我,急切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烫到
我没事……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你……你的手……
他的胳膊,已经红了一大片,看着就触目惊心。
我没事,皮外伤。
他安抚地拍了拍我,然后,转过头,用一种足以将人凌迟的冰冷眼神,看向了苏晴。
苏晴被他看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辩解：我……我不是故意的……顾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顾言冷笑一声,那笑声,让整个会场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他没有再理会苏晴,而是对身边同样被惊呆的市领导,歉意地点了点头：抱歉,张市长,出了点意外。今天的会议,先到这里吧。
然后,他拉着我的手,在全场上百双震惊、错愕、八卦的眼睛注视下,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会场。
12
我们俩的关系,就以这样一种惨烈又戏剧化的方式,彻底曝光了。
顾言被紧急送到了医院。
医生检查后,说是二度烫伤,虽然不致命,但也需要好好休养,胳膊和后背上,都缠上了厚厚的纱布。
我守在病床边,看着他因为疼痛而苍白的脸,心疼得无以复加,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别哭了,他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想帮我擦眼泪,却因为牵动了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你别动！
我赶紧按住他的手,自己胡乱地抹了把脸,哽咽着说,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护着我,你也不会受伤。
傻瓜,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无奈和宠溺,我是你丈夫,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
丈夫。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理所当然。
我再也忍不住,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
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安抚着我,好了,不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病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是单位的李主任,和几个中层干部,他们提着果篮,一脸关切又尴尬地站在门口。
顾局……您没事吧
李主任小心翼翼地问。
他的目光,在我们俩紧紧相拥的身体上,扫来扫去,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恍然大悟。
我赶紧从顾言怀里退出来,擦干眼泪,脸红得像要滴血。
顾言倒是很坦然。
他靠在床头,看着他们,淡淡地说：我没事,让大家担心了。
然后,他握住我的手,很自然地对他们介绍道：给各位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爱人,林然。
以后,她就是局长夫人。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他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小小的病房里炸开。
李主任和几个干部的嘴巴,都张成了O型,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眼里那个被顾局打压的倒霉蛋小林,那个暗恋顾局的灰姑娘,居然……居然是正儿-八经的局长夫人！
这剧情,比电视剧还离谱！
李主任的表情,最为精彩。
他想起自己以前是怎么把锅甩给我,怎么使唤我的,脸上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局……局长夫人……
他对着我,结结巴巴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哎呀……你看这事闹的……我们……我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我被他这副样子逗得,有点想笑,但又觉得不合时宜,只好低着头,不说话。
顾言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行了,我需要休息了,你们都回去吧。工作上的事,让刘副局长先担着。
是是是,您好好休息！
一群人,如蒙大赦,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
等他们一走,我才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还笑,顾言无奈地捏了捏我的手,这下满意了全单位都知道了,以后看你还怎么装透明人。
我才不装了呢,我靠在他身边,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局长夫人,怎么了以后在单位,我要横着走！
好,他笑着,宠溺地看着我,你横着走,我给你开道。
结局
苏晴的下场,可想而知。
蓄意伤人,虽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但性质极其恶劣。
她不仅被单位开除,还因为顾言的特殊身份,被警方带走调查,最后好像是被拘留了十五天。
这件事,也成了我们单位年度最大的一个瓜。
而我,林然,一夜之间,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科员,一跃成为了单位里谁也不敢惹的老板娘。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从同情,到八卦,再到现在的敬畏和羡慕。
孟佳更是天天追着我,让我请她吃饭,说我这个潜伏工作做得太好了,把她都骗过去了。
李主任现在见了我,比见了亲妈还亲,天天嘘寒问暖,生怕我记着他以前的仇。
而我,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享受局长夫人的特权了。
比如,早上可以和顾言一起上班,坐他的专车。
比如,中午可以在他的小休息室里,吃他亲手为我准备的爱心午餐。
比如,开会的时候,我可以肆无忌惮地,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再也不用担心被别人说闲话。
当然,回家之后,我的地位,就更高了。
受伤的顾局长,成了我的重点保护对象。
我每天晚上,都要亲自监督他换药,给他做好吃的,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
有一天晚上,我帮他换完药,正准备起身,却被他一把拉住,圈在怀里。
然然,他低头,用鼻尖蹭着我的脸颊,声音沙哑,医生说,适当的‘运动’,有助于伤口愈合。
我脸一红,拍了他一下：胡说八道！哪个医生说的
我说的。
他耍赖似的,吻了吻我的唇,我就是你最好的医生。
顾局,我学着他白天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叫他,请您自重。
自重不了了,他低笑一声,翻身将我压在身下,眼神炙热,林然同志,现在是下班时间。在家里,你得听我的。
那在单位呢
我故意逗他。
在单位,他想了想,很认真地说,也听你的。
为什么
因为……
他俯下身,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白天被领导管,晚上……就该我管领导了,不是吗我的……小宝贝。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来,将我们紧紧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我知道,这场从装不熟开始的秘密游戏,我们谁也没有输。
我们都赢得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