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用指挥车内,冷气开得很足。苏眠盯着面前一排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据流,神情冷得像冰。
三年前,她是全网艳羡的影帝太太。三年后,她是江城市公安局特聘的网络安全顾问,代号衔尾蛇。
今晚,是一场代号净网的大型扫黄直播行动。目标,城中顶级私人会所,云顶天宫。苏眠的任务,是提供技术支持,确保直播信号稳定,并实时追踪会所内部网络,锁定关键人物。
各单位注意,目标人物已进入预定包厢。耳机里传来行动总指挥、市局刑侦支队长江峰的声音。
苏眠指尖在键盘上轻点,一个微型无人机的红外线画面,被精准地切换到了主屏幕上。画面中,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正被几个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簇拥着走进一间装修得如同古代帝王寝宫的VIP包厢。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苏眠的瞳孔,连一丝一毫的收缩都没有。
是陆沉舟。
曾经红遍亚洲、拿奖拿到手软的影帝,她法律意义上的前夫,也是她此生最恨的男人。
三年前,她怀着孕,满心欢喜地去他的杀青宴探班,推开的,就是这样一扇门。门内,是同样荒淫无度的场景,主角,是他和当时最红的流量小花。
那一天,她平静地关上门,平静地走进医院,平静地签下手术同意书。孩子没了,她的爱情,也跟着一起,死在了手术台上。
离婚协议,她只提了一个要求：净身出户,永不相见。陆沉舟大概觉得她是在闹脾气,签得爽快,甚至还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被冒犯的恼怒。他大概以为,她苏眠离开他,就活不下去。
他错了。
苏顾问,可以锁定目标位置了吗江峰的声音将她从短暂的回忆中拉回。
已锁定。VIP888包厢,内部共七人,四女三男,包括目标人物陆沉舟。苏眠的声音,平静得像在播报天气,会所内部网络已被我接管,所有监控探头,现在都是我们的眼睛。
很好。江峰下令,行动组准备,三分钟后,破门！
直播的镜头,被切换到了行动小组的第一视角。全网数千万在线观看的网友,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他们期待着一场刺激的扫黄大戏,却不知道,即将等来一个足以引爆整个娱乐圈的惊天巨雷。
随着江峰一声令下,厚重的包厢门被轰然撞开！
镜头晃动中,包厢内淫靡的景象,被高清地、无码地,直播到了全网每一个角落。尖叫声,哭喊声,乱成一团。
而陆沉舟,那个曾经在荧幕上扮演着深情帝王、正义警察的男人,此刻正衣衫不整地瘫坐在沙发上,眼神迷离,身旁还依偎着两个同样神志不清的嫩模。
弹幕,在沉寂了一秒后,以一种核爆炸般的态势,彻底疯了。
【卧槽！卧槽！是我眼花了吗那是陆沉舟！】
【影帝三金影帝陆沉舟！我的天啊！这是塌房了这是直接把地基都给炸了啊！】
【啊啊啊啊我的青春！陆沉舟怎么会在这里！我不信！】
【楼上的别傻了,高清直播！这还能有假】
苏眠冷冷地看着屏幕上那个狼狈不堪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快意的弧度。
陆沉舟,这只是开始。
现场一片混乱,警察控制着场面,将一个个人往外带。陆沉舟似乎也终于从酒精和药物中清醒了一丝,他看到了那些闪着红灯的、代表着直播的摄像头。
他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影帝会羞愧地低下头,或者惊慌地躲避镜头时。他却做出了一个让全网都始料未及的、疯狂的举动。
他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又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猛地推开身边的人,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窗外,那辆不起眼的、停在黑暗中的警用指挥车上。
他的眼神,穿透了黑暗,穿透了单向玻璃,仿佛精准地、直直地,看到了车里的苏眠。
眠眠……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绝望的嘶吼。
紧接着,他不顾一切地,冲破了警察的阻拦,像一头发疯的公牛,冲向了指挥车！
现场的警察都懵了,直播镜头也下意识地跟了过去。
全网数千万观众,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三金影帝陆沉舟,在扫黄直播现场,冲到一辆警车前,噗通一声,重重地跪了下来！
他对着那辆车,对着那个他看不见、却能感受到的身影,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喊道：
眠眠！我知道错了！回来吧！我不能没有你！
直播间,在这一刻,彻底瘫痪。
弹幕服务器,直接被挤爆。只剩下最后一条评论,顽强地停留在所有人的屏幕上。
【卧槽！惊天大瓜！影帝扫黄被抓,现场向前妻下跪求复合！】
2
指挥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江峰和其他几个警员,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窗外那个跪在地上、状若疯魔的男人,又看了看身旁面无表情的苏眠。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苏顾问……这……江峰的脸上,写满了我该怎么办的求助信号。
苏眠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窗外那个曾经让她爱到骨髓、也恨到骨髓的男人,然后,将目光重新移回到了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她的声音,冷得像手术刀。
江队,现场嫌疑人情绪失控,并试图冲击警方指挥车辆,建议立刻采取强制措施。另外,我的工作已经完成,可以收队了。
说完,她合上笔记本电脑,干脆利落地起身,对江峰点了点头：江队,辛苦了。我先走一步。
她甚至没有再多看陆沉舟一眼。仿佛那个跪在地上、搅动了整个互联网风云的男人,对她而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需要被处理的程序BUG。
江峰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立刻对着对讲机下令：控制住他！带走！
窗外,几个特警一拥而上,将还在嘶吼的陆沉舟死死地按在了地上。他还在挣扎,嘴里还在一遍遍地喊着那个名字。
眠眠！苏眠！你出来见我一面！
苏眠拉开车门,从另一侧,悄无声息地走了下去。夜风吹起她的风衣衣角,她的背影,决绝得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了她在市郊的工作室。那是一个由旧工厂改造的、充满了后现代工业风的巨大空间。这里,才是她真正的王国。
一进门,她的助理兼闺蜜秦筝就冲了上来,脸上是混合着担忧和兴奋的复杂表情。
眠眠！你没事吧我看了直播！我的天啊！陆沉舟那个渣男是疯了吗
我能有什么事。苏眠脱下风衣,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一饮而尽,疯了的,是他。
秦筝看着她,确认她真的没有受到影响后,才终于忍不住,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不过……真他妈的解气啊！全网直播！扫黄现场！下跪求复合！陆沉舟这次,别说影帝了,能不被彻底封杀都算他祖上积德！这简直是社会性死亡的天花板！
苏眠没有说话,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
是啊,解气吗
或许有一点吧。但更多的,是一种彻底的、发自内心的漠然。就像你走在路上,看到一只曾经咬过你的、凶恶的狗,如今被打断了腿,奄奄一息地躺在路边。你不会再有恨,也不会有怜悯,你只会觉得,哦,它终于遭报应了。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开。
她和陆沉舟之间,早已不是爱恨,而是生与死的距离。三年前,死在手术台上的,是她的孩子,也是过去的那个苏眠。
现在的她,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一个渣男迟来的、廉价的悔悟。
而此刻的互联网,已经彻底沸腾。
陆沉舟扫黄被抓
陆沉舟直播下跪
影帝前妻苏眠
惊天大瓜
短短一个小时,四个词条,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血洗了所有社交平台的热搜榜单。服务器瘫痪了三次,程序员们在深夜被从被窝里薅起来,一边骂娘一边扩容。
陆沉舟的粉丝们彻底崩溃了。脱粉的,回踩的,痛哭流涕的,整个粉圈哀鸿遍野。他的商业代言、待播剧、电影项目,也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与他进行切割。他的经纪公司,电话被打爆,门口堵满了记者。
一夜之间,那个站在云端的三金影帝,被狠狠地、当着全国人民的面,拽了下来,摔进了泥潭里。
而关于他那个神秘的前妻苏眠,网友们也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但他们惊讶地发现,除了几张三年前模糊的、作为影帝太太出席活动的侧脸照,他们找不到关于这个女人的任何信息。她就像一个幽灵,在三年前,彻底地、干净地,从互联网上蒸发了。
她越是神秘,网友们就越是好奇。
【这个苏眠到底是什么神仙能让陆沉舟爱到这种地步】
【爱楼上的你怕不是傻了三年前肯定是他对不起人家,现在后悔了呗！活该！】
【我只想说,姐姐好飒！渣男就该死！】
派出所里,陆沉舟终于冷静了下来。酒精和药效过去后,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悔恨。
他的经纪人,红姐,带着律师团队,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一见到他,红姐气得差点当场晕过去。
陆沉舟！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完了！彻底完了！红姐的声音都在发抖。
陆沉舟没有理会她的咆哮。他只是抓着她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双眼赤红地问：
红姐,帮我查,帮我查苏眠现在在哪里！我要见她！我一定要见她！
他失去了一切,名誉、事业、未来……在这一刻,他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些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在那个女人的名字面前,是多么的可笑和不值一提。
他只想要她。
3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但对于陆沉舟和整个娱乐圈来说,天,已经塌了。
所有的新闻头条,都被他一个人占据。他狼狈的照片,他下跪的视频,他嘶吼的音频,像病毒一样,传遍了每一个人的手机。
世纪渣男、德艺双馨的反面教材、公开处刑第一人,各种嘲讽的标签,被死死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与他相关的影视作品,被紧急下架。各大品牌方,连夜发表解约声明。天价的违约金账单,像雪花一样,飞向了他的经纪公司。
陆沉舟的世界,从昨天晚上,那个女人面无表情地关上车门的那一刻起,就彻底毁了。
他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门口堵着的记者,像闻到血的苍蝇,一拥而上。他在保镖的拼死护卫下,才勉强挤上车。
车里,经纪人红姐的脸,比锅底还黑。
陆沉舟,公司已经决定,对你进行无限期雪藏。所有的损失,都将由你个人承担。你……好自为之吧。
陆沉舟靠在座椅上,闭着眼,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个画面。
就是三年前,在医院里。
他赶到的时候,手术已经结束了。苏眠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他冲过去,质问她为什么这么狠心,连商量都不跟他商量一下,就打掉了他们的孩子。
他记得,他当时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他说她无理取闹,说她心肠歹毒。
而苏眠,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她只是平静地,从床头柜上,拿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
签了吧。她说。
苏眠,你别太过分！他怒吼道。
陆沉舟,她终于抬起眼,看向他,那双曾经盛满了星辰和爱意的眸子里,一片死寂,从今天起,你我之间,再无瓜葛。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当时的他,只觉得荒谬和愤怒。他以为这只是苏眠惯常的、以退为进的把戏。他毫不犹豫地签了字,摔门而去。
他以为,不出三天,她就会哭着回来求他。
可他等了三天,三个月,三年。
她再也没有回来。她像一滴水,汇入了人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昨天晚上。
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她当初说的那句永不相见,不是气话。
而是最恶毒的、对他这个自以为是的傻瓜,所下的诅咒。
红姐,陆沉舟睁开眼,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帮我一个忙。
什么红姐没好气地问。
我要苏眠所有的资料。她这三年,在哪里,做什么,和什么人来往。全部。我都要。
红姐看着他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陆沉舟！你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个女人！是她把你害成这样的！
不。陆沉舟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惨然的笑,是我自己,把我害成了这样。是我……亲手把她弄丢了。
苏眠的工作室里,她正和江峰通着电话。
江队,昨晚的数据分析报告已经发你邮箱了。‘云顶天宫’的背后,牵扯到一个跨境洗钱和组织卖淫的犯罪网络。他们的服务器在境外,但我已经找到了物理地址和IP漏洞。随时可以配合你们进行下一步行动。
苏顾问,太感谢了！你这次,可是帮了我们大忙！江峰的语气里,充满了激赏,不过……因为陆沉舟那个事,给你添麻烦了。
公事公办而已。苏眠的语气,波澜不惊。
挂掉电话,秦筝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担忧：眠眠,陆沉舟那边,已经开始动用所有的关系,在疯狂地找你了。你……真的不打算理他
理他苏眠端起咖啡,轻轻吹了吹热气,反问道,理他什么听他声泪俱下地忏悔看他痛哭流涕地赎罪然后呢原谅他,再看着他重蹈覆辙吗
她抬起眼,看着秦筝,眼神清醒而又冰冷。
秦筝,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有些错,是不能被原谅的。特别是,当犯错的代价,是一条无辜的生命时。
她放下咖啡杯,打开电脑。屏幕上,是她自己开发的、一套名为天眼的全球网络监控系统。
她输入了陆沉舟三个字。
瞬间,所有与他相关的、正在进行中的网络活动,都以数据流的形式,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动用了私家侦探,收买了他过去所有的助理,甚至联系了黑客……他像一头疯兽,在信息的荒原上,疯狂地寻找着她的踪迹。
苏眠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陆沉舟,你以为,消失了三年的我,会那么容易被你找到吗
你以为,你面对的,还是那个爱你爱到尘埃里、会为你洗手作羹汤的苏眠吗
你错了。
现在的我,是衔尾蛇。
我可以是你的眼,也可以是……你的地狱。
4
陆沉舟的能量,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大一点。
即便是在这种全网封杀、人人喊打的绝境下,他砸下重金,还是很快就得到了一些零碎的线索。
苏眠……三年前离婚后,就出国了,去的德国。
她在慕尼黑工业大学,读的计算机和信息安全。
半年前回国,被江城市公安局聘为特聘专家。
当这些信息汇总到陆沉舟面前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计算机信息安全警方顾问
这和他记忆中那个温婉恬静、喜欢侍弄花草、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家小小花店的苏眠,完全是两个人。
这三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不敢想。他只知道,他必须找到她。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那笔天价的违约金。他没有丝毫犹豫,卖掉了名下所有的房产、跑车,甚至包括他最珍爱的那套位于市中心顶层的、曾经和苏眠一起住过的婚房。
凑齐了所有的钱,赔付了所有的品牌方。一夜之间,他从云端的影帝,变成了一个负债累累的穷光蛋。
但他不在乎。
他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利用自己最后剩下的一点人脉,去打听苏眠的住址。
但这一次,他失败了。
苏眠的个人信息,被警方设为了最高级别的保密。任何试图通过非正常手段查询她信息的人,都会触发警报。他派出去的私家侦探,有两个甚至直接被请去喝茶了。
陆沉舟这才意识到,现在的苏眠,已经不是他可以随意掌控的了。她用三年的时间,为自己建立起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而他,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碰壁之后,陆沉舟没有放弃。他用了一种最笨,也最决绝的方式。
他开始在江城市公安局的门口等。
从清晨,到深夜。
无论刮风下雨,他都像一尊雕塑,固执地守在那里。他不再是那个光芒万丈的影帝,他剃了寸头,穿着最普通的黑T恤,脸上写满了憔-悴和卑微。
起初,还有记者来围堵他。但渐渐地,人们发现,他只是沉默地站着,不说话,不回应,像一个赎罪的苦行僧。新闻热度过去,也就没人再关注他了。
他等了整整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里,苏眠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她似乎知道他会这么做,所以选择了从其他的通道出入。
她连一个让他远远看一眼的机会,都不给他。
陆沉舟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他开始明白,苏眠的永不相见,不是一句空话。
这天晚上,下起了瓢泼大雨。
陆沉舟依旧站在警局门口,任由冰冷的雨水,将他从头到脚浇得湿透。他的身体在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绝望的。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缓缓地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了秦筝那张带着几分嘲讽和不忍的脸。
陆影帝,何必呢秦筝摇下车窗,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叹了口气。
陆沉舟看到她,眼中瞬间燃起了一丝希望。他冲到车前,双手撑在车窗上,声音嘶哑地哀求道：秦筝,你让我见见她,求你了！我只要见她一面,跟她说几句话就行！
说什么秦筝冷笑一声,说你后悔了说你当初瞎了眼陆沉舟,你觉得,这些话对现在的眠眠来说,还有任何意义吗
有！陆沉舟吼道,对我来说有！我要让她知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晚了。秦筝摇了摇头,眼神里没有一丝同情,三年前,眠眠躺在手术台上,一个人签下流产同意书的时候,你在哪里她净身出户,拖着箱子离开那栋房子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现在,你一无所有了,想起她的好了陆沉舟,你不是爱她,你只是不甘心。不甘心那个曾经被你弃如敝履的女人,如今,活得比你好,站得比你高！
秦筝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进陆沉舟的心里。
他无力反驳。
因为她说的,全都是事实。
回去吧。秦筝最后看了他一眼,别再来这里丢人现眼了。你越是这样,她越是看不起你。
说完,她升上车窗,一脚油门,黑色的保时捷,消失在了雨幕中。
陆沉舟独自一人,站在原地,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从他脸上滑落。
他知道,秦筝说得对。
他必须换一种方式。一种,能让她无法再忽视他的方式。
5
苏眠的工作室里,秦筝把刚才发生的一幕,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你是没看到他那副样子,真是……又可怜又活该。秦筝喝了口水,解着气,我骂得他狗血淋头,估计他短时间内,是不敢再来了。
苏眠正在调试一段新的防火墙代码,她头也没抬,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就一点都不好奇秦筝凑了过来,不好奇他为什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好奇。苏眠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一个习惯了众星捧月的人,突然摔进了泥潭里。他不是在忏悔,他只是在怀念过去那种被人无条件崇拜和爱慕的感觉。而我,恰好是那个曾经给过他最极致崇拜的人。仅此而已。
她的分析,冷静、客观,像在解剖一只青蛙。
秦筝看着她,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她知道,三年前那道坎,苏眠可能一辈子,都过不去了。
然而,苏眠还是低估了陆沉舟的偏执。
他确实没有再去警局门口等了。但他用了一种更疯狂,也更让苏眠无法忍受的方式,重新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
三天后,苏眠正在工作室里开一个线上安全会议。突然,秦筝一脸惊恐地冲了进来。
眠眠！不好了！你快看窗外！
苏眠皱了皱眉,走到落地窗前。她的工作室,位于一栋创意园区的顶楼,视野极好。而此刻,就在她工作室正对面的那栋写字楼上,一个巨大的、覆盖了整面墙的LED广告牌,突然亮了起来。
广告牌上,没有产品,没有明星。只有一行用血红色写成的、巨大无比的字。
【眠眠,对不起。——陆沉舟】
这行字,像一个巨大的伤疤,烙印在城市的天际线上。所有路过的车辆,所有在附近写字楼里上班的人,都停了下来,抬头仰望这惊世骇俗的道歉。
苏眠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怎么做到的
他……他把那栋楼,买下来了。秦筝的声音都在发抖,我刚查了,就在今天上午,他把他爷爷留给他最后的一点遗产,全部变现,用一个空壳公司的名义,买下了对面那栋楼未来十年的广告位使用权。
他倾家荡产,散尽所有,就是为了,用这种最愚蠢、最霸道、最无可回避的方式,强行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苏眠拿出手机,拨通了陆沉舟的号码。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电话几乎是秒接。
眠眠！你终于肯联系我了！陆沉舟的声音,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狂喜。
陆沉舟,苏眠的声音,冷得能结出冰,我给你十分钟。把那个东西,给我撤下来。否则,后果自负。
我不！陆沉舟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固执,除非你答应见我一面！否则,它就会一直挂在那里！直到你愿意见我为止！
他在逼她。用一种近乎无赖的方式。
好。苏眠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她挂掉电话,转身对秦筝说：帮我查一下,那栋楼的电力系统控制中心在哪里。
秦筝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图。眠眠,你别乱来！那是商业用电,私自破坏是犯法的！
犯法苏眠冷笑一声,和他给我造成的精神伤害比起来,哪个更严重
她坐回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了一道道残影。
五分钟后。
对面那栋写字楼,那块巨大的LED屏幕,突然滋啦一声,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黑了下去。
不仅如此,整栋大楼的电力系统,都陷入了瘫痪。电梯停运,办公室一片漆黑,引来一阵阵的惊呼和混乱。
电话再次响起,是陆沉舟气急败坏的声音。
苏眠！你做了什么！
我说了,后果自负。苏眠的声音,依旧平静,陆沉舟,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再用任何方式,来试探我的底线。你每一次的挑衅,都只会让我,更恨你一分。
恨陆沉舟在那头惨笑起来,恨也好,至少证明你心里还有我。苏眠,我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
挂掉电话,苏眠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她发现,她还是不够了解陆沉舟。这个男人,骨子里,有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偏执。当他把这种偏执用在事业上时,他成了影帝。而当他把这种偏执用在追妻上时,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无可救药的疯子。
而对付一个疯子,常规的手段,是没用的。
6
陆沉舟的疯狂,远不止于此。
在广告牌事件失败后,他消停了几天。苏眠以为他终于知难而退,但她错了。
一个星期后的雨夜,苏眠加班到很晚才回家。她住在一个安保极好的高档小区,独栋别墅,带一个小花园。
当她的车开到别墅门口时,车灯照亮的前方景象,让她猛地踩下了刹车。
一个人,跪在她的家门口。
是陆沉舟。
他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脸色苍白得像鬼。他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雨水中,一动不动,仿佛已经跪了很久。
苏眠坐在车里,冷冷地看着他。
她没有下车,也没有开门,就那么静静地,与他对峙着。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像是在为这场无声的对决,敲打着鼓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沉舟似乎终于支撑不住,他抬起头,看向车里的苏眠,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浓得化不开的哀求。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极其缓慢的、艰难的动作,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把水果刀。
在苏眠冰冷的注视下,他握紧刀,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捅向了自己的腹部！
噗嗤一声,刀刃没入身体的声音,即便隔着雨声,似乎也清晰可闻。
苏眠的瞳孔,终于,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鲜血,瞬间从他腹部的伤口涌出,和雨水混在一起,染红了他身前的那片积水。
他看着她,脸上却露出一个惨烈的、解脱般的笑容。
眠眠……用我的命……换你的回头……够不够
他的声音,被雨声打得支离破碎。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倒在了那片血泊之中。
苏眠坐在车里,双手死死地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恨他,恨不得他去死。可当他真的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在她面前求死时,她发现,自己的心,还是乱了。
不是因为爱,也不是因为心疼。而是一种被极致的疯狂所裹挟的、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
她终于明白,陆沉舟不是在求她原谅。
他是在用自己的命,来逼她,不得不再次和他产生牵连。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彻骨的冰冷。
她拿出手机,没有打120,而是拨通了江峰的电话。
江队,我这里是XX路XX号。有人在我家门口持刀自残,制造恐慌,严重影响了我的正常生活。麻烦你们,来处理一下。
挂掉电话,她发动汽车,没有进家门,而是调转车头,面无表情地,从倒在血泊中的陆沉舟身边,驶了过去。
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一片血花。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下车看他一眼。
77
陆沉舟没有死。
那一刀,他避开了要害。但因为失血过多,加上在雨中跪了太久,引发了严重的感染和并发症,他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苏眠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他。
她甚至没有打听过他的任何消息。她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工作、开会、处理数据,生活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仿佛那个雨夜,那个倒在她家门口的血人,只是一场与她无关的噩梦。
而陆沉舟的这次自残,再次引爆了网络。但这一次,风向,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虽然陆沉舟是渣男,但这也太……狠了吧都这样了,苏眠居然连看都不看一眼】
【楼上的圣母滚开！三年前她流产的时候,陆沉舟又在哪里这叫一报还一报！】
【我只是觉得,这个苏眠,有点可怕。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个正常人。】
【不管怎么说,陆沉舟是真爱了。能为一个人连命都不要,唉……】
舆论开始出现两极分化。一部分人依旧在唾骂陆沉舟,支持苏眠。而另一部分人,则开始觉得苏眠太过绝情,甚至对陆沉舟,产生了一丝同情。
秦筝把这些评论拿给苏眠看,忧心忡忡地说：眠眠,情况有点不对。陆沉舟这是在用苦肉计,博取同情,给你施加舆论压力。再这样下去,你会被塑造成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无所谓。苏眠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电脑屏幕上,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这四个字,是她现在唯一的铠甲。
陆沉舟出院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开了一场记者发布会。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为自己辩解,或者卖惨。但他没有。
他穿着一身病号服,脸色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他对着全场数百个摄像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家好,我是陆沉舟。他的声音,沙哑而平静,今天请大家来,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另一个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三年前,因为我的愚蠢、傲慢和不可饶恕的过错,我深深地伤害了我的前妻,苏眠女士。我让她失去了我们的孩子,也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信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罪该万死。
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祈求她的原谅。因为我知道,我不配。
我只是想,为另一个人,讨还一个公道。
说着,他让助理,在大屏幕上,放出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三年前那个当红的流量小花,张曼妮。她正和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在进行着某种不堪的交易。而交易的内容,就是设计一场仙人跳,来陷害当时如日中天的陆沉舟。
视频的最后,是张曼妮拿到了一大笔钱,和一份大制作电影的女主角合同。
全场哗然。
三年前,我确实出现在了那个错误的房间。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跟她,什么都没有发生。陆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当时喝多了,是苏眠的电话,让我清醒了过来。我赶回家,想跟她解释,但看到她从医院出来,我……我气疯了,我说了很多混账话。
我一直以为,是她不信任我,是她狠心。直到最近,我才查到这段视频。我才知道,从头到尾,我都是一个被算计的、可笑的傻瓜。而我这个傻瓜,还亲手,把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给推开了。
张曼妮,以及她背后的那个人,我会用我接下来的一生,去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
而我今天,把这一切公之于众,不是为了洗白我自己。我只是想,还苏眠一个清白。
她不是因为无理取闹而打掉孩子,她是在被我伤透了心之后,做出的最绝望的选择。
请大家,不要再去打扰她,不要再用舆论去伤害她。所有的罪,所有的错,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说完,他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场发布会,像一颗重磅炸弹,再次让整个网络,陷入了瘫痪。
原来,还有这样的内幕！
陆沉舟,从一个管不住下半身的渣男,变成了一个被陷害的、愚蠢的、但却深爱前妻的悲情角色。
而他为苏眠正名的举动,更是戳中了无数人的泪点。
风向,彻底变了。
苏眠看着手机上铺天盖地的新闻,久久没有说话。
她没想到,陆沉舟会用这种方式,来为她出气。他把那个叫张曼妮的小花,和他自己,一起,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用自毁的方式,为她献上了第一份,血淋淋的投名状。
8
陆沉舟的投名状,效果是显著的。
张曼妮和她背后的资本方,很快就被立案调查。娱乐圈掀起了一场巨大的地震。而陆沉舟,虽然依旧无法挽回自己的事业,但他在公众心中的形象,却从一个纯粹的渣男,变成了一个可悲的、值得同情的傻瓜。
甚至,开始有粉丝,自发地组织起来,跑到苏眠工作室的楼下,拉起横幅,恳求她再给陆沉舟一次机会。
这一切,都让苏眠感到无比的荒谬和讽刺。
她不需要他的正名。三年前,当她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时,她的世界,就已经黑白分明了。陆沉舟的所作所为,只是把一盆脏水,换成了一盆更脏的水而已。
她依旧,不闻不问。
而陆沉舟,在献上这份投名状之后,似乎也明白了,单纯的伤害自己,或者揭露真相,都无法敲开苏眠那扇紧闭的心门。
他换了一种更匪夷所思的方式。
他消失了。
整整一个月,他没有再出现在任何公众视野里。没有下跪,没有自残,没有开任何发布会。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终于放弃了的时候。
一天下午,苏眠正在落地窗前喝咖啡,她无意中,瞥了一眼对面那栋、曾经挂过他道歉信的写字楼。
然后,她愣住了。
那栋楼,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内部改造。而顶层,那个正对着她工作室的、视野最好的楼层,所有的玻璃,都被换成了单向透视玻璃。
从外面看,是一面巨大的镜子。但从里面,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一切。
一个不祥的预感,涌上苏眠的心头。
果然,几天后,秦筝一脸惊悚地告诉她：眠眠……陆沉舟,他……他把他自己,关进了对面那栋楼的顶层。
什么意思
他买下了那一整层,把它改造成了一个完全透明的‘玻璃监狱’。吃、喝、拉、撒、睡,全都在里面。而那个单向玻璃,正对着我们这里。他……他就那么一天二十四小时地,看着我们的方向。
苏眠走到窗前,拿起望远镜。
透过镜头,她能清晰地看到,在对面那栋楼的顶层,那个巨大的、空旷得像个展厅的空间里。陆沉舟,一个人,像个被囚禁在玻璃箱里的标本,坐在那里。
他的面前,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只有一台电脑。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工作室的方向。
从日出,到日落。
苏眠的心,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毛骨悚然的寒意。
这个男人,是真的疯了。
他放弃了所有的尊严,放弃了所有的生活,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活着的、只为凝视她而存在的幽灵。
他不是在求她原谅。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进行一场无声的、永不停止的、精神上的凌迟。他在告诉她：你看,我的一切,都为你而存在。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你。你逃不掉的。
苏眠拉上了工作室所有的窗帘。
但她知道,那道目光,依旧在。穿透了墙壁,穿透了黑暗,无时无刻地,黏在她的背上。
她开始失眠,开始做噩梦。梦里,全是陆沉舟那双充满了偏执和哀求的眼睛。
她发现,她不怕他的刀,不怕他的下跪,不怕他的舆论攻击。
她最怕的,是他这种,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的、沉默的、永恒的凝视。
9
苏眠的状态,越来越差。
她开始无法集中精神,代码频繁出错。她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候,会一个人,对着拉着窗帘的落地窗,发呆一整个下午。
秦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眠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抢过苏眠手里的咖啡,换成了一杯温牛奶,陆沉舟那个疯子,他就是在对你进行精神PUA！他要把你逼疯！
苏眠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没有说话。
我们报警吧！秦筝说,告他骚扰！
没用的。苏眠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他没有闯入我的私人空间,他只是在自己的地盘上看风景。法律,管不了这个。
那怎么办就任由他这么看着
苏-眠沉默了很久,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迷茫。她发现,她所有的技术,所有的冷静,在这个疯子面前,都失去了作用。
她好像,真的被他逼入了绝境。
不行。
苏眠猛地站了起来。
她不能输。尤其不能输给陆沉舟。
如果常规的防御和反击都没用,那么,她只能选择,用他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去摧毁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精神支柱。
——那就是他对自己深情的自我感动。
苏眠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冰冷的火焰。
她对秦筝说：帮我约个人。
谁
李泽瑞。
听到这个名字,秦筝的眼睛,瞬间瞪大了。眠眠,你疯了！李泽瑞是谁你不知道吗他是陆沉舟的死对头！也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你找他干什么
我要他,陪我演一场戏。苏眠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自嘲的笑容,陆沉舟不是喜欢看吗那我就,演一场好戏,给他看。
李泽瑞,新生代顶级流量,背景神秘,行事乖张。他最出名的事迹,就是在一次颁奖典礼上,公开嘲讽陆沉舟的演技华而不实,两人因此结下梁子,在各种场合明争暗斗。
苏眠要的,就是这种极致的戏剧冲突。
三天后。
苏眠工作室的窗帘,全部拉开了。
她换上了一身性感的红色长裙,化上了精致明媚的妆容。她不再是那个冷静自持的衔尾蛇,她变回了那个光芒四射的、曾经让整个名利场都为之侧目的苏眠。
李泽瑞开着他那辆骚包的、全球限量的兰博基尼,停在了工作室楼下。
他亲自为苏眠拉开车门,像个最殷勤的骑士。
苏眠坐上车,在车子发动前,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射向了对面那栋楼的顶层。
她知道,陆沉舟在看。
她对着那个方向,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挑衅的笑容。
然后,她凑过去,在李泽瑞的脸颊上,轻轻地,印下了一个口红印。
做完这一切,她才靠回座椅,对李泽瑞说：走吧。
兰博基尼发出一声咆哮,绝尘而去。
而在对面那栋玻璃监狱里。
陆沉舟看着那辆远去的、刺眼的跑车,看着那个女人脸上挑衅的笑容,和他死对头脸上的那个口红印。
他手中的望远镜,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慢慢地,慢慢地,蹲了下去。
他双手抱着头,喉咙里,发出了野兽受伤时,那种压抑到极致的、痛苦的呜咽。
他以为,他的凝视,是她的枷锁。
却没想到,她用最残忍的方式告诉他：你的凝视,你的深情,你的自我牺牲,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个天大的、可笑的笑话。
我不仅不爱你,我还可以,随时,爱上你的敌人。
这一刀,比捅在他自己身上,要疼一万倍。
10
苏眠和李泽瑞的恋情,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迅速传遍了网络。
虽然没有实锤,但两人频繁出入高档餐厅、私人会所的照片,还是被恰巧拍到,并登上了各大娱乐头条。
苏眠李泽瑞疑似恋情
陆沉舟惨遭双重背叛
新的词条,再次引爆了舆论。
这一次,几乎所有人都站到了陆沉舟那一边。
【我靠！这也太狠了吧！前夫还在对面楼里为你坐牢,你转头就和他的死对头搞在一起了】
【这个苏眠,我收回之前的话,她就是个蛇蝎毒妇！陆沉舟太惨了！】
【心疼陆沉舟+1,他到底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啊！】
苏眠看着这些评论,面无表情地关掉了网页。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要让陆沉舟,尝到她当年所尝到过的,那种被全世界背叛和误解的滋味。
她要让他明白,他的那些所谓的深情,在绝对的实力和刻意的羞辱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而李泽瑞,也乐得配合她演这场戏。对他而言,这不仅能狠狠地恶心他的死对头,还能蹭上这泼天的热度,何乐而不为。
苏小姐,你这一招,可真是……杀人诛心啊。一次约会中,李泽瑞摇晃着红酒杯,半是佩服半是感慨地说道。
对付疯子,就要用疯子的办法。苏眠淡淡地回答。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渐渐超出了苏眠的预料。
陆沉舟,在经历了最初的崩溃之后,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彻底发疯或者放弃。
他依旧,待在他的玻璃监狱里。
只是,他不再凝视她。
他开始疯狂地工作。他面前的电脑,不再是摆设。他开始研究剧本,分析电影市场,甚至,他开始学着,自己写剧本。
他把自己,彻底沉浸在了创作的世界里。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他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苏眠,感到了一丝不安。
一个月后。
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
陆沉舟,以线上编剧的身份,将他自己写的第一个剧本,卖给了一家新成立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影视公司。
剧本的名字,叫《囚鸟》。
故事讲述的,是一个被陷害而身败名裂的钢琴家,为了赢回爱人的心,将自己囚禁在一个玻璃房里,为她弹奏了整整三年的钢琴,最终,用音乐,融化了爱人心中的坚冰。
一个……俗套到极致的、充满了自我意淫的爱情故事。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陆沉舟最后的挣扎,一个笑话。
但谁也没想到,这部小成本的电影,在上映后,竟然凭借着其极致的、令人窒息的破碎感和宿命感,以及男主角那神乎其技的演技,彻底火了。
票房一路逆袭,口碑直接封神。
而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主角,也一跃成为新的影帝。
在颁奖典礼上,那个新影帝,拿着奖杯,对着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说：这个奖,不属于我。它属于我的老师,也是这部电影的编剧,陆沉舟先生。是他,在一个玻璃房间里,手把手地,教会了我,什么才是真正的表演。他还托我,对某个人,说一句话。
他说,三年前,他不懂。他以为,爱是占有,是索取。
现在,他懂了。
真正的爱,是成全。是哪怕你把我踩进泥里,我也要为你,开出一朵花来。
这段获奖感言,再次,引爆全网。
苏眠坐在工作室里,看着屏幕上那个意气风发的新影帝,和他口中那个脱胎换骨的陆沉舟,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她发现,她好像,又一次,算错了。
她用羞辱和背叛,想把他彻底推进深渊。
他却,在深渊的泥沼里,为她,开出了一朵,她无法拒绝的、名为才华与成长的花。
他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你毁不掉我。你越是想毁掉我,我越是要变得更好,好到……让你无法再忽视我的存在。
苏眠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挫败。
11
《囚鸟》的成功,像一把钥匙,为陆沉舟打开了一扇新的门。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靠脸和流量的影帝,他转型成了一个隐于幕后的、才华横溢的金牌编剧。
无数的资本和导演,挥舞着支票,涌向他那间玻璃监狱。
但他都拒绝了。
他只接自己想写的剧本,只和自己认可的团队合作。他变得沉静、内敛,却比以前,更加光芒万丈。
他依旧,没有离开那间玻璃房。
他用这种方式,保持着和苏眠之间,那种微妙的、令人窒-息的联系。
他不再凝视她,但他整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更强大的凝视。
苏眠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悖论。
她越是想摆脱他,就越是无法摆脱。他的每一次成功,每一次转型,都像一个无声的巴掌,打在她的脸上。仿佛在嘲笑她：你看,没有你,我过得更好。但这一切的好,又都是为了你。
这种感觉,快要把她逼疯了。
而李泽瑞,也渐渐厌倦了这场演戏的游戏。
苏眠,他找到她,第一次用一种严肃的口气说,收手吧。你斗不过他的。他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陆沉舟了。你再这么逼他,只会把他,推向一个你我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苏眠没有说话。
而且,李泽瑞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我……好像有点,假戏真做了。
苏眠抬起头,看着他。
我不想再做你报复他的工具了。李泽瑞说,苏眠,忘了他吧。跟我在一起,我们……
不可能。苏眠冷冷地打断了他。
她对李泽瑞,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他于她,真的,只是一个工具。
李泽瑞的脸上,闪过一丝受伤和恼怒。他最终,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苏眠的世界,再次,只剩下了她自己,和对面那个沉默的幽灵。
她知道,她必须做个了断了。
再这样下去,先疯掉的,会是她。
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她主动联系了那个因为《囚鸟》而爆红的新影帝,顾言。
顾先生,我想,买下你下一部电影的独家网络安全服务。她在电话里说。
顾言很惊讶,但很快就答应了。他知道,这是苏眠在向陆沉舟,释放一个信号。
电影的开机发布会上,苏眠作为特邀安全顾问,出席了。
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主动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
她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长发束起,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淬了寒光的剑。
记者们都疯了。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她。
苏眠女士！请问您和李泽瑞先生的恋情是真的吗
苏眠女士！对于前夫陆沉舟的成功转型,您有什么看法
您今天出席,是在向陆沉舟先生示好吗
苏眠走到台前,拿过话筒。
她看着台下无数闪烁的镜头,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会场,也传到了对面那栋玻璃房里,陆沉舟的耳朵里。
第一,我没有和任何人谈恋爱。
第二,陆先生的成功,我表示祝贺。但与我无关。
第三,我今天来这里,只是为了工作。
她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直直地,射向了那个她知道正在看着这一切的男人。
陆沉舟,她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我知道你在看。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三天后,晚上八点。城东的盘山公路上,我们,比一场。
如果你赢了,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我不再恨你,也不再躲你。你想怎样,悉听尊便。
如果你输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你就从那栋楼里,滚出来。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赌注,是你的自由,和我的解脱。
你,敢吗
12
苏眠的赛车战书,再次,让全网沸腾。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
用一场非法的、赌上性命的地下赛车,来解决两个成年人之间的情感纠葛这简直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但陆沉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了三个字。
【我等你。】
这是他时隔一年后,第一次更新动态。
三天后的夜晚,城东废弃的盘山公路,被无数闻讯而来的车辆,堵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想来见证这场世纪豪赌。
苏眠开着她那辆黑色的保时捷。
而陆沉舟,则开着一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改装过的斯巴鲁。
两人在起点线前,并排停下。
苏眠摇下车窗,看着旁边车里的陆沉舟。
他比在玻璃房里时,更瘦了。眼神,却亮得惊人。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哀求和偏执,只剩下一种棋逢对手的、灼热的战意。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陆沉舟问她。
因为,只有在极限的速度和危险里,人,才会卸下所有的伪装。苏眠说,我只想知道,现在的你,到底还剩下几分真,几分假。
陆沉舟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
好。
秦筝作为裁判,站在两车中间,手中拿着发令枪。
随着砰的一声枪响,两辆车,如同离弦的箭,瞬间弹射了出去！
盘山公路,九曲十八弯,一侧是山壁,一侧是悬崖。稍有不慎,就是车毁人亡的下场。
苏眠的技术,很好。她冷静、精准,每一个过弯,都堪称完美。
但陆沉舟,更快。
他像一个真正的、不要命的疯子。他的每一个漂移,都几乎是贴着悬崖的护栏完成。他的车,在他的手里,仿佛有了生命。
苏眠被他死死地压在身后。
她看着前方那辆斯巴鲁的尾灯,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不服输的火焰。
她开始加速,开始用同样危险的方式,去追赶。
两辆车,在漆黑的山道上,展开了一场亡命的追逐。
最后一个弯道,是整条赛道最危险的死亡发夹弯。
苏眠占据了内道优势。只要她能成功卡住位置,她就能赢。
她猛打方向盘,车身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几乎是横着,甩进了弯道。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成功时。
陆沉舟,做出了一个让她永生难忘的动作。
他没有减速,反而,狠狠地踩下了油门！
他的斯巴鲁,以一种近乎自杀的方式,从外道,强行切入！
两辆车,即将,撞在一起！
苏眠的瞳孔,猛地收缩。她下意识地,想要踩下刹车。
但就在那一瞬间。
陆沉舟,却猛地,反向打了一把方向盘！
他的车,失控了。
斯巴鲁的车头,狠狠地撞上了山壁,然后,翻滚着,飞了出去,越过护栏,坠向了漆黑的、深不见底的悬崖。
苏眠的保时捷,因为他的这一下让路,有惊无险地,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线。
她赢了。
她赢得了比赛,赢得了她的解脱。
她猛地踩下刹-车,冲下车,跑到悬崖边。
下面,是无尽的黑暗。只能听到,隐约传来的、汽车坠落的回响。
苏眠跪在悬崖边,看着那片黑暗,整个人,都懵了。
他……为什么
他明明可以赢的。他明明可以和她同归于尽的。
他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选择用自己的命,来成全她的胜利
13
陆沉舟,又一次,没有死。
他命大得,像个奇迹。
他的车,被悬崖半山腰的一棵百年老树,奇迹般地挂住了。
救援队找到他的时候,他被卡在严重变形的驾驶室里,浑身是血,断了七根肋骨,左腿粉碎性骨折,陷入了重度昏迷。
但他,还活着。
苏眠站在医院的抢救室外,一夜未眠。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她明明赢了。她明明应该感到解脱和快意。
但她的心里,却堵得像塞了一块巨石。
她反复地,在脑海里,回放着坠崖前的最后一幕。
陆沉舟那个决绝的、成全的眼神。
她突然发现,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看懂过这个男人。
三年前,她以为他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渣男。结果,是被人陷害。
后来,她以为他是个只会用自残和骚扰来博取同情的疯子。结果,他成了才华横溢的金牌编-剧。
最后,她以为他会和她不死不休。结果,他用自己的命,换了她的胜利。
他到底,想干什么
手术进行了十几个小时。
医生从抢救室出来的时候,对苏眠说：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他的求生意志,非常薄弱。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自己了。
求生意志薄弱
苏眠愣住了。
那个用尽一切办法,都要活在她世界里的陆沉舟,现在,却不想活了
她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看着里面那个浑身插满管子、面如金纸的男人。
她突然觉得,很累。
这场持续了三年的、一个人的战争,好像,终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她没有进去。
她只是,给秦筝打了个电话。
秦筝,帮我查一件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三年前,设计陷害陆沉舟的,除了张曼妮,背后那个资本方,到底是谁
她以前,从不在乎这个。
因为在她看来,无论陆沉舟是不是被陷害,他选择了不信任她,选择了用恶毒的语言伤害她,这个事实,无法改变。
但现在,她想知道了。
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能把一个站在云端的影帝,玩弄于股掌之间。
秦筝的效率很高。
或者说,苏眠自己的天眼系统,效率很高。
一天后,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就放在了苏眠的面前。
当看清报告上那个幕后主使的名字时,苏眠的身体,如遭雷击。
那个人,不是别人。
正是,当初把《囚鸟》的剧本,从陆沉舟手里买走,并一手捧红了新影帝顾言的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影视公司的老板。
也是,当初在颁奖典礼上,公开和陆沉舟叫板,后来又假戏真做爱上她的,那个新生代顶级流量。
李泽瑞。
14
真相,像一个巨大的、荒谬的黑色笑话。
苏眠坐在那里,看着报告,看了整整一个小时。
她终于,把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三年前,李泽瑞,还是一个在圈子里苦苦挣扎的小透明。他有野心,有手段,但他缺少一个机会。而当时如日中天的陆沉舟,就是他眼中的那块最大的、也是最碍眼的绊脚石。
于是,他精心策划了一场仙人跳。他利用张曼妮的贪婪,成功地,让陆沉舟陷入了丑闻。
但他没想到,苏眠的反应,会那么决绝。流产,离婚。直接把陆沉舟,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意外之喜。
陆沉舟倒台后,李泽瑞,凭借着他背后的资本,迅速崛起,成为了新的顶级流量。
但他不满足。
他不仅要取代陆沉舟的事业,他还要,得到陆沉舟的女人。
所以,他开始接近苏眠。他假装和她一起对付陆沉舟,实际上,是在享受一种胜利者的快感。
而后来,当陆沉舟凭借《囚鸟》转型成功,再次威胁到他的地位时。他又故技重施。
他假装爱上苏眠,向她表白,目的,就是为了刺激陆沉舟,让他再次失控,犯下更严重的错误。
他甚至,可能在那场赛车里,都做了手脚。
他想让陆沉舟,死。
从头到尾,苏眠和陆沉舟,都只是他棋盘上的两颗棋子。他搅动着风云,坐山观虎斗,享受着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乐趣。
苏眠闭上眼,感到一阵深深的恶寒。
她以为,自己是猎人。
却没想到,自己和陆沉舟,都只是别人局中的猎物。
而她所有的报复,所有的恨意,都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最锋利的刀,全都捅向了那个和她一样,被蒙在鼓里的、可悲的受害者。
她站起身,拿起了车钥匙。
她要去医院。
她要去告诉陆沉舟,这一切。
她要让他,有活下去的理由。
然而,当她赶到医院时,却被告知,陆沉舟,已经在半个小时前,被他的家人,强行转院了。
去向,不明。
苏眠站在空荡荡的病房前,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股名为恐慌的情绪。
她拿出手机,疯狂地拨打陆沉舟的号码。
关机。
她又打给红姐。
无法接通。
陆沉舟,连同他所有的家人和团队,像三年前的她一样,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蒸发了。
15
一年后。
法国,戛纳。
一年一度的电影节,正在这里举行。
苏眠穿着一身简约的白色长裙,走在星光熠熠的红毯上。
她不再是那个活在阴影里的网络顾问。
在查明真相后,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事。
她用雷霆手段,收购了李泽瑞的那家影视公司。她利用天眼系统,搜集了他所有的黑料和犯罪证据,把他,和-他背后的资本,一起,送进了监狱。
然后,她接手了这家公司,把它,从一个肮脏的、充满了阴谋的工具,变成了一个真正专注于创作的平台。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陆沉舟那个未完成的、名为《深渊》的剧本,拍成了电影。
她亲自担任制片人。
这部电影,讲述的,就是一个关于误解、背叛、救赎和成全的,复杂而深刻的故事。
它,入围了戛纳的主竞赛单元。
而今天,是颁奖典礼。
苏眠坐在台下,看着台上流光溢彩,心中,却一片平静。
她已经找了陆沉舟整整一年。
她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和技术,但,毫无音讯。他就像一颗沉入大海的石子,没有留下一丝涟漪。
她知道,他是故意躲着她。
他用这种方式,完成了对她的成全。他把世界,还给了她。
获得本届戛纳电影节最佳编剧奖的是——
台上的颁奖嘉宾,念出了一个让全场都有些陌生的名字。
《深渊》,陆沉舟！
苏眠的心,猛地一跳。
聚光灯,瞬间打在了她的身上。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这部电影的制片人,也是……那个故事的女主角。
苏眠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上了舞台。
她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了那座沉甸甸的金棕榈奖杯。
她走到话筒前,看着台下,来自世界各地的、最优秀的电影人。
谢谢。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向了全世界,这个奖,属于一个缺席的人。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是否能看到。
她举起奖杯,对着镜头,眼中,第一次,有了泪光。
陆沉舟,她轻声说,像是在说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秘密,我拿到了。现在,轮到你,来取了。
我不再恨你了。
所以,回来吧。
我的世界,不能没有你。
说完,她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释然的、泪中带笑的、灿烂无比的笑容。
而在遥远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岛上。
一个胡子拉碴的、正在海边画画的男人,通过手机直播,看到了这一幕。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光芒万丈的女人,看着她眼中那熟悉的、他寻觅了一生的光。
他扔下画笔,站起身,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然后,他擦干眼泪,转身,冲向了不远处的小机场。
他知道,他那场漫长的、一个人的流放,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