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每月一号都给我转二十万零花钱,雷打不动。
在公司他是运筹帷幄的董事长,在家他是善解人意的好丈夫。
可即使如此,我还是在他给我转钱后,提出离婚。
婆婆气得差点掀了桌子:就是因为我儿子每个月给你二十万零花钱,你就要跟他离婚
他每天处理公司繁重的事务,怕你在家无聊,还每天准时下班回家陪你,他哪里对不起你
就连一向冷静自持的沈聿安都感到了背叛:
老婆,我所有的成就和荣耀都想与你分享。只有给你花钱,才能让我感觉得到自己对你的爱护。你还不满足吗
我点点头:对啊,你这么喜欢花钱,就烧给天地银行吧。
1.
手机轻震,屏幕亮起,银行发来短信,二十万整,一分不差。
我将手机倒扣在红木餐桌上,拿出那份早已拟好的离婚协议书,轻轻推到沈聿安面前。
签了他。
周遭的欢声笑语突然被掐断,整个餐厅落针可闻。
沈聿安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青筋在手背上微微一跳。
他没看协议,而是猛地将我拽进怀里,滚烫的胸膛烙着我的后背。
舒窈,他放缓了语速,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有什么委屈,我们回家说,嗯
今天是妈的生日,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别闹了,让亲戚看笑话。
他手掌轻拍我后背,力道拿捏得刚好,既是安抚,也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
我身子僵着,没有回应他的拥抱,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我没有在闹。我重复道,沈聿安,我们离婚。
今天是婆婆的生日。
宴席就设在沈家老宅,富丽堂皇的餐厅里,坐满了沈家的亲戚故交。
我的话一出口,原本热闹的餐桌即刻静了下来。
一道道惊讶,或愤怒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婆婆的脸沉下来,嘴角耷拉着,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上。
舒窈!你发的什么疯!存心要来搅了我的寿宴是不是
聿安每个月给你二十万,把你当祖宗一样供着,你还想怎么样非要在这个时候给我们沈家难堪
沈聿安眉头蹙起,搂着我的手臂紧了紧,凑在我耳边,话语里的温度降了下去:
乖,别任性。妈年纪大了,经不起刺激。你就算不看我面子,也得顾及一下老人家的身体。
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慢慢站起身,垂眼看着他。
正是因为不想让老人家走得糊里糊涂,才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话说清楚。
这个婚,今天,非离不可。
所有人都知道,沈聿安是商界新贵,白手起家,短短三年就创造了商业神话。
所有人都羡慕我,嫁给了这么一个英俊多金又温柔体贴的男人。
他们说我舒窈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有这等福气。
嫂子,你是不是对聿安有什么误会他对你有多好,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开口的是沈聿安公司的副总杨薇。
她今天穿了一身得体的香槟色套裙,一脸真诚地劝我。
为了能每天准时回家陪你,他推了多少应酬。每个月二十万的零花钱,说给就给。这样的好男人,现在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我笑了,目光转向杨薇:是啊,他很好。
那就让他娶你,每个月给你二十万好了。
2.
沈聿安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猛地站起,手腕被他攥住,骨头传来一阵痛感。
舒窈,你胡说什么!
他压低声音,字句里的温存荡然无存。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存心的是不是
婆婆的拐杖在地板上重重一顿,笃地一声闷响,她气得嘴唇哆嗦。
反了天了!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家好!舒窈,你别以为聿安宠着你,你就能无法无天!
她喘着粗气,指着我的鼻子开骂。
是不是在外面找好了下家,就往我儿子身上泼脏水你好卷着钱,跟野男人双宿双飞
我看着她那张愤怒的脸,心里一片平静。
我甩开沈聿安的手,从包里拿出另一样东西,拍在桌上。
那是一张银行卡。
卡里是你这两年转给我的,四百八十万。我一分没动。
你的钱,我嫌脏。
沈聿安看着那张卡,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慌了,上前一步想把卡塞回我手中。
窈窈,别闹了,有事我们回家说。
我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
回家沈聿安,你敢当着你全家人的面发誓,你给我的这些钱,干干净净吗
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餐厅里的亲戚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这舒窈是怎么了以前看着挺温顺的啊。
我看就是想多分点财产,故意闹事呢。
婆婆见儿子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心疼得不行,又把矛头对准我。
你这个扫把星!自从你进了我们沈家的门,就没安生过!要不是我儿子命硬,早就被你克死了!
她猛地站起来,指着门口,对几个佣人厉声喝道: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疯女人给我轰出去!我们沈家不欢迎她!
我看着他们,反而笑了:扫把星妈,您确定是我克他吗
我转向婆婆,声音清晰有理:
您最近打麻将,是不是手气特别好出门是不是总能捡到钱
婆婆的脸色一变。
我又看向沈聿安:沈聿安,你那个花大价钱从高僧那求来的佛牌,是不是戴着特别安心
他脸上的血色褪尽,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眼里第一次流露出恐惧。
亲戚们看不懂,但他们看懂了沈聿安的反应。
餐桌上再次死寂。
我知道,我赌对了。
它替你挡了多少灾,你心里有数吗我步步紧逼。
一个堂叔公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打圆场。
夫妻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闹成这样舒窈,你……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
我没理他,只是看着沈聿安。
我只问你一句,这个婚,你离不离
3.
沈聿安闭上眼,再睁开时,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舒窈,他声音发哑,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我知道,孩子没了,你心里一直有道坎。
那段时间你茶饭不思,是我一口一口地喂。你夜里做噩梦,是我抱着你,整晚不敢合眼。
他眼眶慢慢地红了,话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我对你的心,你难道都忘了吗
在场的亲戚们立刻被他这副模样打动,纷纷倒向他那边。
是啊,舒窈,你也太不懂事了。
聿安对你那是掏心掏肺的好,你怎么能这么作践他的真心
我看你就是产后抑郁,还没好利索吧赶紧去看看医生。
婆婆寻着台阶,立马接上话:我看她就是脑子有病!聿安,快,把她送医院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沈聿安一脸为难地看着我。
窈窈,不要闹了,我带你去看最好的医生,我们把病治好,好不好
我看着他的情真意切,只觉得可笑。
沈聿安,你抱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身上的寒气,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他脸上的痛心疾首,瞬间僵住。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捂着脖子的手下,那块一直温润的墨玉佛牌,啪的一声,发出一道清脆的裂响。
满屋的嘈杂戛然而止。
他脸色大变,表情惊恐。
在场的人虽然不懂其中玄机,却也从那裂开的玉牌和沈聿安的反应里,感到一阵诡异。
婆婆最先失声叫了出来:我的天!这佛牌可是花了大价钱从高僧那里求来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裂开
我抬步,看向惊慌失措的沈聿安。
因为它替你挡了一劫。沈聿安,你的好运,到头了。
说完,我不再看众人各异的表情,转身就走。
我必须要赶在沈聿安反应过来之前,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沈聿安回过神来,冲上来想拦住我。
舒窈!你站住!把话说清楚!
4.
我不曾停步,径直穿过长廊,走向书房。
那里是沈聿安的禁地,除了他自己,谁也迈不进半步。
门,是意料之中的紧锁。
但我早已安装微型摄像头,知晓了密码,我尝试输入一串数字。
哒的一声,门应声而开。
推门而入,墨卷气扑面而来,但这精心营造的书香雅气之下,却藏着一丝淡淡的香烛味道。
书房陈设考究,一整面墙的紫檀木书架上,摆满了线装古籍,看起来颇有几分书香门第的底蕴。
但我知道,这些都是伪装。
我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停在那个多宝格前。
根据监控的记录,沈聿安每次进入书房,都会在这个博古架前停留许久。
我伸手,按照特定的顺序,转动了架子上的几个瓷瓶。
嘎吱——
一声沉闷的摩擦声响起,多宝格后方的墙壁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阴冷的风从里面灌出,吹得我后颈发凉。
暗门后面,是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密室。
正中央,赫然立着一座法坛!
一踏入密室,我的心便沉了下去。
坛上,摆着我的生辰八字,一缕发丝,还有那支他送我的梅花簪。
他说,舒窈的窈,配这支簪子最好。
如今,簪子蒙尘,与我的头发一道被放在一只破口的瓦罐里。
瓦罐上方,悬着一个用红线一圈圈缠紧的稻草人,胸口贴着写有我名字的符咒,上面插满了乌黑长针。
而法坛另一侧,供奉的却是沈聿安的长生禄位,金字红底,香火鼎盛,青烟缭绕。
牌位前,瓜果贡品堆积如山,映着烛火,晃得人眼睛生疼。
一边是残破,一边是尊荣。
一边是祭品,一边是神明。
我终于明白,他不是在爱我,他是在喂养我。
用温情做饵,用婚姻做笼,只等着我长肥了,好开膛破肚,取走我的气血,滋养他的前程。
那些无缘无故的病痛,那个莫名其妙流掉的孩子,那些深夜里噬骨的寒意,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强压下那股恶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聿安和他母亲追过来了。
舒窈!你找死啊!竟敢闯我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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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沈聿安撞见密室中的情景,那张惯于运筹帷幄的脸庞瞬间变色。
他不再言语,疯了一般朝法坛扑去,想抢回那些关乎他身家性命的东西。
我早有准备,不等他近身,便抓起桌案上的铜香炉,将里面尚有余温的香灰尽数朝他面门扬去。
啊——!
滚烫的灰烬扑了他满脸,沈聿安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脸踉跄后退。
婆婆眼见儿子受创,尖叫着扑向我,枯瘦的手指直取我的头发。
小贱人!你敢动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头皮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我却不退反进,反手一记耳光,结结实实地抽在她脸上。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密室里格外响亮。
婆婆被打得歪过头去,一时竟愣住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敢打我
打你
我甩开她,冰冷的目光扫过她,最终落在那狼狈不堪的沈聿安身上。
你们母子俩做的这些肮脏事,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沈聿安胡乱抹了一把脸,被烫伤的皮肤和香灰混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分外狰狞。
他不再伪装,那温文尔雅的面具彻底撕碎,只剩下刻骨的怨毒。
他忽然笑了,笑声嘶哑又古怪。
舒窈,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安分呢我给你钱,给你沈太太的身份,让你过衣食无忧的日子,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本来没想把事情做绝,只想让你安安分分地待在我身边。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话音未落,他从怀中摸出一把泛着乌光的短刃,一步步逼近法坛上的稻草人。
你看,这就是你的命。
他用刀尖轻轻点了点草人的心口。
只要我刺下去,你这条命,你舒家所有残存的气数,就都彻彻底底归我了。
婆婆在一旁喘着粗气,怨毒地催促:儿子,跟她废什么话!快,快刺下去!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沈聿安举起了刀,刀锋在烛火下闪过一道冷光。
噗的一声轻响。
刀尖刺入了草人。
一股尖锐的剧痛猛地贯穿我的心脏。
咳……呜!
我闷哼一声,捂住胸口,膝盖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呵……疼了沈聿安看到我的反应,脸上终于露出残忍的笑容。
现在知道怕了舒窈,太晚了!
他举起刀,准备再次刺下。
我强撑着墙壁,艰难地从牙关里挤出声音:是吗……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地来赴死
忍着心口的绞痛,我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绛色香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抖手将它扔进了法坛前那座鼎盛的香炉里。
香包遇火,没有燃起火焰,反而化开一缕极奇异的幽香,迅速在密室中弥漫。
沈聿安正要刺下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抽动鼻子,脸上闪过一丝迷茫,这是……什么味道
我扶着墙,看着他,缓缓站直了身体。
心口的疼痛,正随着那香气的弥漫而一点点消散。
我如释重负的笑了,平静的看向沈聿安。
给你点的‘安魂香’。
沈聿安,你唱了这么久的戏,也该落幕了。
6.
那奇异的幽香愈发浓郁,钻入鼻息,沈聿安握刀的手竟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当啷一声,短刃坠地。
他抱着头,双膝一软,重重跪了下去。
法坛上,那块写着他名字的长生禄位,中央毫无征兆地迸开一道裂纹,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随即,一股黑烟冒出,牌位碎成了两半。
与此同时,那个扎满黑针的稻草人,身上的针竟叮、叮地自行脱落,掉在地上,发出诡异的声响。
每掉落一根,我心口的绞痛便消解一分,四肢百骸重新被温暖的血流注满。
沈聿安却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发出不甘的哀嚎。
不……我的运气……我的财!
婆婆吓得面无人色,尖叫着想上前扶他,却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被猛地弹开,后脑勺磕在多宝格的角上,闷哼一声便昏死过去。
密室里,只剩下沈聿安撕心裂肺的嚎叫。
我看着他在地上挣扎,如同看着一条被钓上岸的鱼,做着最后徒劳的扑腾。
我一步步走近,皮鞋的跟,一下下敲击着地砖,也敲在他崩溃的神经上。
他痛苦地抬起头,那张一向自持的脸上,涕泪横流,狼狈不堪。
当他看到我平静无波的脸时,心中的怨恨转为了极致的恐惧。
沈聿安,感觉怎么样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态度变了,声音也软了下来,带上了一丝哀求的颤音。
舒窈……窈窈……别这样,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他挣扎着朝我膝行了几步,试图抓住我的裙角。
钱……我再给你钱!一个月四十万,不,一百万!只要你停下……
我停住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声问:谈什么
他脸上闪过一丝希冀,急切地开口。
你忘了你刚到这座城市,人生地不熟,是我陪着你……
你爱吃那家店的馄饨,我每次开两个小时车去给你买……你不是说,我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吗窈窈,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企图用温情旧事来唤醒我的恻隐之心,这是他最擅长的把戏。
对啊,我轻笑着蹲下身,与他平视,我爱吃那家馄饨,是因为那是我妈妈在世时,唯一带我去的店。
你每次去,不就是为了借着那里的气场,更好地窃取我身上残存的、属于我母亲的庇佑吗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瞳孔因震惊而缩紧。
我伸手,捡起地上那把短刃,用刀尖划过法坛上那张写着我生辰八字的符纸。
嘶啦——
符纸应声而裂。
我身上最后一丝无形的枷锁也随之断裂,一种前所未有的轻快感席卷全身。
啊——!
而沈聿安,却发出了比刚才凄厉十倍的惨叫。
他手背上浮现出大块斑点,乌黑的头发成片地脱落,露出苍白的头皮。
短短片刻,那个三十出头的商界新贵,就变成了一个枯槁老人。
不!不——!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那布满皱纹的手,发出绝望的嘶吼,我的脸!我的钱!我的命!全都没了!
他猛地朝我扑来,枯瘦的手指想要抓住我的脚踝。
还给我!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我厌恶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你的东西沈聿安,你好好看看,这里哪一样东西,是你自己的
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7.
密室外,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沈家的亲戚被这里的动静引了过来。
当他们看清密室里那副诡异的景象时,所有人都被掐住了脖子,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一个风光无限的商业精英,转瞬之间,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
而那个所谓被逼疯的妻子,却安然无恙地站着,神情冷漠。
妖……妖术……
不知是谁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声,人群里顿时一片哗然。
舒窈!你这个妖女!你对聿安做了什么!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嚷,径直走到昏死的婆婆身边,从她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我声音平稳地开口:
喂,陆先生吗东西,我拿回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舒小姐,辛苦。只是……您确定,只要这些吗沈家欠您的,可不止于此。
挂断电话后,我转身,迎上门口那一群噤若寒蝉的沈家人。
不到十分钟,几辆黑色轿车就停在了沈家老宅门口。
车上下来几位身着玄色西服的男子,个个神情肃穆,为首的是一位气质沉敛的中年人。
他就是陆先生。
沈家那些亲戚,何曾见过这般阵仗,一个个吓得往后缩,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陆先生对他们视若无睹,径直走到我跟前,微微欠身:舒小姐,让您受累了。
我摇摇头,心绪已然平复:我无事。他……如何了
我指的是地上那个已经形销骨立的沈聿安。
陆先生瞥了一眼,语气平淡:借运反噬,五弊三缺,他往后余生,非病即残,非孤即贫,算是彻底废了。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昏迷的婆婆。
助纣为虐,同受其殃。她的下场,也差不多。
我点了点头,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这就是他们应得的。
陆先生一挥手,身后的人立刻上前,将软塌如泥的沈聿安与昏迷的婆婆一并架走。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半点多余的声响。
一众亲戚眼睁睁看着,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方才还叫嚷不休的堂叔公,这会儿更是把头埋进了人堆里,脸色灰败。
陆先生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今日所见所闻,我希望你们都能烂在肚子里。
谁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不保证,他会不会和沈聿安一个下场。
众人闻言,身子齐齐一颤,忙不迭地低头,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处理完这一切,陆先生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舒小姐,这里已经没您什么事了,我送您回家。
我跟着他走出沈家老宅,门外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却分外清爽。
我回头望了一眼这座灯火辉煌的宅邸,这里曾是我的牢笼,如今,再也与我无关。
8.
车上,陆先生递来一份文件。
这是沈聿安名下所有资产的清单,以及转让协议。按照约定,物归原主。
我翻开,公司股份、房产、豪车……密密麻麻,记录着他这三年来的功成名就。
我只看了一眼,便将文件合上,退了回去,声音有些发空:陆先生,这些……还是算了吧。
陆先生似乎料到我的反应,并未意外,只是将文件又轻轻推了回来,语气沉静。
舒小姐,这不是钱财,这是一笔账。一笔他用您的血肉、您的气运、您未出世孩儿的性命换来的账。您不要,这笔账,便永远算不清。
他伸出手指,在文件封面上轻轻一点。
更何况,他那些公司,本就是一堆空壳烂账。真正有价值的,是您自己。这不过是让您拿回一个公道。
我沉默了。
陆先生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里那道最不愿触碰的门。
是啊,公道。
我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嘱托。
她似乎早已洞悉一切,在笔记里留下了借运邪术的种种记载,以及陆先生的联络方法,叮嘱我若遇大劫,可求助于他。
若非如此,我恐怕早已成了那法坛上的又一缕冤魂。
我重新拿起那支笔,笔尖悬在签名处,却迟迟落不下去。
陆先生看出我的迟疑,又补充道:
为他设阵的那个邪师,我也已派人去了。清理门户,斩草除根,这是我分内之事。您不必再有顾虑。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笔尖落下,写下了我的名字。
陆先生,我放下笔,轻声说,有劳了。
这声谢,不是为那些资产,而是为这份迟来的,了断。
回到我自己的公寓,那是我买了许久,却从不敢回来住的地方。
因为沈聿安说,这里风水不好,犯冲。
现在想来,不过是他怕我脱离他的掌控,无法再安稳地做他窃取气运的容器。
第二天,沈氏集团股价崩盘的消息,传遍了整座城市的财经圈。
紧接着,沈聿安一夜衰老的流言,也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没有人将这件事和我联系在一起。
在他们眼中,我仍是那个被抛弃的豪门弃妇,温顺,无能。
我乐得清静,开始着手处理沈聿安留下的烂摊子。
陆先生说得没错,沈氏集团早已是个空壳,靠着窃来的运势勉力维持着表面的光鲜。
如今气运一断,内里的腐朽便再也遮掩不住。
我花了整整一个月,才将乱麻般的账目理清,变卖资产,填上窟窿。
最后剩下的,只有一栋位置尚可的写字楼,和一笔足够我余生安稳的钱。
我没什么不满足。
钱财本是身外物,能拿回公道,让恶人得报,已是万幸。
清算资产的最后一日,助理提醒我,沈聿安名下还有一个地下仓储,里面有些私人物品,需要我去处理。
9.
车子停在郊区一栋老旧的仓储中心前,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打开那扇沉重的铁门,昏暗的灯光下,仓库里空空荡荡,只有角落里蜷着一个瘦小的人影。
那是个头发花白、衣衫脏污的妇人。
听到动静,她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里迸出怨毒。
是我的前婆婆。
舒窈!
她瞬间被激怒,尖叫着朝我扑来,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把我儿子还给我!
我只侧身一步,便轻易避开。
她扑了个空,踉跄着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我站在原地,嫌恶地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声音平静:你的儿子,不是早就还给你了么怎么,不满意这个结果
她挣扎着撑起半边身子,一手捂着摔疼的腰,一手指着我,声音嘶哑地控诉:
你把他变成了那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他到底哪里对不起你我们沈家到底哪里亏待了你!
她见我无动于衷,话锋一转,竟带上了哭腔,开始细数从前:
聿安对你多好啊……你爱吃馄饨,下雨他都去给你买。你说你冷,他把家里地暖的温度调到最高,自己热得整晚睡不着。舒窈,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我轻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冷。
是啊,他对我‘好’。
我缓缓蹲下身,与她保持着平视的距离。
那我们来算一笔账,好不好
他给我买一笼汤包,拿走的是我舒家几十年的家业。他为我调高室温,夺走的是我未出世孩儿的性命。妈,
我刻意加重了这个称呼,这笔买卖,是不是很划算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没有就此罢休,一步步将她逼入绝境:
你不是总说,自从我进了门,你就手气特别好,打麻将只赢不输吗
你不是还跟亲戚炫耀,说聿安孝顺,给你买的金镯子是开了光的,戴上后身体都硬朗了吗
你享受着从我身上偷来的福气时,心里就真的一点都没犯过嘀咕吗
不……不是的……
她惊恐地摇着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的声音冷了下去,一刀刀剐开她最后的伪装。
那我父母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我那个三个月大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你也不知道吗
不!!
她终于崩溃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双手胡乱地在地上拍打,嚎啕大哭。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我错了!我们真的错了!
她疯了似的朝我磕头,额头撞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舒窈……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放过聿安吧……
我静静地看着她,心里没有泛起丝毫涟漪。
我站起身,不再看她,转身准备离开。
哭嚎声和绝望,都将被关在这扇铁门之后。
就在我将要踏出门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角落里一个被旧报纸半掩着的木箱。
那是我母亲的嫁妆箱,当初我嫁入沈家,它也跟着我一起,后来沈聿安说箱子太旧,占地方,不知被他扔去了哪里。
原来在这里。
我走过去,拂开报纸,打开了那积满灰尘的箱盖。
箱子里空空如也,只有箱底,静静地躺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母亲,她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笑得灿烂。
那个男人,不是我的父亲。
而是如今那位气质沉敛、帮我讨回一切的……陆先生。
10.
这座城市,是我家的坟场,也是沈聿安的炼狱。
我用他赚来的钱,买下了一间私人疗养院。
疗养院最深处,那间终年不见天日的特护病房,是我为他精心挑选的墓穴。
我走进去时,一股混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
沈聿安就蜷缩在墙角,不再是那个商界新贵,而是一团勉强能看出人形的烂肉。
头发掉光了,皮肤松弛地挂在骨头上,布满尸斑。
他没疯,反而清醒无比,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感受着自己身体的腐烂。
听见脚步声,他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死死转向我,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像是在乞求,又像是在咒骂。
一个瘦骨嶙峋的妇人正拿着一块脏抹布,跪在地上擦拭他失禁后留下的秽物。
她动作麻木,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妈。我轻声开口。
那妇人身子一僵,猛地抬头,露出那张布满恐惧的脸。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嘶哑。
来看你们。毕竟,我现在是这家疗养院的主人,
我微笑着,从爱马仕包里拿出一沓钞票,轻飘飘地扔在她面前的污秽里。
我会每个月给你们母子二十万,擦干净点。
她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不弯腰去捡那些沾着屎尿的钱。
因为这是她和她宝贝儿子唯一的活路。
我走到沈聿安面前,蹲下身,将一个镜子举到他眼前。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他此刻鬼魅般的尊容。
好看吗沈聿安。我轻声问。
这就是你用我的命、我孩子的命换来的‘功成名就’。现在,我把它连本带利地还给你。喜欢吗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眼球上暴起血丝,喉咙里发出怨毒的呜咽。
哦,对了,
我像是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点开一个直播界面。
屏幕上,无数弹幕疯狂滚动着——【窃运者沈聿安今日忏悔实录】。
在线观看人数,早已突破千万。
你不是最爱面子,最喜欢万众瞩目吗我满足你。现在,全城的人都在欣赏你的下场。
你的商业伙伴、你昔日的下属、所有被你欺骗过的人……他们都在看。他们说,你这副样子,比你在敲钟上市时,要体面多了。
啊——!!
沈聿安终于崩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用尽全力朝我扑来,枯瘦的爪子想撕碎我。
我没动,身后的陆先生一步上前,一脚踩在他的背脊上。
骨头碎裂的咔嚓声清晰可闻。
沈聿安绝望的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泪水和口水混在一起,流了一地。
他母亲尖叫着想冲过来,被另外两个黑衣保镖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踩在脚下。
陆先生递给我一份文件,是舒家老宅的房产证和集团的重组计划书。
舒小姐,家运已归位,这是您应得的。
我接过文件,看都没看,走到墙边那个小小的焚烧炉前。
炉火正旺,是用来焚烧医疗垃圾的。
我当着他们母子的面,将那份象征着百亿家产的文件,一页一页,缓慢地撕碎,扔进火里。
不……不要……
沈聿安的母亲发出哀嚎,那是舒家的钱!是我们的……
你们的我转身,笑容冰冷刺骨,你们也配
我看着火焰吞噬掉最后的纸灰,对陆先生说:
我不稀罕这些废纸。我要的,是让他们活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他们的灵魂和肉体一起烂穿。
我要他每天看着自己腐烂。我要她每天亲手擦拭自己儿子的屎尿,闻着他腐烂的味道,挣那几张沾满屈辱的买命钱。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对在绝望中扭曲的母子,转身向外走去。
至于家运,我顿住脚步,没有回头,等他死了,把他的骨灰磨成粉,给我院子里的蔷薇当花肥。那才是它,唯一的用处。
门在我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那撕心裂肺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