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八桶将军 > 第7章
伤兵营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息。谭斯高大的身躯蜷缩在铺位上,如同一座濒临崩塌的山岳。左臂伤口处,被浑浊脏水浸透的绷带下,皮肉呈现出骇人的紫黑色,肿胀得发亮,脓血混合着污水的恶臭丝丝缕缕地渗出。高烧如同无形的烙铁,将他浑身炙烤得滚烫,皮肤呈现出不祥的潮红。他牙关紧咬,发出无意识的、痛苦的呻吟,意识早已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灼热的炼狱。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赵振派来的两名亲兵(李虎和张彪)守在铺位旁,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们亲眼目睹了谭斯被张黑子“探视”后的惨状,也听到了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嚎。此刻,看着这铁塔般的汉子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一股同袍的悲愤和对张黑子滔天恨意在他们胸中激荡。
“水…干净的布!快!”李虎对着营里其他被惊动的伤兵和杂役吼道,声音嘶哑。立刻有人递上清水和相对干净的布条。张彪小心翼翼地剪开谭斯左臂上湿透、污秽的绷带。当伤口彻底暴露时,饶是久经沙场的两人也倒吸一口凉气!创面红肿溃烂,脓血横流,边缘的皮肉甚至开始发黑坏死!刺鼻的腐臭味令人作呕。
“该死!邪毒入骨了!”张彪低吼,额上青筋暴起,“必须立刻清创用药!周老呢?!周老去哪里了?!”
众人面面相觑。对啊,周老刚才说去找药,怎么一去不复返了?
“我去找周老!”李虎猛地站起身,就要往外冲。
“站住!”一个沉稳却蕴含着火山般怒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赵振大步走了进来,他显然已经听完了亲兵的紧急汇报。他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目光扫过谭斯那惨不忍睹的伤口和昏迷不醒的状态,最后落在李虎张彪身上,眼中寒光四射,几乎要凝成实质!
“张黑子…”赵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前所未有的杀意。他走到谭斯铺位前,俯身仔细查看了伤口,又探了探他滚烫的额头,眉头拧成了死结。
“都头!周老去找药,至今未归!谭斯他…”张彪急切道。
“我知道!”赵振打断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中翻腾的怒海。他看向李虎:“李虎!你立刻带两人,沿去药材库的路给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务必找到周老!”
他预感不妙,张黑子既然敢直接对谭斯下手,阻挠救治也绝非不可能!
“是!”李虎领命,点了两名精悍士兵,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营帐。
赵振又看向张彪:“张彪!你亲自去!持我令牌,去辎重营药材库!不管用什么方法,把治疗外伤邪毒最好的金疮药、拔毒散、还有清热解毒的黄连、板蓝根…所有能用上的,统统给我拿来!谁敢阻拦,以延误军机论处,格杀勿论!”
他将一枚沉甸甸的铜质令牌重重拍在张彪手中,语气中的决绝与杀伐之气让整个帐篷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遵命!”张彪感受到令牌上传来的冰冷和都头话语中的森然杀意,精神一振,抱拳领命,转身飞奔而去。他知道,都头这是动了真怒,要掀桌子了!
赵振留在原地,亲自指挥剩下的士兵:“去打干净的冷水来!不停给他擦拭额头、腋下降温!小心避开伤口!”
他蹲下身,用干净的布巾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擦拭谭斯滚烫的额头和脖颈。看着这个沉默的巨汉在痛苦中无意识地抽搐,赵振心中那压抑的怒火如同熔岩般翻涌。张黑子!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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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刻都无比煎熬。
李虎带着人几乎将通往药材库的小路翻了个遍,却始终不见周老的踪影!只在路旁一片被踩踏凌乱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只周老常穿的、打满补丁的旧布鞋!李虎的心沉到了谷底。
而张彪那边,持着赵振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地闯到了辎重营药材库。然而,掌管药材库的库吏(刘麻子,张黑子的另一心腹)却一脸为难地摊着手:“张爷,不是小的不给啊!您要的这几味主药…金疮药、拔毒散…前些日子刚用完!还没来得及补上!黄连、板蓝根倒是有,可…可光靠这些,对付这么重的邪毒,怕是不顶事啊!”
他眼神躲闪,语气却显得很“诚恳”。
“放屁!”张彪勃然大怒,一把揪住刘麻子的衣领,“老子昨天还看见库里有存货!说!药呢?!”
“哎哟!张爷息怒!息怒!”刘麻子吓得脸色发白,却咬死不松口,“真…真没有了!都用完了!您不信…您自己进去看?”他指着库房。
张彪一把推开他,带人冲进库房。果然,存放那几味关键药材的柜格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些普通的止血粉和无关紧要的草药。显然,药材也被人提前转移或藏匿了!
“好!好得很!”张彪气得浑身发抖,知道这又是张黑子的手笔。他一把抓起柜台上仅有的几包黄连和板蓝根,又搜刮了一些干净的绷带和烈酒(用于消毒),狠狠瞪了刘麻子一眼:“告诉张黑子,这事没完!”
说完,带着这点杯水车薪的药物,心急如焚地往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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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兵营里,赵振的脸色随着李虎和张彪先后带回的坏消息,变得越来越难看,最终化为一片冰封的怒海。
“鞋…只找到一只鞋?”赵振看着李虎呈上的那只沾满泥土的旧布鞋,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药…主药全没了?”他看着张彪拿回来的那点可怜的药材,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这帐篷都劈开!
“都头!张黑子欺人太甚!这是要活活逼死谭斯啊!”李虎双目赤红,按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都头!下令吧!我带人去把张黑子那狗窝掀了!把药和人搜出来!”张彪更是怒不可遏。
营帐内,其他伤兵和杂役也群情激愤。谭斯昨夜悍勇护粮、今日却被小人如此残害,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压抑的怒火在每个人胸中燃烧。
赵振缓缓站起身。他没有立刻下令抓人。他知道,此刻去抓张黑子,对方必然矢口否认,甚至反咬一口。周老失踪,药材消失,都缺乏直接证据指向张黑子。强行动手,只会授人以柄,正中张黑子下怀。
但,谭斯命悬一线!等不起了!
他走到谭斯铺位前,看着那张因高烧和痛苦而扭曲、却依旧带着一股不屈蛮劲的脸庞。他伸出手,用力握住谭斯那只滚烫的、完好的右手,沉声道:“谭斯!撑住!听见没有!给我撑住!”
然后,赵振猛地转身,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扫过帐内所有人,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金断玉般的决绝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
“李虎!张彪!”
“在!”两人挺胸怒吼。
“持我令牌,立刻快马出营!去最近的县城!不!去府城!给我找!找最好的大夫!买!买最好的药材!不管花多少钱!不管用什么手段!天亮之前,必须把人和药给我带回来!若遇阻拦…杀无赦!”
赵振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帐篷里。这是孤注一掷!是赌上他都头前程甚至性命的决断!他要用自己的权力和资源,强行撕开一条生路!
“得令!”李虎、张彪热血上涌,接过令牌,眼中闪烁着决死的光芒,转身如旋风般冲出营帐!马蹄声很快在寂静的军营外急促响起,踏碎寒夜,奔向远方。
“其余人!”赵振目光如电,“用现有东西,全力救治!清洗伤口,烈酒消毒!黄连煎水,有多少灌多少!给我吊住他这口气!他若死了…”赵振的目光扫过众人,冰冷刺骨,“你们知道后果!”
整个伤兵营瞬间如同精密的机器般运转起来。清洗伤口、烈酒消毒带来的剧痛让昏迷中的谭斯发出更加痛苦的闷哼,但无人敢停手。苦涩的黄连水被强行灌入他干裂的口中。
赵振亲自守在铺位旁,如同一尊守护神祇的石像,目光死死盯着谭斯起伏的胸膛和手臂上那狰狞的伤口。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谭斯,你必须活下来!为了你身上的血仇,为了我赵振今日的决断,也为了…给这污浊的军营,劈出一道雷霆!
夜色如墨,军营死寂。唯有伤兵营里灯火通明,人影忙碌。急促的马蹄声渐渐远去,而张黑子所在的方向,却陷入了一片异样的寂静,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一场围绕着谭斯生死的无声较量,已经进入了最惨烈、最残酷的搏杀阶段。赵振的雷霆之怒,能否从阎王手中抢回这条命?张黑子的阴毒算计,又是否还有后手?答案,将在黎明到来之前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