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栀洗完澡，推开自己卧室的门，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东西。
一个红木雕花的落地衣架，静静地立在床边。
衣架上，挂着一件红得耀眼的衣裳。
那不是时下流行的布拉吉，也不是规规矩矩的列宁装，而是一件做工精美绝伦的改良旗袍。
上好的丝绒面料，在灯光下流淌着温润华美的光泽，像一捧融化的胭脂。
领口和袖口用金线绣着细密的祥云纹，盘扣是小巧的珍珠，雅致而不失贵气。
旗袍的旁边，静静地摆放着一个打开的丝绒首饰盒。
盒子里，是三样金灿灿的东西。
一条款式简约大方的金项链，一对小巧玲珑的栀子花耳钉，还有一个同样雕刻着栀子花暗纹的金手镯。
每一件，显然都是为她量身定做。
血液在玉栀的四肢百骸里奔涌，带来一阵阵战栗般的激荡。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上那件红色的旗袍。
丝滑冰凉的触感，真实得不像话。
这不是梦。
“姐！”
玉雯和玉珩从门外探进头来，脸上是憋不住的灿烂笑容。
“喜欢吗？这旗袍可是贺大哥特意请上海最有名的老师傅，照着你的尺寸做的！
还有这三金，也是他亲自设计的图样，独一份儿！”玉雯冲进来，抱着玉栀的胳膊，兴奋地嚷嚷。
玉珩跟在后面，虽然没说话，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也满是笑意。
“你们……”玉栀看着他们，喉咙有些发紧，“你们早就知道了？”
“那当然！”玉雯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就你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贺大哥说了，要给你一个惊喜！姐，你快试试这身衣裳，肯定好看死了！”
玉栀被她推到衣架前，看着镜子里自己泛红的眼眶，一时间，百感交集。
原来，贺悦卿要订婚的对象，真的是她。
“姐，你怎么了？怎么还哭了？”玉雯见她眼眶越来越红，有些慌了手脚，“是不是不喜欢啊？”
“没有。”玉栀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随即勾起唇角。
那笑容，像雨后初晴的彩虹。
她不是不喜欢。
她是……太喜欢了。
喜欢到心口发烫，喜欢到觉得过去二十几年所受的苦，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甜。
玉雯和玉珩见状，都松了口气，姐弟三人笑作一团。
玉雯促狭地挤了挤眼：“哎呀，我们未来的贺太太，证都领了，现在看到订婚的衣裳，就激动成这样，可真够害羞的！”
玉栀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夜深了，玉雯和玉珩被李婶催着回房睡觉。
房间里只剩下玉栀一个人。
她坐在床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件红色的旗袍，心里像是被温热的泉水填满，暖洋洋的。
门被轻轻推开。
贺悦卿洗完澡走了进来，头上还带着一丝雾气。
看着坐在床边的玉栀，深邃的眼眸里，瞬间盛满了柔光。
他从背后轻轻地环住了她。
“喜欢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尺寸合适吗？”
玉栀点了点头，将脸颊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有点小小的委屈。
贺悦卿轻笑一声，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轻蹭了蹭。
“想看看我们家小猫吃醋的样子。”
玉栀的脸更烫了。
“谁……谁吃醋了！？”
贺悦卿没有戳穿她，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过了一会儿，他才用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缓缓开口。
“栀栀，对不起。”
玉栀一愣，抬起头看他。
“我们领证，十分仓促，委屈你了。”贺悦卿的目光深沉如海，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娇小的身影。
“我欠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开始。所以，我要办一场全京市最盛大的订婚宴。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玉栀，是我贺悦卿明媒正娶的妻子！
是我……三书六礼，八抬大轿，也想娶回家的女人。”
他的话，像一颗颗滚烫的石子，投进了玉栀的心湖，激起千层波涛。
什么流言，什么污点，什么门不当户不对……
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
看着他眼里的珍视和深情，玉栀终于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
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贺悦卿的身体一僵，随即，眼底翻涌起滔天的热浪。
他反客为主，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与此同时，西郊的招待所。
江誉正在试穿他明天的“战袍”。
那是一套崭新的中山装，高青山的人特意为他准备的。
料子不错，穿在身上相当挺括。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人模狗样的自己，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高青山给他的那些“材料”，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那些邻居的“证明信”，那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恋爱细节”，还有那封肉麻露骨的“情书”，他随时都能声情并茂地复述出来。
“江誉同志，准备好了吗？”高青山的心腹推门进来。
“放心吧！”江誉拍了拍胸脯，“明天，我一定让玉栀那个贱人，当着全京市人的面，身败名裂！”
闭上眼，他仿佛就已经看到了那一幕。
他，作为被无情抛弃的痴情受害者，在盛大的宴会上，声泪俱下地控诉。
而挺着肚子的玉栀，他们口中的天才少女，被他撕下虚伪的面具，露出底下肮脏不堪的真面目！
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痛哭流涕，无地自容！
光是想想，江誉就觉得浑身的血液在沸腾。
他要让玉栀知道，踹了他，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他要玉栀跪在自己面前，哭着求他原谅！
高青山的心腹看着他那副癫狂的样子，略微皱了皱眉，将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这是部长给你的。事成之后，南下的火车票和剩下的辛苦费，会一并给你。”
江誉一把抢过信封，掂了掂分量，脸上的笑容更加扭曲了。
“放心吧，这事一定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