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病娇的钝感猎物 > 第一章

1
毒蛇缠腰
冰冷黏腻的触感,像一条蛰伏的毒蛇,猝不及防地贴上我的后腰,硬生生钻透薄薄的棉质家居服,激得我脊椎骨缝里都渗出寒气。
不是错觉,那锐利的尖端,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精准地顶在某个能瞬间让人丧失行动力的位置。
别动,林柚。
声音自身后极近的地方传来,气息滚烫,拂过我颈后的碎发,激起一阵细微的痒意,却又被那话语里淬了冰的寒意冻得粉碎。
我认得这声音。
顾泽,住在走廊尽头那个新搬来、过分安静的邻居。
此刻,这声音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上我的听觉神经。
我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本能地屏住。
视线却固执地、带着点不合时宜的恍惚,向上飘去。
越过他线条紧绷的下颌,落在他垂落的眼睫上。
一滴暗红,浓稠得化不开的血珠,正悬在他浓密的睫毛尖端。
窗外惨白的闪电骤然撕裂墨黑的夜幕,将这滴血映照得惊心动魄,仿佛一枚妖异的红宝石,摇摇欲坠。
它悬在那里,仿佛凝固了时间,带着一种诡异而惊心的美。
雨水疯狂抽打着便利店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发出连绵不绝的、令人心慌的噼啪声,织成一张嘈杂而压抑的网。
白炽灯管发出低低的嗡鸣,光线惨白而冰冷,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照亮了脚下这片小小的、混乱的修罗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
浓烈的血腥气,如同生锈的铁屑,霸道地冲撞着鼻腔。
它混合着顾泽身上传来的、一种近乎诡异的干净松木冷香——我曾在他晾晒的衣物上闻到过。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在此刻狭小的空间里野蛮地纠缠、厮杀,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反差。
更深处,似乎还潜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腐烂气息,不知从哪个角落幽幽渗出,无声地侵蚀着人的意志。
我僵硬的视线终于艰难地从那滴血珠上移开,缓缓向下扫视。
目光所及,心脏猛地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的深色卫衣下摆,湿透了。
深色的布料被浸染成更深的、近乎墨黑的一块,紧紧贴在他身上。
那绝不是雨水能造成的效果。
暗红的液体正顺着衣料纤维的纹理,一滴,一滴,沉重而缓慢地砸落在脚下廉洁光滑的瓷砖地上。
它们汇聚成一小滩粘稠的、反着光的暗色镜面,边缘还在极其缓慢地、如同活物般向四周蠕动、蔓延,无声地勾勒着死亡的形状。
那柄抵住我后腰的美工刀,金属的冰冷质感透过布料,清晰地烙印在我的皮肤上,像一块无法摆脱的寒冰。
每一次微不可察的移动,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提醒着我此刻处境的极端危险。
跟我走,顾泽的声音贴得更近了,几乎是含住了我的耳垂,那滚烫的气息却只让我感到彻骨的冰冷,或者死在这。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扎进我的耳膜。
我的大脑一片混沌,像塞满了湿透的棉花。
恐惧本该是此刻唯一的旋律,它确实存在,在四肢百骸里尖叫。
但另一种更顽固、更不合时宜的东西,却像礁石般顽固地浮了上来——一种近乎麻木的迟钝感,一种长年累月形成的、面对巨大冲击时的自我保护性隔离。
眼前的景象光怪陆离地扭曲着。
那滴悬在他睫毛上的血珠,在惨白灯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
脚下那摊粘稠蔓延的暗红,像一张正在无声狞笑的嘴。
他身上那股松木冷香与血腥的混合气味,无孔不入地钻进我的肺腑……所有的感官刺激都尖锐到了极致,却又被一层无形的、厚厚的膜隔绝在外,隔着一层毛玻璃,显得模糊而失真。
我的思维像生锈的齿轮,艰难地、卡顿地转动着。
他……受伤了
很重的伤
是那个……那个最近闹得人心惶惶的雨夜割喉魔干的
收音机里断断续续的新闻片段、同事们压低的惊恐议论,像破碎的玻璃渣,在我混乱的脑海里闪现。
那个专挑独行女性下手、手段残忍的疯子……顾泽是遇到了他然后逃出来了
这个念头像一根救命稻草,突兀地在我一片荒芜的恐惧沼泽里冒了出来。
逻辑支离破碎,却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本能。
他需要帮助。
他浑身是血地出现在这里,用刀威胁我……也许只是为了求救
人在极度恐惧和绝望下,行为是会失控的……
对,一定是这样。他是我邻居,虽然沉默寡言,但看起来……看起来并不像坏人。
那点可怜的、源自日常点头之交的浅薄印象,此刻成了我摇摇欲坠的心理支点。
抵在后腰的刀尖又往前顶了顶,刺痛感尖锐地传来,彻底压垮了我本就脆弱的右臂。
……好。喉咙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顾泽紧绷的身体似乎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丝,但那把刀的位置没有丝毫移动。
别耍花样。他低低警告,声音沙哑得像砂砾摩擦。
他一只手依旧牢牢控制着我,另一只手粗暴地拽过收银台旁我那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帆布包,胡乱塞了几包货架上的压缩饼干和瓶装水进去,动作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我像个被抽掉提线的木偶,被他半推半搡着,踉跄地走向便利店的后门。
沉重的金属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嘎声,潮湿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更大的雨点猛地灌进来,吹得我一个激灵。
就在被推出门、彻底融入外面狂暴雨夜的瞬间,我的视线被收银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勾住——那是我今天刚换上的、一个塑料招财猫造型的零钱盒。
猫爪的位置,本该稳稳放着一张二十元纸币,作为找零的备用金。
现在,那里空空如也。
我愣了一下。那二十块钱呢
我记得很清楚,下午交班时还在……这个微不足道的疑惑,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只激起一圈微澜,瞬间就被身后巨大的、裹挟着血腥与松木冷香的压迫感吞没。
顾泽的手像铁钳般箍着我的胳膊,将我狠狠拉入门外倾盆的暴雨和未知的黑暗之中。
便利店后门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在身后彻底断绝,如同斩断了我与安全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
狂暴的雨点瞬间劈头盖脸砸下,冰冷刺骨,瞬间浇透了我的头发和单薄的家居服。
顾泽的手像一道冰冷的铁箍,死死钳着我的上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不容我有丝毫迟疑或反抗。
2
暗巷囚笼
他拖着我,以一种近乎粗暴的速度,一头扎进公寓楼侧面那条狭窄、堆满杂物的昏暗小巷。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兜头泼下,瞬间吞噬了仅存的光线。
眼睛在骤然的明暗转换中完全失效,只剩下耳边震耳欲聋的雨声,冲刷着墙壁,敲打着废弃的铁皮桶,汇成一片混沌而充满压迫感的轰鸣。
脚下坑洼不平,污水四溅,每一次踩下去都带起粘腻的泥泞和未知的触感,冰冷湿滑,好几次我差点被绊倒,全靠他那只冰冷而有力的手死死拽住,才没有一头栽进污秽里。
不知道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穿行了多久,只知道肺里的空气被冰冷的雨水挤压得所剩无几,他才猛地推开一扇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铁门。
一股混合着浓重尘埃、霉菌和陈旧木头气息的浊气扑面而来。他用力将我推了进去。
砰!
身后的铁门被狠狠关上,隔绝了外面喧嚣的雨幕,也隔绝了最后一丝来自外界的光线和声响。世界骤然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慌的绝对死寂。
黑暗中,传来他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像一头受伤的困兽。
接着是窸窸窣窣摸索的声音,片刻后,啪嗒一声轻响,一盏悬挂在低矮天花板上的、蒙着厚厚灰尘的白炽灯泡亮了起来。
昏黄、暗淡的光线如同垂死之人的叹息,勉强驱散了近身的黑暗,却将更远处的阴影拉扯得更加扭曲、深重。
我这才看清自己身处何地。
这是一间地下室。
空间狭小、低矮,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墙壁是裸露的、布满霉斑和剥落痕迹的水泥,地面同样冰冷粗糙。唯一的家具是一张光秃秃的铁架床,上面胡乱堆着一床颜色灰暗、辨不出原色的薄被。
角落里散落着几个空罐头盒和一些速食包装袋,空气里弥漫着灰尘、霉菌、食物残渣腐败的微酸以及……那股始终萦绕不去的、淡淡的松木冷香。
这香气在此刻浑浊的空气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冰冷。
顾泽背对着我,站在唯一一张破旧的木桌旁。
他脱掉了那件被血浸透的深色卫衣,随手扔在满是污渍的地上。
裸露的上半身,在昏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缺乏血色的冷白,肌肉线条流畅却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
然而,那冷白的皮肤上,赫然分布着几道新鲜的、皮肉翻卷的伤口,暗红的血痂触目惊心,其中一道斜斜划过肩胛骨,狰狞得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
我的呼吸猛地一滞。
不是因为伤口本身,而是……那伤口周围的皮肤,光滑完好,没有一丝淤青或搏斗留下的痕迹。那不像激烈反抗留下的,反而……更像是某种冷酷而精准的切割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猛地噬咬了我一口。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缓缓转过身。
脸上残留的水痕混着几缕湿透的黑发,紧贴着他过分苍白的脸颊。
那双眼睛,在昏黄的光线下,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幽暗,沉寂,所有的情绪都被牢牢锁死在深处,只余下令人心悸的空洞。
他一步步走近,脚步无声,踩在水泥地上,却像踏在我的心尖上。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停在我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混杂着血腥气的寒意。他抬起手,那只骨节分明、沾着些许暗红污迹的手,缓缓伸向我的脸颊。
我浑身僵硬,血液似乎都冻结了,连闭眼躲避的力气都没有。
指尖带着刺骨的冰凉,轻轻拂过我的眼角下方,拭去一滴不知何时滚落的、同样冰冷的泪水。那触感,像一块刚从停尸房取出的金属贴上了皮肤。
哭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玩味的腔调,在死寂的地下室里清晰地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凿在紧绷的神经上,现在才害怕
他微微歪了下头,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感,目光像探照灯,一寸寸扫过我惨白的脸,似乎在仔细研究一件新奇的、刚刚到手的藏品。
晚了。他轻轻吐出最后两个字,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某种冰冷器械的牵拉,透着一股子非人的诡异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感。
那晚之后,时间在这间水泥坟墓里失去了刻度。
铁门紧闭,只有那盏昏黄的白炽灯不分昼夜地亮着,像一只永不瞑目的眼睛。顾泽成了这方寸之地的绝对主宰,一个阴晴不定、散发着致命寒意的看守。
他把我锁在这里。
是真的锁。
一条沉重的铁链,一端焊死在墙角粗大的水管上,另一端,扣在我的左脚踝上。
冰冷的金属贴着皮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的处境。
活动的范围被严格限制在铁链长度所及——一张冰冷的铁架床,一个散发着霉味的破旧马桶,仅此而已。
饥饿是常态。
食物和水是他唯一的食舍。
3
深夜鬼影
有时他会扔进来一袋干硬的面包和一瓶冰冷的矿泉水,有时则长时间消失,留我在昏沉与胃部的绞痛中煎熬。
他的出现毫无规律,像幽灵,开门关门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有那骤然侵入的寒意和松木冷香宣告着他的到来。
有时,他会长时间地坐在那张唯一的破木椅上,背对着我,沉默得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僵硬的背影,空气凝固得能拧出水来,只有我手腕上铁链偶尔碰撞发出的轻微叮当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每一次声响都让我心惊肉跳,生怕惊扰了这尊沉默的凶神。
但更多的时候,是无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注视。
他就站在几步之外,靠在冰冷的水泥墙上,双臂环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像两潭凝固的墨,毫无波澜地、长久地锁定在我身上。
目光如有实质,冰冷、粘稠,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审视感,仿佛在观察一只困在玻璃缸里的昆虫,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摆弄。
我被那目光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冰渣。
最让我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是深夜。
当我蜷缩在铁架床上那床薄得几乎不存在的、散发着陈腐气味的被子里,在极度的疲惫和恐惧中陷入半梦半醒的混沌时,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知觉会悄然降临。
锁链会极其轻微地震动一下,发出几乎听不见的金属摩擦声。
紧接着,一股冰冷的、带着松木气息的阴影笼罩下来。
顾泽无声无息地站在床边。我能感觉到他俯下身,动作轻缓得如同鬼魅。
然后,一双冰冷的手,指尖的温度低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会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或者极其仔细地、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专注,将被角一点点、一点点地掖紧。
那触感,冰冷、滑腻,像某种冷血爬行动物的腹部蹭过皮肤。
每一次触碰,都激起我全身汗毛倒竖,血液瞬间冻结。
我死死闭着眼睛,连睫毛都不敢颤动一下,全身的肌肉绷紧得像石头,用尽全部意志力伪装沉睡。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巨大的恐惧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是在确认猎物是否安分
还是……在享受这种掌控
每一次掖好被角,他并不会立刻离开。
那冰冷的、充满压迫感的阴影会停留很久,久到我几乎要在这种无声的酷刑中窒息。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投注在我脸上的目光,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专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扭曲的满足感。
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直到他终于无声地直起身,那股冰冷的阴影缓缓退去,锁链再次发出极轻微的声响,我才敢在黑暗中,极其缓慢地、贪婪地吸入一口带着霉味的冰冷空气,如同濒死的鱼。
日复一日。
铁链、沉默、冰冷的注视、深夜鬼魅般的掖被角……这间水泥囚笼,成了我全部的世界。
恐惧如同藤蔓,早已深深勒进骨缝,最初的惊骇渐渐沉淀为一种沉重的、近乎麻木的绝望。
顾泽是疯子,是恶魔,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究竟为何囚禁我
那个雨夜割喉魔……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个便利店消失的二十块钱……纷乱的疑问在死寂中盘旋,却找不到任何出口。时间在这里腐烂,连同我残存的希望。
data-fanqie-type=pay_tag>
4
血色真相
直到那天下午。
顾泽又消失了很久。
饥饿感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胃壁,喉咙干得发痛。
地下室浑浊的空气沉闷得让人昏昏欲睡。
我蜷缩在冰冷的铁架床边,背靠着粗糙的水泥墙,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室内唯一能看到的、属于他的私密空间——墙角那个敞着门的、破旧不堪的衣柜。
里面胡乱塞着几件他换下来的深色衣物,还有一个瘪瘪的登山包。
我的视线漫无目的地逡巡着,掠过那些熟悉的、散发着松木冷香的布料……
突然,我的目光死死钉住了。
在衣柜最底层,一堆揉皱的深灰色T恤下面,露出了一小截金属表带。
那绝不是顾泽的东西。那表带的颜色、款式……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心脏毫无征兆地开始狂跳,像一面被重锤擂响的破鼓,咚咚咚地撞击着肋骨,震得我耳膜发疼。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头皮阵阵发麻。
铁链的长度刚好能让我勉强够到衣柜的边缘。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动作因为恐惧和铁链的束缚而显得笨拙又急切。
冰冷的铁环摩擦着脚踝,带来一阵刺痛,但我完全顾不上了。
颤抖的手伸进那堆散发着松木气息的T恤里,不顾一切地往下扒拉。
终于,指尖触到了那冰冷的金属。
我猛地将它拽了出来。
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失声。
昏黄的白炽灯光下,我掌中静静躺着一块女式腕表。
小巧的银色表盘,边缘镶嵌着一圈细细的碎钻,在灯光下反射出微弱却刺眼的光芒。
粉色的皮质表带,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沾染着几处早已干涸、变成深褐色的……污渍。
嗡——
大脑一片空白,随即是尖锐的耳鸣。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这是苏晓的表。
是我最好的闺蜜苏晓,生日时她男朋友送她的那块!
她爱若珍宝,几乎从不离身!
那圈碎钻,那粉色的表带……我绝不会认错!
苏晓……苏晓已经失踪快三个月了。
就在那个同样下着暴雨的深夜,就在离我们公寓楼不远的那条偏僻小巷……后来,警察找到了她的背包,里面一片狼藉,唯独少了这块表。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被凶手拿走了……当作……战利品
而现在……它竟然藏在顾泽的衣柜里!
藏在这些散发着松木冷香的衣服下面!那些深褐色的污渍……是什么!
好看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像毒蛇一样贴着我的后颈响起。
我魂飞魄散,猛地回头。
顾泽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如同鬼魅。
铁门甚至没有发出过一丝声响。
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口微弱的光线,投下一片浓重的、令人窒息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其中。
他逆着光,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像两点燃烧的鬼火,牢牢锁定在我脸上,锁定在我手中那块沾血的表上。
极致的恐惧如同海啸,瞬间将我吞没。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
身体里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四肢冰冷僵硬得如同石膏。
巨大的惊恐扼住了我的喉咙,连一声尖叫都发不出来。
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滚烫的液体瞬间模糊了视线,顺着冰冷的脸颊疯狂滑落。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囚禁我、深夜为我掖被角的邻居,看着这个衣柜里藏着苏晓遗物的恶魔,巨大的绝望和悲愤像毒藤一样缠绕住心脏,勒得我无法呼吸。
喉咙里终于挤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顾泽向前跨了一步,彻底走出了阴影。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
他的嘴角,竟然噙着一丝冰冷的、近乎愉悦的笑意。
那笑容扭曲,毫无温度,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感。
他微微俯身,那张过分俊美却苍白如纸的脸凑近我泪流满面的脸。
冰冷的指尖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温柔,轻轻拂开我黏在额角的湿发。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瞬间灵魂出窍的动作。
他低下头,冰凉的、毫无血色的唇,轻轻贴上我沾满泪水的脸颊。
舌尖带着一种滑腻的、令人寒毛直竖的触感,缓慢地、极其清晰地,舔舐掉我脸上滚烫的泪水。
那感觉,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滑过皮肤。
现在才害怕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叹息的腔调,气息喷在我的耳廓,激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扎进我的神经。
他稍稍退开一点,那双深不见底的、燃烧着诡异火焰的眼睛,近距离地、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被恐惧彻底击溃的脸庞,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加深了,带着一种残忍的、欣赏猎物绝望的满足感。
他轻轻吐出最后两个字,像冰冷的判决:
晚了。
晚了两个字,像两枚烧红的铁钉,狠狠楔进我的耳膜,烫得我灵魂都在战栗。
顾泽眼中那种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冰冷快意,像毒液注入血管,瞬间冻结了我奔涌的泪水。
极致的恐惧反而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催生出一股诡异的、近乎虚无的麻木。
我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铁架床腿,手中那块沾着苏晓血迹的腕表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痛着掌心。
顾泽没有立刻动作。
他居高临下地站着,阴影如同沉重的棺盖压在我身上。
他似乎在享受这死寂中弥漫的绝望,嘴角那抹残忍的笑意未曾消散。
时间凝固了,只有地下室浑浊的空气在昏黄的灯光下缓慢流淌,带着尘埃和血腥气的味道。
5
致命反击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刺耳的电流杂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声音来自墙角那张破木桌。
桌面上,一个蒙着厚厚灰尘、早已被我们遗忘的老旧收音机,顶部的电源指示灯,突然闪烁起一点微弱、诡异的红光。
它像垂死之人的眼睛,挣扎着亮起。
我和顾泽的目光,几乎同时被这异动吸引过去。
那点红光闪烁了几下,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
紧接着,一阵更加刺耳、扭曲的调频噪音猛地爆发出来,尖锐得如同指甲刮过玻璃,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刺得人耳膜生疼。
噪音持续了令人心悸的几秒钟,然后,一个被严重干扰、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冷静的男性播音员声音,顽强地穿透了电波的扭曲,断断续续地挤了出来:
……紧急插播……最新消息……关于本市……持续近三个月的‘雨夜割喉魔’连环伤人案……重大突破……
顾泽脸上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的笑意,瞬间凝固了。像一张骤然碎裂的面具。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死死钉在那台闪烁的破旧收音机上,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这个角落里的死物。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细微的僵硬感,爬上了他挺直的脊背。
收音机里的声音在干扰中断续,却顽强地继续着:
……警方……经过……缜密侦查……于今日凌晨……成功抓捕……嫌疑人……王某某……该嫌疑人……对……系列案件……供认不讳……初步调查……系……模仿作案……此前……市民……顾某……被列为……重要关联人……现已排除嫌疑……警方……深表歉意……
模仿作案……王某某……供认不讳……顾某……排除嫌疑……
每一个词,都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射入这间死寂的水泥牢笼。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顾泽的身体,极其明显地、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雷霆狠狠劈中。
他猛地转过头,那双前一秒还燃烧着掌控火焰、欣赏我绝望的眼睛,此刻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像两颗被瞬间冻裂的黑曜石。
那里面所有的冰冷、残忍、掌控欲,都在这一刹那被一种更原始、更暴烈的情绪彻底撕碎、取代——那是纯粹的、无法置信的惊愕!
如同一个精心构筑了半生的沙堡,在瞬间被突如其来的巨浪拍得粉碎!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比墙壁上的霉斑还要惨白
。嘴唇微张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表情,不再是猎人,而像是一个突然发现自己才是落入陷阱猎物的困兽,充满了被颠覆、被愚弄的茫然和……一丝迅速升腾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狂怒!
就是现在!
在他认知崩塌、心神剧震、那坚不可摧的掌控外壳出现致命裂缝的千分之一秒!
就在他瞳孔收缩、惊愕凝固的瞬间,我早已蓄势待发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旁边扑倒!
目标不是门,不是他,而是那张冰冷的铁架床!
我的右手,在被囚禁的日日夜夜里,早已无数次在黑暗和绝望的掩护下,摸索过这张床。
在靠近床头、那冰冷铁架与粗糙墙壁形成的狭窄缝隙里,在薄得可怜的、散发着霉味的枕头最深处——那里,藏着一件冰冷而坚硬的东西。
一块边缘被磨得异常锋利的、狭长的铁片!
那是我在某个他消失的漫长下午,在墙角废弃的铁桶边缘,用尽全身力气,无数次摩擦墙角的水泥棱角,才艰难磨出的武器!
是我在无边黑暗和恐惧中,唯一能抓住的、微弱的反抗火种!
每一个磨砺的动作,都伴随着铁链冰冷的摩擦声和心脏狂跳的恐惧。
此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
我的指尖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和精准,闪电般探入那狭窄的缝隙,穿过霉味刺鼻的枕芯,死死攥住了那块被磨得滚烫(在我心中)的铁片!
粗糙、冰冷的触感瞬间传递到掌心,带着铁锈的腥气,却给了我一种近乎虚脱的力量感。
我猛地翻身,动作因为铁链的束缚和巨大的恐惧而有些变形,但速度却快得惊人!
身体借着扑倒的惯性,用尽全身力气,撞向还僵立在原地、被那则颠覆性新闻震得魂飞天外的顾泽!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地下室里响起。
他猝不及防,被我撞得一个趔趄,踉跄着向后退了半步。就是这半步的距离!
我被他囚禁在身下、在黑暗中无数次演练过的动作,此刻成了本能。身体如同泥鳅般向上猛地一窜!
左手死死揪住他胸前冰冷的衣襟,作为支撑点。
右手紧握着那块边缘锋利的铁片,带着积攒了无数个日夜的恐惧、愤怒和孤注一掷的疯狂,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向上递出!
冰冷的金属尖端,带着破开布帛的微弱阻力感,精准无比地抵在了他心口的位置!
隔着薄薄的衣衫,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那强健肌肉的紧绷,以及那稳定、有力、此刻却可能因惊怒而骤然加速的搏动!
6
生死瞬
时间,再次凝固。
我仰着头,脸上泪痕未干,混杂着灰尘和恐惧,狼狈不堪。但我的眼睛,此刻却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我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和铁锈味。汗水浸湿了额发,黏在皮肤上,冰冷粘腻。
顾泽的动作彻底僵住了。
他微微低头,那双刚刚经历了惊涛骇浪、此刻还残留着惊愕和狂怒余烬的眼睛,缓缓下移,难以置信地聚焦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聚焦在那块紧贴着他心脏、闪烁着冰冷寒光的粗糙铁片上。
那铁片握在一只纤细、沾满污迹、却异常稳定的手中。
他的目光,顺着那只手,极其缓慢地向上移动,最终,落在了我的脸上。
四目相对。
昏黄的灯光下,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狂喜,只有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退无可退的、近乎燃烧的平静。
所有的恐惧、愤怒、绝望、被囚禁的屈辱、发现苏晓遗物的悲恸……所有汹涌的情绪,在生死一瞬的爆发后,被强行压缩成一种冰冷的、极致的冷静。
地下室浑浊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只有我们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交织、碰撞。
他眼中的惊愕和狂怒渐渐沉淀下去,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更难以解读的幽暗所取代。
那目光,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死死地锁住我。
汗水顺着我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啪嗒声。
我迎着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一种筋疲力尽后的、带着血腥气的嘲弄。
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我用尽力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铁锈的味道和孤注一掷的冰冷:
游戏该结束了
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地在死寂中回荡。
我抵在他心口的铁片,力道没有丝毫放松,甚至微微向前顶了顶,感受着那层薄薄衣衫下生命的搏动。
然后,我盯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清晰地吐出后半句:
或者,
我喘息着,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颤抖,我们换种玩法
病娇的钝感猎物(结局)
7
病娇对峙
抵住他心口的铁片边缘,粗糙而冰冷,深深硌进我的掌心。
汗水混着铁锈的腥气,黏腻地包裹着指关节,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让那锋利的尖端在他心口位置的衣料上,留下更深的压痕。
他心脏的搏动,隔着薄薄的布料,沉重而有力地撞击着我的指尖,像一头被囚禁的野兽在疯狂擂打牢笼。
顾泽的视线,从心口那块致命的铁片,极其缓慢地移回到我的脸上。
那双刚刚被颠覆性新闻震得支离破碎的眼睛里,惊涛骇浪般的惊愕和狂怒并未完全平息,却在深处翻滚沉淀,淬炼出一种更幽暗、更危险的东西——一种被猎物反戈一击后,混合着极端错愕、被愚弄的暴怒,以及……一丝扭曲到极致的、近乎病态的兴奋。
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棱,刮过我的皮肤。
他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从齿缝间挤出一丝极低、极冷的抽气声,如同毒蛇在黑暗中吐信
。他微微歪了下头,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感,颈侧的线条绷紧如弓弦。
换种……玩法他重复着我的话,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砾在玻璃上摩擦,每一个音节都裹着冰碴和血腥气。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锁住我,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唯独没有恐惧。
比如他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冰冷、破碎,带着一种濒临疯狂的玩味,像欣赏一件终于展露出意外棱角的藏品。
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将他一半的面容隐入黑暗,另一半则被勾勒得如同冰冷的石膏浮雕。
空气凝固得如同实质,沉重地压迫着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绝望的味道。
铁链冰冷地箍着我的脚踝,提醒着这方寸之地的囚笼本质。
苏晓那块沾血的手表,还静静躺在不远处冰冷的水泥地上,表盘反射着微弱的光,像一只死不瞑目的眼睛。
时间在窒息般的对峙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他眼中那种被冒犯又极度兴奋的幽光越来越盛,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我能感觉到他肌肉在衣服下无声地绷紧、蓄力,像一头准备扑杀猎物的豹子。
抵住他心口的铁片,是我此刻唯一虚弱的屏障。
不能等!不能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比如……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声音因为高度紧张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比如……你放了我。
话音刚落,顾泽眼中那点扭曲的玩味瞬间冻结,随即被更加汹涌的、纯粹的黑暗吞噬。
他嘴角那点冰冷的弧度彻底消失,整张脸沉下来,像覆上了一层寒霜。
空气的温度骤降。
不可能。三个字,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掌控意味,像三枚冰锥,狠狠钉死我刚刚升起的一丝渺茫希望。
就在他吐出这三个字的瞬间,我捕捉到他身体重心极其细微的前倾——他要动手了!
千钧一发!
我抵在他心口的右手猛地发力,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前一顶!
粗糙的铁片边缘瞬间撕裂了他胸前的薄棉T恤,刺破皮肤!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喉咙深处溢出。
几乎在同一毫秒,我的左手闪电般探向自己的裤袋——那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帆布包,在被他强行拖入这地狱时,一直挂在我身上!
手指在粗糙的帆布口袋里疯狂摸索,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方正的塑料边缘!
顾泽因胸前突如其来的刺痛而动作微滞,眼中暴戾的杀意与一丝难以置信混杂。就是这零点几秒的迟滞!
我的左手猛地从裤袋里抽出!
昏黄的光线下,我手中紧紧攥着的,不是什么武器。
那是一个小小的、廉价的塑料招财猫零钱盒。橘黄色的猫身,一只爪子永远机械地上下摆动。此刻,那猫爪的位置,空空如也——除了我死死捏在指尖的、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二十元纸币!
这张钱!便利店收银台上消失的那张钱!它一直在我裤袋里!
顾泽的目光,瞬间被这突然出现的、极其普通又极其不合时宜的东西攫住。
他眼中的暴怒和杀意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困惑和……一丝被强烈干扰的茫然。
这太荒谬了!
8
铁链断裂
在这生死搏命的关头,在这充满血腥和囚禁的水泥牢笼里,她掏出的不是刀,不是任何能反抗的东西,而是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块钱
他的动作,因为这巨大的荒谬感而出现了致命的停顿。
视线死死锁在那张纸币上,仿佛想从那上面看出某种诡秘的密码。
就是现在!
我用尽毕生的力气,将那张二十元纸币狠狠拍在顾泽裸露的、沾着新鲜血迹的胸膛上!
纸笔的触感轻飘飘,带着油墨和纸张的味道,拍在他温热的皮肤上,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啪。
这个动作,这个物品,带来的冲击力,远超任何武器。
顾泽的身体,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他猛地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上那张被血染红了一角的纸币。
那张他曾在便利店收银台角落、在那个决定性的雨夜之前,带着一丝扭曲的占有欲和游戏心态,顺手牵羊拿走的二十块钱!
它怎么会……在她这里
她什么时候……拿回去的
她一直藏着
在这种时候拿出来!
荒谬!混乱!
一种精心构筑的掌控被彻底打乱的狂怒和被愚弄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崩溃的、混乱的神情,不再是冰冷的掌控者,更像一个被突如其来、完全无法理解的意外彻底打懵的疯子。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胸口那张该死的纸,动作因为极度的情绪波动而显得有些笨拙和狂乱。
机会!
就在他心神失守、注意力被那张染血的纸币完全吸引的瞬间!
我抵在他心口的右手,紧握着那块粗糙的铁片,用尽残存的、所有的力量,不是向前刺,而是猛地向侧下方狠狠一划!
嗤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刺耳地响起。
锋利的铁片瞬间割开了他腰间那条宽厚的、战术风格的皮带!皮带扣应声断裂,沉重的金属扣哐当一声砸在水泥地上,滚出老远。
顾泽的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和束缚的消失而猛地一个趔趄!
他下意识地想要稳住身形,伸手去抓我。
晚了!
我早已借着划断皮带的力道,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猛地向侧面翻滚!
沉重的铁链哗啦作响,绷得笔直。
翻滚的惯性,加上我双腿拼尽全力的猛蹬,目标不是他,而是墙角那根锈迹斑斑、但看起来异常粗壮的下水管道——铁链的另一端,就焊死在那上面!
哐!!!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在地下室轰然炸开!
我的双脚,带着全身的重量和求生的疯狂,狠狠地、精准地踹在了水管与墙壁连接的脆弱焊点处!
巨大的冲击力顺着铁链传遍全身,震得我双臂发麻,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生锈的水管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呻吟和扭曲的金属摩擦声。
那看起来坚固的焊点,在常年潮湿腐蚀和这拼死一击的重踹下,终于不堪重负!
嘎吱——嘣!
一声脆响!
焊点处,几粒火星伴随着锈渣迸溅开来!
紧接着,那焊接着沉重铁链的金属环,竟硬生生从水管上撕裂、崩断了!
脚踝上那禁锢了无数个日夜、如同毒蛇般冰冷的沉重感,骤然一轻!
9
雨夜逃亡
自由!
一股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气流猛地冲上我的头顶!我甚至来不及感受脚踝被磨破的剧痛,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像一颗出膛的炮弹,朝着那扇隔绝了生与死的、锈迹斑斑的铁门猛扑过去!
身后,传来顾泽如同受伤野兽般的、震耳欲聋的咆哮!
那声音里充满了被彻底愚弄、猎物脱逃的滔天狂怒!
林柚——!!!
咆哮声裹挟着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浪潮拍打在我的背脊上。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带起的腥风!
不用回头,我也能想象他脸上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扭曲到极致的狂怒。铁门就在眼前,锈蚀的门把手冰冷刺骨。
拧!拉!用尽全身的力气!
吱嘎——!!!
生锈的合页发出不堪重负的、尖锐到极致的嘶鸣,在死寂的地下通道里回荡,如同垂死者的哀嚎。
门被拉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外面通道里更加浑浊、冰冷、带着浓重霉味的空气猛地灌了进来!
就在我侧身要挤出去的刹那,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抓住了我后腰的衣服!
布料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顾泽的手指,冰冷如同铁钳,带着疯狂的力道,死死抠进了我的皮肉!
剧痛瞬间传来!
休想!他嘶吼的声音几乎贴在我的耳后,滚烫的气息喷在皮肤上,却只带来地狱般的寒意。
那力量大得惊人,要把我重新拖回那个水泥坟墓!
肾上腺素在血液里疯狂燃烧。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所有痛楚和恐惧。
我猛地扭腰,不顾一切地向前冲撞!
同时,右手紧握着的那块染血的铁片,凭着感觉,狠狠向后、向上盲扫过去!
呃啊——!
一声压抑的痛哼伴随着皮肉被割开的轻微嗤声在身后响起!
抓住我后腰的力量骤然一松!
就是现在!
我像一条滑不溜手的鱼,用尽最后一丝爆发力,猛地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冰冷的、混杂着霉味和尘埃的空气瞬间涌入肺叶,带来一种近乎眩晕的自由感。
砰!!!
身后的铁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狠狠撞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整扇门都在剧烈震颤,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顾泽的咆哮被厚重的铁门阻隔,变得沉闷而遥远,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回响。
跑!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在疯狂尖叫!
脚踝被磨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我沿着漆黑、堆满杂物、散发着浓烈腐败气味的狭窄通道,跌跌撞撞地向前狂奔。
身后铁门被疯狂撞击的咚咚巨响,如同催命的鼓点,紧紧追随着我。
眼前终于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光!是通往地面的出口!
我扑上去,用肩膀狠狠撞开那扇同样沉重、布满锈迹的铁栅门!
哗——!
冰冷刺骨的夜风裹挟着密集的雨点,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瞬间抽打在我滚烫的脸上、身上。
巨大的雨声、城市遥远的嗡鸣、汽车驶过湿滑路面的呼啸……久违的、属于活人世界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涌入我的耳朵。
10
警笛救赎
自由!我出来了!
雨水瞬间浇透了我单薄破烂的家居服,冷得刺骨,却让我感到一种近乎虚脱的狂喜。
我踉跄着冲进雨幕,脚下是湿滑的柏油路面,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上的污迹和未干的泪痕,混合着脚踝伤口渗出的血水,在脚下蜿蜒出淡淡的粉红色。
这里是公寓楼的后巷,堆满了垃圾箱,恶臭在雨水中蒸腾。我需要灯光!需要认群!
我辨认了一下方向,忍着剧痛,朝着巷口外大路的方向拼命奔跑。
每一次踩进积水坑,冰冷的污水都刺激着脚踝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
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
终于,巷口就在眼前!
远处主干道昏黄的路灯光芒,透过雨幕,如同救赎的灯塔!
就在我即将冲出巷口的瞬间——
呜哇——呜哇——呜哇——!
尖锐刺耳、划破雨夜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天籁般骤然响起!
红蓝交替闪烁的警灯光芒,撕裂了黑暗的雨幕,瞬间将巷口附近区域映照得一片光怪陆离!
几辆警车如同神兵天降,带着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停在了巷口!
车门砰砰打开,穿着深色雨衣的警察迅速下车,手中握着的强光手电筒,如同利剑般刺破雨帘,瞬间就锁定了跌跌撞撞冲出巷口、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我!
站住!警察!
双手放在头上!
严厉的喝令声穿透雨幕。几道雪亮的光柱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巨大的安全感伴随着被审视的紧张感同时袭来。
我停下脚步,双手颤抖着,缓缓举过头顶。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
救…救命……喉咙干涩发紧,只能挤出破碎的音节。
脚踝的剧痛和极度的脱力感终于汹涌袭来,膝盖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我。
是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年轻警察。
他戴着警帽,雨水顺着帽檐流下,眼神锐利而警惕地扫视着我惨白的脸和脚踝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以及身上破烂沾血的衣物。
怎么回事你受伤了他的声音沉稳,带着职业性的冷静。
地…地下室……我急促地喘息着,冰冷的雨水呛进喉咙,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我挣扎着抬起手,指向身后那条漆黑、如同巨兽喉咙般的幽深小巷,他…顾泽…在里面……杀人……苏晓……
巨大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交织,话语破碎凌乱。
年轻警察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迅速对着肩头的对讲机低吼:目标可能还在里面!封锁后巷所有出口!
B组准备强攻!有受害者,女性,多处受伤,需要急救!
更多的警察迅速行动起来,训练有素地散开,强光手电的光束如同探照灯,交叉扫射向那条黑暗的小巷。
警笛声在雨夜中持续鸣响,红蓝光芒闪烁不定。
我被另一个警察小心地搀扶着,坐进了一辆警车打开的后座。
11
监控疑云
车门关上,隔绝了部分风雨和噪音,车厢内温暖干燥的空气让我冰冷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一件带着体温的警用保温毯裹住了我。急救人员提着箱子匆匆跑来,开始检查我脚踝的伤口。
就在这时,小巷深处,那扇被我撞开的锈蚀铁栅门方向,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沉闷的撞击声和警察严厉的呵斥声!
其间夹杂着一声熟悉的、如同困兽般疯狂的咆哮!
啊——!!
那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入车内。我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片刻之后,声音平息了。
两个警察架着一个浑身泥泞、低垂着头、双手被反铐在身后的男人,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强光手电的光柱毫不留情地打在他身上。
是顾泽。
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遮住了眼睛。
嘴角似乎破了,渗着血丝。他身上的衣服在挣扎中被扯得更破,露出胸前被我铁片划破的伤口,在雨水和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看起来狼狈不堪,像一头被拔掉了利爪和尖牙的凶兽。然而,在被粗暴地推向另一辆警车后座时,他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穿过密集的雨帘,穿过闪烁的红蓝警灯,如同淬了毒的箭矢,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警车后座车窗内的我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狂怒,只剩下一种沉淀到极致的、冰冷刺骨的恨意和……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扭曲的执着。
像一条被打断了脊骨却依旧死死盯着猎物的毒蛇。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下,滑过那道冰冷的视线,更添几分阴森。
车门关上,隔绝了那道令人窒息的目光。警车闪烁着顶灯,驶入雨幕。
几天后,市局刑侦支队,讯问室。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纸张的味道,明亮得有些刺眼的日光灯管发出低微的嗡鸣。
我坐在桌子一侧,脚踝上缠着干净的纱布,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水。
对面坐着负责此案的陈警官,一个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他面前摊开着厚厚的卷宗。
林小姐,陈警官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再次感谢你的配合。你的证词和物证,尤其是苏晓那块手表,对我们定案非常关键。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脸上,顾泽已经全撂了。他对非法囚禁你、伤害你,以及……处理苏晓遗体的罪行,供认不讳。
提到苏晓时,他的语气明显沉重了一分。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冰冷的纸杯壁。
苏晓……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闷痛。
那个雨夜,那条小巷……顾泽那张在审讯灯下苍白而平静的脸在我脑海中闪过。
但是,陈警官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极其复杂的困惑,他推过来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在梳理便利店案发当晚的监控时……我们发现了一些……难以解释的情况。
我的目光落在照片上。
那是便利店内部的监控截图,时间点定格在那个噩梦开始的雨夜。
画面有些模糊,但能清晰看到,收银台前,穿着便利店制服的我,正背对着镜头整理货架。
而顾泽,浑身湿透,深色卫衣下摆颜色深得异常,他正悄无声息地靠近我,手里反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美工刀!
陈警官指着其中一张放大的截图,画面聚焦在顾泽的手和我腰间的位置:你看这里。就在顾泽用刀抵住你后腰的前一秒……
我的呼吸瞬间屏住了。
放大的画面里,我的一只手,正无意识地垂在身侧。
而在那只手的旁边,收银台的台面上,恰好放着一把……用于拆封箱子的美工刀。
刀身弹出着,锋利的刀尖,不偏不倚,正朝着顾泽靠近的方向!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监控画面清晰地捕捉到,就在顾泽的手即将触碰到我后腰的瞬间,我那只垂着的手,似乎因为整理货架的动作而极其轻微地……向前动了一下
指尖,几乎要碰到那把美工刀的刀柄末端!
动作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在高清放大的截图下,那细微的移动轨迹,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递送姿态
仿佛……是在把凶器,更方便地推向来袭者
陈警官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我的反应:林小姐,你当时……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或者,你对这个……无意识的动作,有什么解释吗
他的声音很平缓,但问题本身却带着千钧之力。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陈警官。
日光灯惨白的光线落在我脸上,清晰地映照出我瞳孔中瞬间放大的茫然和……困惑。
那种熟悉的、厚重的钝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了上来,将监控画面里那惊悚的一幕隔绝在毛玻璃之外。
递……刀我喃喃地重复着,眉头紧紧蹙起,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不解和努力回忆的茫然,仿佛在试图理解一个极其艰深的谜题。
我……我不记得了。当时……雨很大,灯很晃眼……我只觉得……他很冷,在发抖……像是……需要帮助
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困惑,每一个字都透着巨大的茫然,那把刀……我拆完箱子,就随手放那儿了……真的……没注意方向……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尖微微蜷缩着,仿佛在困惑它们为何会做出那样可怕的邀请。
日光灯的光线在眼睫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深处所有复杂的暗涌。
陈警官久久地注视着我,锐利的目光像是要穿透那层厚厚的钝感外壳。
询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日光灯管发出低低的嗡鸣。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合上了面前的卷宗。
好了,林小姐,今天就到这里吧。后续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系你。好好休息。他的声音恢复了职业性的平稳,但那份深沉的困惑,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余波久久未散。
12
阳光之下
走出市局大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了一下。
手腕上,苏晓那块被作为证物提取又归还的、沾着洗不掉暗褐色污渍的旧手表,表带摩擦着皮肤,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街对面,一家新开的便利店,明亮的玻璃窗擦得一尘不染。
阳光照射下,收银台角落,一个崭新的、更大更耀眼的金色招财猫摆件,正咧着嘴,机械地、不知疲倦地摇晃着它那只镀金的爪子。
我停下脚步,隔着车水马龙的街道,静静地看着那只招财猫。
阳光在它光滑的塑料外壳上跳跃,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几秒钟后,我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弧度很浅,很淡,转瞬即逝,快得仿佛只是被阳光晃了眼。
然后,我收回目光,拉低了棒球帽的帽檐,转身,平静地汇入了人行道上匆匆的人流。
阳光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脚步落在柏油路上,发出稳定而轻微的声响。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