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两年,同学会上他们起哄让我和初恋顾沉玩咬樱桃游戏。
手机闪光灯亮起时,顾沉的手正顺着我的腰往下滑。
第一章
手机在玄关柜子上嗡嗡震动,屏幕亮起又暗下去,映着蒋临舟刚脱下的深灰色羊绒大衣。客厅没开主灯,只沙发边落地灯晕开一小圈暖黄的光。厨房里传来水声,还有邬薇哼歌的调子,不成曲,但轻快。是新婚刚满两年的味道,空气里还浮着晚餐留下的、淡淡的糖醋排骨香气。
蒋临舟换了拖鞋,骨头缝里还残留着连续加班三天的滞重酸痛。他习惯性地先去摸烟盒,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外壳,又顿住。邬薇不喜欢烟味,尤其在这套她精心布置的、以米白和浅木色为主调的房子里。他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些疲惫。
水声停了。邬薇擦着手从厨房出来,脸上带着点被热气熏出来的红晕,身上还系着那条印着小草莓的围裙。回来啦累坏了吧锅里还温着汤,我给你盛一碗她声音清脆,像夏天冰镇过的玻璃珠。
不用,在公司吃过了。蒋临舟放下水杯,走过去,很自然地伸手环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刚洗过的头发,有清爽的橙花香气。他闭了闭眼,这一刻的温存是真实的,驱散了不少工作带来的冷硬。同学会好玩吗他随口问,声音有点闷在头发里。
邬薇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仰头看他,灯光落进她眼底,亮晶晶的。还行吧,就那样。吵吵嚷嚷的,还是老一套,吃饭、唱歌、忆当年。她语速比平时快了一点点,带着点刻意的轻松,对了,林悦你还记得吧她怀孕了,胖了好多,差点没认出来……
蒋临舟嗯了一声,低头在她额角落下一个吻,带着安抚的意味。开心就好。他没再多问,松开她,弯腰拿起自己还在震动的手机。还有个邮件要看。他捏了捏眉心,朝书房走去。
邬薇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却难掩疲惫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后,悄悄松了口气。那点刻意堆砌的轻松从脸上褪去,留下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虚浮。她解下围裙,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围裙带子上的小草莓。
书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柔和的光线和细微的声响。蒋临舟没开顶灯,只拧亮了书桌上的台灯。冷白的光线切割出一方沉静的空间。他把自己陷进宽大的皮椅里,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才点开手机。
未读信息有好几条。工作群里的消息他习惯性略过。置顶的家庭群里,母亲发了张老家新开花的腊梅照片。往下滑,一个没有备注、但头像他依稀记得是某个大学时期有过点头之交的男同学的名字跳了出来。
信息内容只有一行字,后面跟着一个压缩包。
临舟兄,嫂子今天玩挺开啊![坏笑表情]
现场精彩图集,独一份,兄弟够意思吧
蒋临舟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屏幕的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显得眼窝有些深。他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悬停片刻,然后点了下去。
压缩包下载得很快。解压,一个新建的文件夹弹出来。里面是十几张照片,像素很高,清晰地记录了一个灯红酒绿的包厢。
照片的主角是邬薇。她穿着件他今早出门前还见过的、很衬她肤色的雾霾蓝针织连衣裙,坐在包厢正中的高脚椅上。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同学,一张张兴奋的脸庞在闪烁的彩灯下显得有些变形。空气里仿佛能听到震耳的音乐和尖叫声。
焦点在邬薇和她对面的男人身上。顾沉。蒋临舟认得那张脸,即使隔着屏幕和几年时光。他比大学时更成熟了些,穿着件剪裁合体的深色衬衫,袖子随意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微微倾身,离邬薇很近,脸上带着一种蒋临舟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混合着玩味和某种隐秘兴奋的笑容。
照片是连拍的。第一张,邬薇的脸颊绯红,眼神有些迷离,不知是酒意还是灯光。顾沉手里捏着一根细长的红线,线的两端,各系着一颗鲜红欲滴的车厘子。
第二张,顾沉把其中一颗樱桃递到邬薇唇边。她的唇瓣微微张开,似乎有些犹豫,眼神飘向镜头外,带着点求助的茫然。周围的人群起哄得更厉害了,有人甚至做出了推搡的动作。
第三张……蒋临舟的指尖停在屏幕上,没有滑动。屏幕的光映在他眼里,像结了冰的湖面。照片上,邬薇终于微微探身,用牙齿轻轻咬住了自己这一端的樱桃。与此同时,顾沉也俯身向前,咬住了另一颗。两人的脸因为要同时咬住悬在中间的红线而靠得极近,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顾沉空闲的那只手,不知何时,极其自然地滑到了邬薇的腰侧,甚至……照片的角度刁钻地捕捉到,那只手的尾指,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裙摆下大腿外侧的曲线。暧昧至极。
第四张,是闪光灯骤然亮起的瞬间。强光刺破了包厢的昏暗,清晰地定格了邬薇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和顾沉嘴角那抹加深的、带着得逞意味的笑意。那只放在她腿侧的手,在强光下无所遁形。
蒋临舟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只手上,钉在顾沉的笑容上,钉在邬薇那瞬间的惊慌上。空气仿佛凝固了,书桌边那盆绿萝的叶子纹丝不动。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盯着手机屏幕,很久。
久到手机屏幕因为长时间无操作而自动暗了下去,书房彻底陷入台灯无法完全驱散的半明半昧里。他整个人陷在椅背的阴影中,只有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森冷的白。
第二章
手机屏幕彻底黑了,像一块冰冷的墓碑。蒋临舟把它反扣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他向后靠在椅背上,仰起头,盯着天花板上那片被台灯光晕模糊了的阴影。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像吞咽下了一块烧红的炭。
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血液冲击耳膜的轰鸣声。那几张照片,尤其是顾沉那只手滑向邬薇大腿的定格,还有闪光灯亮起时她眼中清晰的慌乱,像淬了毒的钢针,反复刺穿着视网膜。一股冰冷粘稠的怒意,混着一种被背叛的尖锐刺痛,从胃里翻涌上来,堵在胸口,沉甸甸地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几步走到窗边,哗啦一声用力扯开厚重的窗帘。冰冷的夜风灌进来,吹在他脸上,带着深秋的寒意,却丝毫浇不灭胸腔里那团越烧越旺的邪火。
楼下小区的路灯昏黄,勾勒出光秃秃的枝桠轮廓。万家灯火,每一盏窗户后面都是一个看似安稳的世界。他的世界,就在刚才那十几秒里,被几张照片轻易地撕开了一道丑陋的口子。
在窗边站了不知多久,直到指尖被夜风吹得冰凉麻木。蒋临舟缓缓转过身,脸上那种暴风雨欲来的骇人神色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他走回书桌,拿起那部倒扣的手机,指尖划过屏幕解锁。找到那个发照片的号码,没有丝毫犹豫,删除了整个对话记录和那个压缩包。动作干净利落。
做完这一切,他才拉开书房的门。客厅温暖的灯光和隐约的电视声浪涌进来。邬薇蜷在沙发一角,抱着个柔软的抱枕,正心不在焉地按着遥控器。听到开门声,她像受惊的小动物般猛地抬头望过来,眼神里带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紧张。
忙完了她声音有点干,清了清嗓子才自然些。
蒋临舟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很沉,像深不见底的潭水,平静地扫过她的脸,她的眼睛,最后落在她穿着家居服、显得格外单薄的肩膀上。那目光里没有质问,没有怒火,却让邬薇心底那点侥幸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只剩下空落落的恐慌。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怀里的抱枕。
就在她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种无声的审视时,蒋临舟动了。他朝她走过去,步伐沉稳。在沙发前停下,微微俯身。邬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预想中的质问或者爆发并没有到来。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落在了她的发顶,带着她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力道,轻轻揉了揉。
嗯,忙完了。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甚至比平时更温和了一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在看什么
邬薇怔住了,浑身僵硬。头顶传来的触感和耳边温和的嗓音,与他刚才在书房门口那深海般的眼神形成了巨大的割裂感,让她一时无法反应。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没……没什么好看的。她有些结巴,胡乱按着遥控器,屏幕画面飞速切换。
蒋临舟在她身边坐下,沙发微微凹陷。他身上还带着从窗外沾染的清冷气息,混合着他惯用的、清冽的雪松须后水味道。他没有再追问照片或者同学会,仿佛那件事从未发生。他伸出手臂,很自然地环过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动作依旧温柔,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
邬薇的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顺从地靠过去,脸颊贴着他微凉的衬衫面料。他的心跳隔着布料传来,沉稳有力,一下,又一下,敲在她的耳膜上。这熟悉的怀抱,此刻却像一座无形的牢笼,温柔而密不透风。
累不累他低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声音近在咫尺,温和得让她心头发颤。
……还好。邬薇的声音闷在他怀里,细微得几乎听不见。她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他反常的平静和加倍的温柔,比暴怒更让她恐惧。那是一种山雨欲来之前的死寂,是暴风雪前反常的温暖。她甚至能嗅到一丝潜藏在这温柔表象下、冰冷而危险的气息。
她不敢动,不敢问,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依偎在这个突然变得陌生又熟悉的怀抱里。电视里喧闹的综艺声成了空洞的背景音,她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身边这个男人身上,集中在他平稳的呼吸和看似温柔的禁锢里。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糖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沉重的压力。
蒋临舟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目光越过她,落在对面电视墙上悬挂的一幅抽象画上。画布上是混乱交叠的色块,红的像血,黑的像深渊。他环抱着她的手臂,肌肉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一寸寸地绷紧,坚硬如铁。眼底深处,那潭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冰冷的怒意和某种残酷的决断,正在无声地凝结成锋利的冰棱。
第三章
日子像上了发条的钟摆,在一种刻意维持的、紧绷的平静中滑过一周。窗外的梧桐叶几乎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家里的气氛变得很微妙。蒋临舟依旧按时上下班,甚至比平时更准时。他依旧会对邬薇笑,会在她做好饭后说辛苦了,会提醒她天冷加衣。只是那笑容像是画在脸上的工笔画,好看,却没有一丝暖意抵达眼底。他不再主动拥抱她,偶尔的肢体接触也短暂得像蜻蜓点水。晚上,他待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厚重的实木门关着,将两人隔绝在两个世界。
邬薇感觉自己像个在薄冰上跳舞的人,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次呼吸都屏着气。她尝试过小心翼翼地讨好。蒋临舟胃不好,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小火慢炖了两个小时的养胃粥,米粒都熬开了花,香气扑鼻。
临舟,尝尝这个我炖了好久。她把盛好的粥放到他面前,声音放得又轻又软。
蒋临舟正低头看平板上的财经新闻,闻言抬了下眼皮。目光掠过那碗热气腾腾的粥,落在她带着期待和忐忑的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像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嗯,放着吧。他淡淡应了一声,视线重新回到平板上。过了片刻,才拿起勺子,机械地舀了几口,动作间没有一丝品尝的意味。粥的热气袅袅上升,模糊了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邬薇站在桌边,看着那碗他并未真正尝过的粥,指尖冰凉。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无力感攫住了她。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问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因为那些照片她想解释那天只是喝多了,被大家起哄得下不来台……可话到嘴边,看着他疏离冷漠的侧脸,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解释,在此刻他无声的压迫感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多余。
她默默地坐下,食不知味地扒拉着自己碗里的白粥。餐厅里只剩下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微脆响,压抑得让人窒息。
就在邬薇快要被这无声的冷暴力逼疯的时候,一个电话打破了死水般的沉寂。是她的闺蜜苏晓打来的。
薇薇!你在哪快看咱们大学班级群!炸锅了!苏晓的声音又急又尖,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邬薇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颤抖着手点开那个沉寂许久的微信群,消息已经刷了99+。她飞快地往上翻,心脏狂跳。
引爆点是一张截图,来自一个本地颇有名气的职场匿名吐槽论坛。帖子的标题用加粗的红字写着:【实名举报!信诚资本顾沉,为升职不择手段,向竞争对手泄露核心商业机密!求锤得锤!】
截图里,发帖人言辞激烈,逻辑清晰地指控顾沉在负责蓝海科技并购项目期间,多次将内部估值模型、谈判底线等核心信息泄露给另一家竞购方启明投资,导致信诚资本最终溢价过高才拿下项目,造成公司重大损失。帖子下面附了几张打了厚码、但隐约能看到信诚内部文件格式和顾沉签名的截图,还有几张模糊的、疑似顾沉与一个启明投资高层在隐秘咖啡厅角落会面的照片截图。时间、地点、项目名称,甚至一些关键数据都被隐晦地提及,指向性极其明确。
群里早已炸翻了天。
我的天!顾沉他疯了吧泄露商业机密这要吃牢饭的!
不能吧是不是搞错了顾沉平时看着挺精明的啊!
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为了往上爬,脸都不要了!
照片虽然糊,但侧脸轮廓和那件骚包的巴宝莉风衣,绝对是他没跑!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社死了,圈子就这么大,以后谁还敢用他
@邬薇
薇薇,你跟他大学关系不是挺好知道内情吗
楼上别乱@,人家薇薇都结婚了,跟这种人渣扯什么关系!
邬薇握着手机,指尖冰凉,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急速褪去,留下一片麻木的空白。顾沉……泄露机密被实名举报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嗡嗡作响。照片上那个模糊的侧影和熟悉的穿衣风格,像冰冷的针,扎进她的记忆里。同学会那晚,顾沉身上穿着的,似乎就是一件类似的巴宝莉经典款风衣……
她猛地抬头,看向餐桌对面。蒋临舟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平板,正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着嘴角。他似乎对手机上疯狂震动的班级群消息毫无所觉,姿态闲适,仿佛只是在享用一顿再普通不过的早餐。
怎么了脸色这么白。他抬眼看向邬薇,语气平淡,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心。
邬薇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看着蒋临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平静无波,没有一丝惊讶,没有一丝波澜。一个可怕又清晰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是他!一定是他做的!除了他,谁会对顾沉有如此深重的恶意谁又有这样的能力和手段,在短短一周内,精准地编织出这样一张足以毁掉一个人职业生涯和名誉的大网
没……没什么。邬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厉害,她猛地低下头,避开了蒋临舟探究(或者说,是洞悉)的目光,手指用力到几乎要将手机屏幕捏碎。班级群里的消息还在疯狂滚动,那些关于人渣、吃牢饭、社死的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睛生疼。
蒋临舟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弧度冰冷,转瞬即逝。他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咖啡,浅浅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回甘。
风,起了。
第四章
顾沉被开除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虽然在学校老友圈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但很快,那些喧嚣的议论、好奇的探问、幸灾乐祸的嘲讽,都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了邬薇的世界之外。这屏障,是蒋临舟无声筑起的冰墙。
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以下。蒋临舟依旧维持着表面的正常。他不再去书房关门到深夜,反而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着电视,财经新闻或纪录片的声音成了唯一的背景音。他手里可能拿着一本书,或者平板,但邬薇知道,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上面。
data-fanqie-type=pay_tag>
他像一座沉默的冰山,散发着彻骨的寒意。邬薇每一次试图靠近,哪怕只是给他倒杯水,或者问一句晚上想吃什么,得到的回应都简短到吝啬,或者干脆是长久的沉默。他的眼神不再落在她身上,偶尔扫过,也像是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家具,冰冷,疏离。
邬薇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弃在孤岛的囚徒。她给苏晓打电话,想倾诉那快要将她溺毙的恐慌和窒息感。
……晓晓,我真的受不了了!他一句话都不跟我说!看我的眼神……冷的吓人!我快疯了!邬薇抱着膝盖蜷缩在卧室飘窗上,压低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的天,薇薇,这都几天了他还这样苏晓在电话那头倒吸一口凉气,因为顾沉那事他认定你跟顾沉……
我不知道!邬薇痛苦地打断她,同学会那晚……是我不对,我喝多了,他们起哄,我脑子一热就……但我发誓,我跟顾沉什么都没发生!照片……照片是角度问题!临舟他……他根本不信!他一个字都不问,就这样冷着我!
那你倒是跟他解释啊!说清楚啊!这么憋着算怎么回事
我说不出口!邬薇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怎么解释照片上就是那样!他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我害怕!晓晓,我从来没这么怕过他!我感觉他要吃了我!不,比吃了我还可怕!他越是平静,我越觉得他要做点什么!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论坛上那些指向顾沉的、字字诛心的指控截图。
唉……苏晓长长叹了口气,那顾沉那边……你真没联系过他现在可是彻底臭了,听说信诚下了狠手,业内都传开了,他怕是在金融圈混不下去了。
没有!我哪敢!邬薇立刻否认,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随即又惊恐地捂住嘴,下意识地看向紧闭的卧室门,仿佛蒋临舟就站在门外听着。我躲都来不及!他怎么样,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急切地撇清,像是在说服苏晓,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说服门外那个可能存在的监听者。
挂了电话,邬薇脱力般靠在冰冷的玻璃窗上。窗外的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像要塌下来。苏晓最后那句他怕是在金融圈混不下去了在她脑子里反复回响,和蒋临舟那张平静无波的脸重叠在一起,让她不寒而栗。
就在她精神紧绷到极致,快要崩溃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归属地是本市的。
鬼使神差地,她接了。
喂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个极度沙哑、疲惫又带着压抑怒火的声音,是顾沉:邬薇。
只两个字,邬薇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想把电话挂断。
别挂!顾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疯狂,我就问你一句!是不是你是不是蒋临舟干的!
我不知道!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邬薇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起来,她捂住话筒,惊慌地看向门口,你的事跟我没关系!别再打来了!
跟你没关系!顾沉在电话那头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冷笑,像夜枭的悲鸣,邬薇!你他妈装什么傻!同学会那天晚上,你老公收到了什么,你会不知道现在好了,老子完了!彻底完了!被公司扫地出门,背着一屁股烂账!所有猎头都把我拉黑了!在这个圈子里,我顾沉已经是个死人!拜你们这对好夫妻所赐!
他喘着粗气,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绝望:他够狠!真他妈够狠!为了整死我,连商业泄密这种能把我送进监狱的罪名都敢编!那些所谓的‘证据’,假的!全是假的!但他蒋临舟是谁他手眼通天!假的也能变成真的!他就是要我身败名裂!要我永世不得翻身!邬薇,你满意了!
不是的!我没有!我……邬薇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慌和顾沉话里透出的、关于蒋临舟手段的狠戾信息,让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你闭嘴!顾沉厉声打断她,声音里只剩下怨毒,我告诉你,邬薇,这事没完!我顾沉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你们等着!等着!他疯狂地吼完最后一句,电话被狠狠地挂断,只剩下急促的忙音,像垂死者的最后喘息。
嘟…嘟…嘟…
忙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邬薇握着手机,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顾沉那充满恨意的诅咒还在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扎进她的心脏。身败名裂…送进监狱…假的变成真的…手眼通天…拉个垫背的……
她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目光落在卧室紧闭的门上。那扇门,此刻在她眼里,仿佛成了地狱的入口。门外,那个沉默的男人,她的丈夫,究竟是一头怎样披着温和外衣的、择人而噬的凶兽
她终于彻底明白,蒋临舟的沉默和温柔,不是原谅,不是等待解释,而是暴风雨来临前,最深沉、最恐怖的寂静。他早已在无声无息间,布下了天罗地网,而她和顾沉,都不过是网中待宰的猎物。雪崩,已经开始了。
第五章
顾沉那通充满绝望和诅咒的电话,像最后一块巨石,彻底压垮了邬薇紧绷的神经。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四肢百骸,勒得她几乎窒息。她看着那扇紧闭的卧室门,仿佛能透过厚重的实木,看到外面客厅里那个端坐如冰山的身影。
不行!她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审判,等待那不知何时会落下的、更残酷的惩罚。她必须问清楚!哪怕结果是将自己彻底推入深渊,也比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折磨强!
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或者说,是恐惧到极点的疯狂)猛地攫住了她。邬薇赤着脚跳下飘窗,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冰凉的地板刺激着脚心,却让她混乱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病态的清醒。她拉开卧室门,冲了出去。
客厅里,电视依然开着,财经频道的主持人正字正腔圆地分析着大盘走势。蒋临舟坐在沙发正中央,背脊挺直,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杂志,姿态沉静。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蒋临舟!邬薇冲到他面前,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尖锐变形,带着哭腔,是不是你顾沉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空气瞬间凝固。电视机的声音成了唯一的噪音,显得格外刺耳。
蒋临舟翻动杂志页面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落在邬薇脸上。她的脸惨白如纸,眼圈红肿,头发因为刚才的蜷缩显得有些凌乱,赤着脚站在地毯边缘,像个走投无路的困兽。
他的眼神平静依旧,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淡淡的不悦。没有惊讶,没有慌乱,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审视。
什么他开口,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温和,却像冰锥一样刺穿了邬薇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顾沉!他被开除!被举报泄露商业机密!现在整个圈子都在封杀他!邬薇不管不顾地吼了出来,眼泪终于冲破了堤坝,汹涌而下,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是你!一定是你!除了你,谁还会这么恨他谁还有本事弄出那些所谓的‘证据’!
蒋临舟静静地看着她崩溃流泪的样子,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杂志合拢,放在身侧的沙发上。然后,他做了一个让邬薇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动作。
他微微倾身,从面前的茶几上,拿起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眼镜布。动作优雅而从容。接着,他摘下了鼻梁上那副金丝边眼镜。
没有了镜片的阻隔,他那双眼睛彻底暴露在灯光下。瞳孔是极深的墨色,此刻清晰地映着邬薇泪流满面、惊惶失措的脸。那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冰冷得像淬火的寒铁,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冷酷和……一丝几不可察的、残忍的腥味。
他低下头,用那块柔软的眼镜布,极其专注、极其缓慢地擦拭着镜片。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仪式感。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布料摩擦镜片发出的、细微又刺耳的沙沙声。
时间被无限拉长。邬薇的眼泪挂在腮边,忘记了流淌,她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他擦拭眼镜的动作,优雅得像在把玩一件艺术品,又像是在打磨一把即将出鞘的凶器。
终于,镜片被擦拭得纤尘不染,光可鉴人。蒋临舟将它重新架回鼻梁上。镜片后的目光,重新被镀上一层冰冷的、疏离的光泽。
他这才抬起眼,重新看向邬薇。嘴角甚至向上牵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我太太的清白,他顿了顿,目光如有实质,缓缓扫过邬薇苍白颤抖的唇,仿佛在回味照片上那咬着樱桃绳的一幕,总得有人买单。
轰的一声!
邬薇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冰冷、最残酷的证实!
他承认了!他不仅承认了,还用如此轻描淡写、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毁掉一个人的人生,不过是碾死一只碍眼的蚂蚁!而她,她的清白,成了他对顾沉实施毁灭性报复的唯一、且堂皇的理由!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她如坠冰窟,四肢百骸都冻得僵硬。她看着蒋临舟,看着他那张英俊却如同戴了完美面具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嫁的,从来就不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而是一头蛰伏在深渊、不动声色便能搅动腥风血雨的恶龙!
恐惧到了极致,反而催生出一股绝望的愤怒。她张了张嘴,想尖叫,想质问,想撕碎他这张虚伪的脸!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破碎的抽气声。眼前一阵发黑,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没有瘫软下去。
蒋临舟看着她失魂落魄、濒临崩溃的样子,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半分。他不再看她,重新拿起沙发上的杂志,姿态闲适地翻开,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指控和摊牌,不过是拂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
客厅里,只剩下电视机里依旧在播报的财经新闻,主持人平稳的语调,成了这死寂空间里最荒诞的注脚。邬薇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不受控制地滑落,跌坐在同样冰冷的地板上。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深入骨髓的、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恐惧,和对未来的彻底绝望。
买单顾沉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那么她呢她的单,又该如何清算蒋临舟的平静,让她看不到一丝光亮,只有深不见底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第六章
蒋临舟那句总得有人买单,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将邬薇彻底钉在了绝望的冰原上。她不再试图解释,不再试图靠近,甚至不敢再轻易和蒋临舟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她像个幽灵,在这座曾经温馨如今却冰冷如坟墓的房子里游荡,避开所有可能与他视线交汇的路径。
她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黑暗中,顾沉怨毒的诅咒、论坛截图里那些冰冷的指控、蒋临舟擦拭眼镜时那冷酷平静的眼神,像走马灯一样反复播放,啃噬着她的神经。她需要做点什么,哪怕是徒劳的挣扎,也好过在恐惧中溺毙。
蒋临舟的书房,成了她潜意识里唯一可能找到答案或者证据的地方。那个地方,是他运筹帷幄的堡垒,也是他发动这场无声战争的指挥部。或许……或许那里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机会在一个周末的下午降临。蒋临舟接了个电话,语气是工作时的沉稳简洁:嗯,知道了。我半小时后到公司,让风控和法务的人准备好材料等我。他挂了电话,对坐在客厅角落假装看书的邬薇说了一句:公司有急事,我过去一趟。语气平淡,如同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大门关上,落锁的声音清脆地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邬薇像被按下了开关,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她冲到窗边,躲在窗帘后,看着蒋临舟那辆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出小区,汇入车流,直到再也看不见。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她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时间不多。她赤着脚,像只受惊的猫,悄无声息地溜到书房门口。门没有锁。她拧动冰凉的黄铜把手,推开一条缝。
书房里拉着厚重的遮光窗帘,光线昏暗,弥漫着蒋临舟常用的雪松香薰和他身上特有的、清冽干净的气息。巨大的红木书桌摆在正中,像一头沉默的巨兽。邬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微弱的光束在黑暗中扫过。
桌面很整洁,只有一台合着的笔记本电脑,几份摊开的财经报告,一个笔筒。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拉开书桌正中间的抽屉。里面是各种文件、印章、票据,分门别类,井然有序。她快速翻找着,指尖冰凉颤抖。
没有。不是这里。
她的目光移向书桌右侧最下方那个带锁的抽屉。那是唯一上锁的地方。她的心沉了下去。钥匙……蒋临舟从不离身的钥匙串上……
等等!她脑中灵光一闪!蒋临舟有个习惯,他有一把备用钥匙,会放在……她猛地抬头看向书柜最顶层,一个不起眼的青瓷笔洗后面!那是很久以前她帮他整理书房时偶然发现的,当时还笑他藏得隐蔽。
她搬来椅子,踮起脚,手指颤抖着探向笔洗后方。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真的在!
拿着那把小小的、冰冷的黄铜钥匙,邬薇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她蹲下身,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书房里如同惊雷。
抽屉缓缓拉开。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个扁平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移动硬盘。
就是它!
邬薇像捧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小心翼翼地将硬盘拿出来,连接上蒋临舟的笔记本电脑。开机需要密码。她试着输入蒋临舟常用的几个密码组合,都不对。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她盯着键盘,脑中飞速运转。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蒋临舟设置密码的习惯,往往和他们有关……她颤抖着输入了他们结婚纪念日的数字。
屏幕一闪,解锁了!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点开硬盘。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名称简单粗暴:【顾沉】。
双击打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子文件夹和文档:【论坛发帖原始稿及截图源文件】、【信诚内部文件模板(仿制)】、【顾沉签名笔迹分析及仿写样本】、【与启明投资人员接触路线图及时间点伪造】、【匿名爆料账号操作记录】、【信诚内部举报人联络及诱导记录(录音)】、【顾沉财务状况调查报告(含债务及投资失败记录)】、【社会关系网及名誉打击扩散方案】……
每一个文件夹的名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邬薇的眼里!她浑身冰冷,手指颤抖着点开其中一个文档。
里面是详细的伪造步骤:如何利用顾沉真实的项目时间表,插入虚假的泄密节点;如何获取并仿制他的签名;如何利用技术手段伪造他与启明投资高层的会面照片(甚至连咖啡厅角落的监控时间都被精确篡改过);如何编写那份足以以假乱真的泄密报告;如何选择在匿名论坛爆料的时间点以获得最大传播效果;甚至,如何利用水军和特定渠道,精准地将顾沉身败名裂的消息灌入他所有的社交圈和潜在雇主耳中……
条理清晰,逻辑缜密,手段狠辣,环环相扣。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策划者冷酷的算计和强大的执行力。这根本不是一时冲动的报复,而是一场精心策划、步步为营的歼灭战!目的就是要将顾沉彻底打落尘埃,永世不得翻身!
邬薇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沉重的书桌腿,浑身的力量都被抽干了。手机手电筒微弱的光束映着她惨白如鬼的脸,额头上全是冷汗。硬盘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她的掌心,里面储存的不是数据,而是足以将人打入地狱的罪证,是蒋临舟平静表象下,那颗冰冷、残酷、掌控欲极强的恶魔之心!
她终于窥见了这场风暴的全貌。蒋临舟的报复,比她想象的更周密,更阴狠,更不留余地!而她,作为这场报复的理由和导火索,又将被如何处置一股灭顶的寒意彻底淹没了她。
她死死攥着那个小小的硬盘,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进肉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就在她快要被这无边的黑暗吞噬时,一个更久远、更模糊的记忆碎片,如同沉船般,在意识的深渊里缓缓浮起。
顾沉……劈腿
那还是大学快毕业时的事了。混乱、痛苦,被她刻意尘封在记忆最角落的往事。
蒋临舟捏着硬盘,像捏着一块烫手的烙铁,又像握着一把足以刺穿虚妄的利刃。她猛地从地板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书房,冲回自己那个小小的、作为婚前财产保留下来的旧物储藏间。那里,堆放着一些她几乎遗忘的、属于学生时代的零碎。
她疯狂地翻找着。落满灰尘的纸箱被粗暴地打开,旧课本、发黄的笔记本、干枯的玫瑰花标本……被她胡乱地扔在地上。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印着卡通图案的铁皮饼干盒最底层,她的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硬的、塑料封皮的触感。
她把它抽了出来。
那是一本厚厚的、老式的大相册。封面是早已褪色的风景画。
她颤抖着手,翻开厚重的塑料封面。里面插满了大学时代的照片。青涩的脸庞,明媚的笑容,无忧无虑的时光。她飞快地翻找着,一页,又一页。
终于,她的手停住了。
相册的中间几页,夹着的不是照片,而是几张边缘已经微微卷曲的、洗印出来的数码相片。像素不高,画面也有些模糊,但足以看清里面的主角。
第一张:学校后门那条灯光昏暗的小巷。顾沉背对着镜头,将一个穿着短裙、妆容精致的陌生女孩紧紧搂在怀里,头埋在她的颈间,姿态亲密。拍摄时间显示是深夜。
第二张:同一个地点,角度稍微侧了一些。顾沉正抬起头,和那个女孩接吻。路灯的光线勾勒出两人纠缠的侧影。时间显示是几分钟后。
第三张:更远处拍摄的远景。顾沉搂着那个女孩,走向巷子深处一家挂着暧昧霓虹招牌的情侣旅馆大门。拍摄时间连贯。
照片下面,用圆珠笔潦草地写着两行小字:
顾沉,毕业旅行前一周。
备份。防身。
字迹是邬薇自己的。笔锋用力,带着当时发现真相时的愤怒和决绝。那是她最黑暗的时刻之一,在她满心欢喜规划着和顾沉的毕业旅行时,却撞破了他早已劈腿的事实。她保留了证据,没有声张,只是在彻底决裂时,将这些照片作为最后的底牌,警告顾沉不要纠缠。后来,随着时间流逝,尤其是遇到蒋临舟之后,这段不堪的往事连同这些照片,被她彻底封存,几乎遗忘。
此刻,这些尘封已久的、记录着顾沉背叛的铁证,在手机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如此刺眼。照片上顾沉和陌生女孩纠缠的身影,与同学会那天他暧昧的笑容、滑向她大腿的手……在邬薇混乱的脑海中诡异地重叠、交织。
一个冰冷、疯狂、却又带着某种奇异解脱感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毒草,猛地攫住了她!
蒋临舟……他做这一切,真的只是为了所谓的她的清白吗
还是说……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叠冰冷的旧照片,又抬头望向书房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个黑色的硬盘。恐惧的坚冰之下,一丝扭曲的、黑暗的涟漪,开始悄然扩散。
第七章
邬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客厅的。手里紧攥着那本沉甸甸的旧相册,边缘坚硬的塑料封皮硌得掌心生疼。蒋临舟硬盘里那些冰冷的罪证,和相册里尘封的背叛照片,在她脑子里疯狂搅动、碰撞,掀起滔天巨浪。恐惧、震惊、一种荒谬绝伦的猜测……无数情绪像沸腾的岩浆,烧灼着她的神经。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窗外的天色由灰白转为昏黄,最后沉入浓墨般的黑暗。玄关处终于传来钥匙转动锁芯的轻响。
蒋临舟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室外的清冷气息走进来,随手将车钥匙丢在玄关柜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一边解着西装外套的扣子,一边朝客厅走来,步伐沉稳。看到邬薇像个雕塑一样僵坐在沙发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旧相册,他脚步微顿,镜片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依旧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像是在审视一件行为反常的物品。
邬薇在他目光扫过来的瞬间,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就在蒋临舟准备像往常一样无视她、径直走向书房或卧室时,她动了。
她霍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沙发上一个靠垫。她不管不顾,几步冲到蒋临舟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她抬起头,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永远波澜不惊的眼睛。这一次,她眼中没有泪水,没有哀求,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决绝。
蒋临舟。她的声音异常干涩,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像暴风雨前诡异的死寂。
蒋临舟停下脚步,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此刻的状态。他没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等待下文。那种掌控一切的姿态,此刻深深刺痛了邬薇。
她不再犹豫。她猛地将怀里紧抱的旧相册举起,用力塞到他怀里!动作带着一股狠劲,甚至撞到了他坚硬的胸膛。
蒋临舟下意识地接住。他低头,目光落在那个褪色的、印着幼稚卡通图案的相册封面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显然认出了这是什么,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
邬薇死死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她甚至微微踮起脚,让自己离他更近,能更清晰地捕捉他眼底的每一寸波动。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淬了毒的寒意:
你搞垮顾沉,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是因为这个吗
蒋临舟的视线终于从相册封面移开,落在邬薇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上。他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去翻看相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评估她话语里潜藏的真正意图。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蒋临舟的嘴角,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勾起。那不再是一个冰冷的弧度,而是一个真正的、带着玩味、残忍和一丝……果然如此的、近乎愉悦的笑容。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像大提琴最危险的那根弦被拨动:
心痛了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裹着糖霜的毒针。
不!邬薇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就吼了出来!声音尖利,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畅快和扭曲的报复感!她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个同样扭曲的、近乎狰狞的笑容,眼睛里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是惊喜!她一字一顿,每一个音节都咬得极重,带着一种宣泄般的快意,他当年劈腿的债,你帮我讨干净了!干得真漂亮!蒋临舟!
她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水潭的炸弹!
蒋临舟脸上那抹掌控一切的、带着残忍兴味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平静瞬间被打破!一丝愕然,混合着难以置信的锐利审视,如同冰层下的暗流,骤然翻涌上来!他甚至下意识地低头,第一次真正将目光投向怀里那本被他视为无物的旧相册!手指捏紧了那硬硬的塑料封面!
客厅顶灯惨白的光线倾泻而下,将两人对峙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地板上,如同两座即将碰撞的孤岛。空气凝固了,电视机早已被关掉,死寂中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蒋临舟捏着相册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攫住邬薇的脸,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她每一寸表情都剜下来审视!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不再是之前的玩味,而是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冰冷的质询。他显然没预料到这个答案,邬薇扭曲的快意和她口中的劈腿债,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进了他精密布局的核心!
我说,邬薇毫不退缩地迎着他审视的目光,胸膛剧烈起伏,脸上扭曲的笑容带着一种病态的惨白,你搞顾沉,是因为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对吧根本不是因为我那晚喝多了犯蠢!你早就想动他了!我同学会那点破事,不过是你正好等来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一个让你能名正言顺、下死手整他的理由!
她越说越快,积压的恐惧和此刻窥破真相的扭曲兴奋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口不择言:你早就查过他!你知道他大学就劈腿!你知道他当年是怎么骗我的!你恨他!你恨他动过属于你的东西!是不是!所以你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蒋临舟!你他妈就是个疯子!一个早就计划好要弄死他的疯子!
闭嘴!蒋临舟猛地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像带着实质的冲击力,震得空气嗡嗡作响!他脸上的从容彻底碎裂,下颌线绷紧如刀锋,镜片后的眼神翻涌着骇人的风暴!邬薇的指控,像一把精准的匕首,刺中了他内心最隐秘、最不容触碰的角落!
他不再看邬薇,仿佛多看一眼都会失控。他粗暴地翻开怀里的旧相册,动作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躁。塑料封页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飞快地翻动着,目光锐利如刀,掠过一张张青涩的笑脸,直到停在中间那几张被刻意夹着的、边缘卷曲的照片上。
昏暗的小巷,纠缠的身影,走向旅馆的远景……还有照片下那两行属于邬薇的、带着控诉和决绝的潦草字迹:顾沉,毕业旅行前一周。备份。防身。
时间,清晰无误地定格在他们相识、相恋之前!
蒋临舟捏着相册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地颤抖起来!指关节发出咯咯的轻响!他死死地盯着那几张照片,眼神变幻不定,震惊、暴怒、一种被愚弄的狂躁……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冰封的痛楚,如同淬毒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一直以为……他以为顾沉只是邬薇一段无疾而终的青春插曲,一个早已被遗忘在角落的符号。他从未想过,这段过去里竟然藏着如此不堪的背叛!更从未想过,邬薇竟然……竟然一直保留着这些!她从未对他提起!一个字都没有!
那他精心策划的这场报复算什么他以为自己是那个为了维护妻子尊严而出手惩戒的丈夫!他以为顾沉是那个胆敢觊觎他所有物的卑劣小人!他甚至将邬薇那晚的失态视为对他权威的冒犯,并以此为由,冷酷地发动了这场毁灭性的打击!
可到头来……他蒋临舟,竟然成了被蒙在鼓里的那个成了她邬薇……借刀杀人的那把刀!一个用来报复她前男友背叛的工具!
哈……一声短促而冰冷的、近乎自嘲的笑声,从蒋临舟紧抿的唇缝里逸出。他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邬薇!那眼神里翻涌的怒火和某种被彻底踩踏尊严的屈辱,几乎要将她烧穿!
你一直知道他问,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爆发的、令人胆寒的平静。
第八章
你一直知道蒋临舟的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生铁,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
那平静之下翻涌的滔天怒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口压抑的熔岩,让邬薇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恐惧重新攫住了她,但这一次,恐惧之中还混杂着一丝扭曲的快意——她终于撕破了他那层永远完美的面具!
我……邬薇喉咙发紧,看着蒋临舟那双燃烧着骇人风暴的眼睛,她下意识地想否认,想退缩。但话到嘴边,对上他眼中那赤裸裸的、被欺骗和被利用的暴怒,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猛地冲了上来。
是!我一直知道!她豁出去了,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破音的尖锐,我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烂人!我留着这些照片,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有朝一日……她喘息着,后面的话在蒋临舟越来越冷的注视下,竟有些说不下去。
有朝一日怎样蒋临舟向前逼近一步,巨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邬薇。他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罩在墙壁和他之间,投下浓重的阴影。他低下头,几乎与她鼻尖相抵,镜片后那双眼睛里的风暴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利刃,将她凌迟!有朝一日,借我的手,把他彻底碾死嗯
他冰冷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刀:邬薇,你好算计啊。
我没有!邬薇被他逼得无处可逃,只能徒劳地否认,声音却虚弱无力,我只是……只是留着当个教训!我从来没想过要你……
没想过蒋临舟猛地打断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冷笑,带着浓浓的讥讽,那你告诉我!同学会那天晚上,你是真的‘喝多了’,还是‘恰到好处’地给了他那个机会!嗯!
他猛地伸出手,冰凉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攫住了邬薇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直视他眼中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看着我!他低吼,声音里的暴戾再也无法掩饰,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那晚你咬着那根该死的绳子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是顾沉那张恶心的脸,还是我这个被你当枪使的蠢货丈夫!
下巴被捏得生疼,骨头仿佛要碎裂。邬薇被迫仰着头,泪水因为疼痛和巨大的恐惧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看着蒋临舟近在咫尺的脸,那张她曾经迷恋的、英俊而温润的脸,此刻因为暴怒而扭曲,写满了被背叛的狂躁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陌生得让她浑身发抖。
我没有……我没有算计你……她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破碎的字句,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我是喝多了……他们起哄……我……
起哄蒋临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住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邬薇,你当我是傻子吗还是你觉得,我蒋临舟查不到你同学会那晚到底喝了多少三杯红酒嗯三杯红酒就能让你邬薇神志不清,任人摆布,让顾沉的手在你身上乱摸!
他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邬薇的心上!他查过!他连她喝了多少都查得一清二楚!巨大的恐慌灭顶而来!在他那双洞悉一切、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睛注视下,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小丑,所有的辩解都苍白无力!
不是的……临舟……你听我解释……她徒劳地挣扎着,眼泪汹涌而出。
解释蒋临舟猛地松开钳制她下巴的手,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撞在墙上,后脑勺磕得生疼。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在原地烦躁地踱了一步,猛地转身,一把抓起还被他捏在另一只手里的旧相册,狠狠摔在脚下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上!
啪!一声巨响!
厚重的塑料相册外壳瞬间崩裂!里面的照片如同被惊飞的白色蝴蝶,哗啦啦地散落一地!那些青涩的笑脸、明媚的时光,连同那几张记录着背叛和不堪的照片,七零八落地摊在冰冷的地面上,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无比讽刺和狼狈。
蒋临舟胸膛剧烈起伏,他指着地上那些散落的照片,尤其是顾沉和陌生女孩纠缠的那几张,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抖,带着一种被彻底愚弄后的、歇斯底里的质问:
这就是你要的解释!留着这些垃圾当宝贝把我蒙在鼓里当猴耍!看着我像个煞有介事的蠢货一样,为了你那点‘清白’大动干戈!邬薇!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复仇的工具!还是你心里那个垃圾前任的垫脚石!
他猛地一步上前,再次逼近,高大的身影带着毁灭性的压迫感,将邬薇死死地笼罩在他暴怒的阴影之下。他低下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一句,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冰冷的恨意和一种濒临失控的疯狂:
你告诉我!从头到尾!我蒋临舟在你这场戏里,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第九章
你告诉我!从头到尾!我蒋临舟在你这场戏里,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蒋临舟的怒吼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客厅里炸开,震得水晶吊灯似乎都在嗡嗡作响。他眼中燃烧的怒火和屈辱,混合着一种被彻底踩踏尊严的暴戾,形成一股毁灭性的风暴,将邬薇彻底吞噬。
下巴的剧痛还未消散,后脑勺撞在墙上的闷痛又阵阵袭来。邬薇蜷缩在墙角,像狂风暴雨中一片随时会被撕碎的叶子。散落一地的照片,如同她此刻被彻底扒开的、狼狈不堪的过往。蒋临舟的质问,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工具垫脚石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想过。
最初,她只是被蒋临舟的温柔沉稳吸引,想要逃离顾沉留下的阴影。结婚时,她是真心想要开始新生活,将那些不堪的过去彻底埋葬。同学会那晚,她真的只是喝多了,被气氛裹挟,一时糊涂……她从未想过利用蒋临舟去报复顾沉!她甚至害怕他知道那段被背叛的往事,害怕他看到自己曾经多么愚蠢和狼狈!
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保留证据是出于自保的怯懦,蒋临舟的报复是源于占有欲被侵犯的冷酷,顾沉的毁灭则是他咎由自取……这三股力量在阴差阳错中疯狂碰撞、纠缠,最终酿成了这场无人幸免的惨剧!
我不是……邬薇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她艰难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眼前这个被愤怒扭曲了面孔的男人,我没有把你当工具……临舟……我只是……我只是害怕……
害怕蒋临舟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他猛地俯身,双手重重地撑在邬薇身体两侧的墙壁上,将她彻底禁锢在自己的阴影里。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那双燃着幽暗火焰的眼睛死死锁住她,声音低沉而危险,像毒蛇吐信:你害怕什么害怕我知道你曾经眼瞎看上了那种垃圾还是害怕我知道你一直留着那些垃圾的‘纪念品’嗯
他冰冷的呼吸喷在邬薇脸上,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邬薇,你把我当傻子耍了多久看着我像个情圣一样为你‘讨回公道’,你是不是躲在后面觉得特别解气特别痛快看着我像个蠢货一样,为你心里那个早就烂掉的前任劳心劳力!
我没有!我没有痛快!邬薇被他逼得崩溃,所有的委屈、恐惧、被误解的绝望瞬间爆发出来,她不顾一切地嘶喊出声,眼泪决堤般涌出,我看到你弄他……我也害怕!我害怕你!蒋临舟!我害怕你那些手段!我害怕你有一天也会这样对我!我留着照片是因为我蠢!是因为我不敢再相信任何人!我不敢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敢赌!我不敢赌你知道我曾经那么蠢、那么狼狈之后,还会不会要我!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顾沉是个人渣!他活该!他大学就劈腿骗我!他同学会那天就是想占便宜!他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是他咎由自取!可是……可是……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绝望地看着蒋临舟,可是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她的哭喊,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蒋临舟狂暴的怒意上反复拉扯。她眼中那份真实的、巨大的恐惧——对他蒋临舟本人的恐惧——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他一部分的怒火,却又激起了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
我们蒋临舟撑在墙上的手臂肌肉紧绷,他盯着邬薇哭得通红的眼睛,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冰冷、极其疲惫的弧度,邬薇,你觉得,我们之间,现在还剩什么
他缓缓直起身,不再俯视她,而是用一种近乎漠然的目光,扫过她泪痕狼藉的脸,扫过地上散落的照片,扫过这间曾经温馨如今却冰冷如坟墓的客厅。那眼神里,翻腾的怒火渐渐沉淀,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心灰意冷的荒芜。
信任他自问自答,声音轻得像叹息,早就被你亲手砸碎了。他指了指地上的照片,又指了指书房的方向,仿佛指向那个记录着他冷酷罪证的硬盘。你的隐瞒,我的报复……我们都一样肮脏。这段婚姻,从你保留这些垃圾开始,从我决定用那种手段毁掉顾沉开始,就已经烂透了。
他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距离。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寂。
我们之间,只剩下一笔烂账。蒋临舟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一种死水般的、令人绝望的平静。一笔算不清、也还不清的烂账。
他不再看邬薇,弯腰,动作有些僵硬地捡起地上那本外壳碎裂的相册,还有散落的那几张关键照片。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没有再看邬薇一眼,转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浓重的萧索。
蒋临舟!邬薇看着他要离开,心头涌起巨大的恐慌,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蒋临舟的脚步在书房门口顿住。他没有回头,只是侧了侧脸,冰冷的灯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别再叫我名字。他的声音传来,低沉、疲惫,带着一种彻底划清界限的冰冷,我嫌脏。
说完,他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厚重的实木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轻响。
咔哒。
客厅里,只剩下邬薇一个人。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无力地滑落,跌坐在同样冰冷的地板上。散落的照片还零星地躺在她脚边,记录着青春的笑脸和不堪的背叛。蒋临舟最后那句我嫌脏,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反复凌迟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她环抱住自己冰冷的身体,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空旷的房子里,只剩下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彻底淹没。
这一次,不再是对惩罚的恐惧,而是对未来的彻底绝望。她亲手埋葬了自己的过去,也亲手埋葬了可能的未来。蒋临舟那扇紧闭的书房门,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墓碑,埋葬了他们之间曾经拥有过的一切——信任、温情,以及那点微末的、名为爱的可能。
深水之下,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