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漆黑的深潭底,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无形的重压狠狠摁回。
剧痛早已麻木,只剩下无处不在的灼烧感,仿佛连魂魄都在那暗金色的毁灭烈焰中嗞嗞作响,一点点化为飞灰。
死了吗?
这念头刚浮起,一股清凉坚韧的生机,如同黑暗中悄然探入的藤蔓,带着熟悉的清苦药草气息,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温柔却固执地将他破碎的感知一点一点收拢、聚拢。
秦枫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者终于冲破水面!
“咳!咳咳咳——!”
剧烈的呛咳撕扯着胸腔,带来火辣辣的痛楚,却也让他彻底从混沌中挣脱。
他倏地睁开眼。
视野模糊了片刻,才缓缓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石屋熟悉的、布满细微裂纹的灰黑色穹顶。
几缕惨淡的天光从破败的窗棂缝隙挤进来,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几道斜斜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焦糊味、血腥味,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奇异生机的草木清香。
他没死?
秦枫艰难地转动眼珠,脖颈僵硬得像生了锈。
目光所及,石屋一片狼藉,比上次月圆之夜更甚。
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边缘焦黑扭曲的门洞。
墙角堆放杂物的角落一片焦黑,石壁上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然后,他看到了她。
苏小怜就坐在他躺着的这张冰冷石床靠墙的那一头。
她蜷缩着身体,背脊微微佝偻,紧贴着冰冷的石壁。
那张清冷苍白的脸侧歪着,枕在屈起的膝盖上,几缕汗湿的乌发黏在光洁的额角和脸颊。
她睡着了。
呼吸清浅而微弱,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唇色淡得几乎与脸颊同色,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却还维持着一个略显僵硬的姿势——手肘支在膝盖上,微凉的指尖虚虚地撑着下颌,仿佛在守着他时,终于支撑不住沉重的倦意,沉入了短暂的昏睡。
她就这么靠着墙,守着他。像一株在风暴后勉强挺立、守护着脚下寸土的孤竹。
秦枫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擂鼓般重重撞击着胸腔,牵扯得他一阵闷痛。
他死死盯着苏小怜沉睡的侧影,巨大的荒谬感和难以置信的疑惑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没死?怎么可能没死!
苏小怜失控时爆发出的那股力量,那种焚尽一切、连灵魂都要被点燃的恐怖高温…
自己在那样的毁灭风暴中心,怎么可能活下来?
骨头渣子都应该被烧没了才对!
唯一的解释是她最终吞噬了自己?
就像前几次模拟中,师娘、三师姐、大师姐所做的那样。
在他油尽灯枯、失去价值后,将他最后一丝生机彻底榨干,化为她压制阳毒或提升修为的养料。
炉鼎体质,不就是这样的宿命么?
可如果她吞噬了自己,为什么自己还有意识?
为什么还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