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助中心门口来了个穿旧西装的瘦老头，手里拎着一只塑料袋，神色慌张。
“你是那个城里来的程律师？”
“我是。请坐。”
“我想问一下，这个事，法律管不管得了。”
他把袋子打开，里面是一双发黄开裂的儿童皮鞋，鞋底沾着灰白色的粉尘，还有一叠照片。
照片上，是村口水渠旁死去的鸡鸭、变形的玉米，和几个小孩咳嗽流鼻血的模样。
“我们村后面那家矿厂排白灰水，村里好多孩子这两年都咳个不停，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这有关系。”
程念翻看照片，眉头越来越紧。
“有人报过警吗？”
“找过环保站，说没取到水样就走了，村干部也说别闹，说矿厂交了税，是镇上重点企业。”
“你有没有污染时间段的照片？”
“有。”他拿出一张手机截图，“这是我大孙子放学拍的，矿厂排水口喷着白沫，水面上漂着泡。”
“拍得很好。”她顿了顿，“叔，这个案子我接了。”
老头眼眶发红：“可他们说，你们这些法律援助是摆样子的。”
程念站起身：“从现在起，我来证明，他们错了。”
她带着助手小杨走访矿厂周边村落，记录村民病症、拍摄水质变化，还翻出县环保局近三年的监测公示，发现该企业排放数据不合逻辑。
她打电话给镇政府，希望调取企业排污许可证及环评批文。
电话那头冷冷一句：“我们不鼓励外部干涉，特别是你们这种不懂实情的人。”
她挂了电话，换上工装服，绕开矿厂大门，顺着山后林地爬上后坡。
在废水排口，她采集了两份样本，一份封存，一份自费快递到省级第三方检测机构。
四天后，结果返回：重金属含量超标4.3倍。
她立刻整理成文，撰写环境污染初步调研报告，并向上一级环保部门提交举报信。
第六天上午，程念拿着材料去镇政府再度申请信息公开，却被门口干部拦住。
“我们领导不在，有事先写申请。”
“我申请了三次，没人回应。”
“程律师，这事啊，不是你能插手的。你也知道咱们镇资源紧，企业不容易。”
“我是律师，不是财政科。”
“那你也别做得太绝，咱都在这片混饭吃。”
她沉默三秒，掏出手机，按下录音键。
“你刚才说什么？”
那干部脸色一变：“你这什么意思？”
她平静地说：“提醒你一句，你正在妨碍信息公开。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作为呈堂证供。”
“你威胁我？”
“不。我在履行公职监督的义务。”她转身走出门口，掏出另一台工作机，直接拨通省环保热线。
“您好，我是明光援助中心驻星河镇执业律师，我要举报一起环保数据造假与地方政府阻挠取证问题。资料已经备齐，我将同步联系省内媒体联合发声。”
对方沉声应答：“请将电子档资料尽快发至本单位邮箱，我们将启动调查。”
电话挂断，她站在镇政府门口，“我不是来站队的，我是来维护百姓权益的。。”
三天后，省环保厅派出联合调查组，记者同步跟进，爆出矿厂污染数据造假、地方政府涉嫌失职等多项问题。
县政府当晚发布通报，责令停产整顿，并对相关责任人立案处理。
消息一出，镇上传来震动。
援助中心电话被打爆，都是媒体和周边村民来问：
“程律师，你是怎么把这事搞出来的？”
“你真的不是走过场的？”
“你敢这么硬怼政府，没人找你麻烦吗？”
她只是说：“法律赋予我的权利，我有责任用出来。”
那天晚上，村民们自发送来两筐鸡蛋、一筐苹果、一大包南瓜干。
程念看着那一堆谢礼，眼眶有点发热。
“程律师，你吃吧，我们没啥别的表示。”
小杨感慨：“你才来几周，就干了我们中心一年都没敢碰的事。”
她回到办公桌前，重新铺开那张污染地图，笔尖停在红线区域。
“不是他们不敢碰，是以前没人敢相信法律真能碰出声响。”
“你不怕？”
她淡淡一笑：“怕。但更怕，没人说话。”
这不是她第一个案子，但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在这片土地上，法律不是口号，而是她能握在手里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