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来就是为了给双胞胎姐姐当药。
姐姐身体不好,妈妈就每个月抽我的血给她喝。
哥哥们把所有好吃的都给姐姐,却把我锁在门外,任我被野狗追咬。
我们只有小月一个妹妹。
后来,姐姐病危需要移植骨髓,而我是唯一的配型者。
全家人都理所当然地看着我。
爸爸说:能救你姐姐是你的福气。
可当他们把我推上手术台时,却发现姐姐不是他们亲生的,我才是。
他们疯了,跪着求我原谅。
念念,爸爸错了,你才是爸爸的宝贝女儿。
我冷漠地看着他们,一字一句道:现在,我不想救她了。

1

现在,我不想救她了。
我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死寂的走廊里轰然炸响。
爸爸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念念,你……你说什么
妈妈已经哭得瘫软在地,她抓住我的裤脚,仰起那张保养得宜却梨花带雨的脸。
念念,妈妈求你了,小月快不行了,只有你能救她!她是你的亲姐姐啊!
亲姐姐
我低头,看着她抓着我的手,那双手曾经无数次拿着针管,毫不犹豫地扎进我的胳膊。
亲姐姐需要喝妹妹的血吗
我抽出腿,后退一步,与他们拉开距离。
那条无形的线,是我用十五年的血和泪划下的。
哥哥们也围了上来,他们第一次用那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我。
大哥顾望,向来沉稳的他,此刻声音都在发颤。
念念,以前是哥哥们不对,你原谅我们,只要你肯救小月,以后我们家所有东西都是你的。
二哥顾盼,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对,念念,你看哥哥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娃娃,还有很多很多漂亮裙子,只要你点头,都是你的。
我看着他手里的娃娃,和我被野狗追咬时,撕碎在泥地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的心口,那块早已结痂的伤疤,似乎又被狠狠撕开。
我们只有小月一个妹妹。
我轻轻重复着他们曾经说过无数次的话。
现在,你们的妹妹躺在里面,快死了。
关我什么事
你!
爸爸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似乎想像从前一样给我一巴掌。
可他的手在半空中,却怎么也落不下来。
那张刚刚被鉴定报告证实了的,与他有着99.99%血缘关系的脸,此刻正冷漠地看着他。
他眼里的怒火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和悔恨淹没。
念念……爸爸错了,爸爸混蛋!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是爸爸瞎了眼,你才是爸爸的宝贝女儿,你救救她,就当……就当是可怜可怜爸爸,行不行
医生从手术室里快步走出,神情严肃。
家属,病人情况很危险,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决定!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那目光沉重得像山,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可这一次,我没有像从前那样,被压得弯下脊梁。
我转身,一步一步,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身后,是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哀求。
我没有回头。
十五年了,我第一次,敢不回头。

2

念念,开门。
我把自己锁在那个又小又暗的储物间里。
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卧室。
门外,是二哥顾盼小心翼翼的声音。
我没理他,只是抱着膝盖,看着墙壁上我用指甲划下的一道道痕迹。
一道,就是一次抽血。
密密麻麻,像盘踞在墙上的蜈蚣。
念念,妈妈给你炖了燕窝粥,你最喜欢喝的,你出来喝一点好不好
妈妈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可我只觉得恶心。
我喜欢的
他们甚至不知道我芒果过敏,却记得顾小月不爱吃葱花。
滚。
我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门外安静了一瞬。
然后是大哥顾望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
念念,别任性了,小月还在医院里!
那你就去找个愿意的人救她。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轻声说。
反正你们也觉得,谁都可以当我,谁都可以当你们的妹妹,不是吗
我们没有!
大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崩溃。
我们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我笑了。
笑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你们没错。
我说。
你们只是发现,你们珍爱的宝贝,是个冒牌货。
而我这个你们随手丢弃的垃圾,突然变得有用了而已。
我站起身,拉开门。
他们三个人都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讨好和卑微。
妈妈手里的燕窝粥还冒着热气。
我走过去,伸手指着自己胳膊上、腿上那些深浅不一的疤痕。
月牙形的,是野狗的牙印。
针眼状的,是妈妈的爱意。
这些,是你们给我的。
我看着他们瞬间苍白的脸,一字一句地问。
如果今天,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的结果没有变,你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在庆祝我终于可以为顾小月献出骨髓,让她彻底痊愈
没有人回答。
他们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所以,别再演了。
你们的忏悔,让我觉得……很脏。

3

顾念!
爸爸的怒吼声从客厅传来。
他终于撕下了那副悔恨交加的慈父面具。
你别给脸不要脸!我跪也跪了,求也求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不想怎么样。
我只是不想救她。
我是你爸爸!你的命是我给的,我让你救她,你就必须救!
他指着我,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的命是你给的
我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站到他面前。
那我的血呢我的童年呢我被狗追着咬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跪在地上求你,说我快疼死的时候,你又说了什么
我学着他当初高高在上的语气,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能救你姐姐,是你的福气。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爸爸,现在,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你……你这个逆女!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是医院。
爸爸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才把电话接起来。
什么病危通知书!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绝望。
不……我的小月……
妈妈尖叫一声,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妈!
快叫救护车!
哥哥们手忙脚乱地围过去,家里顿时乱成一团。
而我,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看着这场由他们亲手导演,如今却无法收场的闹剧。
真可笑。
他们心心念念的小月,此刻正躺在医院里,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而他们真正的女儿,却在这里,欣赏着他们的狼狈。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4

顾先生,别急,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就在一片混乱中,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是之前那位送来鉴定报告的医生,他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
他扶了扶眼镜,表情有些复杂。
关于顾小月小姐的身份,我们还发现了一些别的事情。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爸爸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冲过去。
什么事医生,你快说!
医生犹豫了一下,目光却投向了已经悠悠转醒的妈妈。
顾夫人,这件事,或许由您来说更合适。
我们在核对二十年前的出生记录时发现,您当年生产时,并非只有您一个产妇。
隔壁床的产妇,因为难产去世了,留下一个女婴,后来被福利院接收。
妈妈的脸,唰的一下,血色尽褪。
她死死地盯着医生,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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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还没反应过来,急切地问: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医生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
我们查到,那个被福利院接收的女婴,她的父亲,名叫沈越。
而根据我们医院的记录,顾夫人在婚前,曾多次来我院进行产检,登记的伴侣姓名,也是沈越。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沈越。
这个名字,我听妈妈在梦里呢喃过无数次。
她总是哭着,喊着这个名字。
爸爸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妈妈,声音嘶哑。
他不是……他不是你青梅竹马的朋友吗不是早就出意外死了吗
妈妈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医生仿佛没有看到这即将爆发的家庭战争,继续平静地陈述。
我们做了进一步的DNA比对,躺在医院里的顾小月小姐,她的生物学父亲,确实是沈越。
而顾夫人您……
医生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刺向妈妈。
您在生产当天,曾以身体不适为由,独自在育婴室里待了十分钟。
而那十分钟之后,两个孩子的身份手环,就被人为地调换了。
真相,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狠狠捅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脏。
我终于明白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对我那么残忍。
因为从一开始,在妈妈眼里,我就是那个不该出生的,鸠占鹊巢的错误。
而顾小月,才是她赌上一切,都要保护的,她真正爱人的孩子。
我不是不被爱。
我是从一开始,就被她亲手抛弃了。
爸爸死死地盯着妈妈,那眼神里没有了爱,只剩下滔天的恨意和屈辱。
你……你这个毒妇!

5

是!是我换的!那又怎么样!
妈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却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顾世强,你以为我愿意嫁给你吗
如果不是你用卑鄙的手段逼我,我会离开阿越吗
我恨你!我恨你们顾家的每一个人!
她指着我,眼神疯狂而怨毒。
尤其是你!你这张脸,跟你爸一模一样!我每天看着你,都像是在提醒我,我是怎么被囚禁在这个牢笼里的!
我凭什么要爱你你不过是我耻辱的证明!
她又转向我的两个哥哥。
还有你们!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欺负她吗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要看着她痛苦,看着她被你们折磨!
只有这样,我心里才痛快!
大哥和二哥的脸上一片煞白。
他们踉跄着后退,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母亲。
原来他们引以为傲的,对妹妹的讨厌,不过是母亲手里的一把刀。
他们不是施虐者,他们只是……愚蠢的帮凶。
你……你……
爸爸气得嘴唇发紫,指着妈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一生的骄傲,他的家庭,他的爱情,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地成了一个笑话。
他不是娶了一个妻子,他是引狼入室,养了一个仇人二十年。
念念……
大哥顾望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我面前。
他没有再提救顾小月的事,只是埋着头,肩膀剧烈地颤抖。
对不起……哥哥错了……
我们……我们不是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尽的悔恨。
这一次,不为交换,不为利用。
只是单纯的,为一个被他们毁掉了人生的亲妹妹,而忏悔。
可这迟来的道歉,又有什么用呢
我看着眼前这幅众生相。
疯狂的母亲,崩溃的父亲,悔恨的哥哥。
一瞬间,我觉得无比疲惫。
这二十年的恩怨纠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们所有人都困在其中。
而现在,是时候,由我来亲手剪断它了。

6

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救她吗
我终于开了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所有人都看向我,连哭嚎的妈妈也安静了下来。
我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姿态从容得仿佛一个局外人。
从我记事起,每个月的十五号,都是我的抽血日。
妈妈会把我按在床上,用又粗又长的针管,抽出满满一管血,然后喂给顾小月喝。
她说,这样能给姐姐‘补身体’。
我顿了顿,看着妈妈惨无人色的脸。
我问过你,妈妈,疼。
你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你说,念念是好孩子,为了姐姐,忍一忍就不疼了。
可我忍了十五年,一次比一次疼。
我又看向我的两个哥哥。
你们把学校里吃不完的饭菜打包回来,像喂狗一样扔给我。
却把所有零食和玩具都捧到顾小月面前。
有一次,我只是想拿她不玩的那个小熊,你们就把我锁在门外,整整一夜。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邻居家的野狗,把我的小腿咬得血肉模糊。
我哭着拍门,喊着哥哥救我。
你们却在屋里,笑着说,‘我们只有小月一个妹妹’。
最后,我看向我的父亲。
那个曾经让我敬畏,如今却无比可悲的男人。
爸爸,你还记得吗
我发高烧,烧到快要说不出话,求你带我去医院。
你却抱着只是有点咳嗽的顾小月,一脚把我踹开。
你说,‘要死就死远点,别在这碍眼’。
我每说一句,他们的脸色就白一分。
那些被他们刻意遗忘,或者说根本不屑于记住的过往,此刻像一把把尖刀,重新扎进他们的心脏。
所以,你们现在凭什么呢
我靠在沙发上,轻声问。
凭你们是我的亲人
我看着陷入癫狂的妈妈,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你既然那么爱你的阿越,那么爱他的女儿。
为什么在她生病的时候,不去找她真正的亲人求助呢
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总该有人,能救她吧
妈妈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张因为疯狂而扭曲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恐惧。
她,还有秘密。

7

请问,这里是顾家吗我找一个叫顾小月的孩子。
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突兀地从门口传来。
我们都愣住了,齐齐望向门口。
一个穿着朴素,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拎着一网兜橘子。
爸爸皱着眉,你找谁
我……我是沈越的妈妈。
老奶奶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听人说,阿越的孩子生了重病,需要骨髓移植……我就想着,我这个老婆子,不知道能不能配上型……
沈越的妈妈
顾小月的亲奶奶!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我妈妈身上。
她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声,像是被扼住了喉咙。
老奶奶似乎也认出了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痛和愤怒。
顾柠!真的是你!
你这个女人!你害死了我儿子还不够,还要把他的女儿怎么样!
不……不是我……
妈妈语无伦次地尖叫起来。
是他自己不小心!是他自己掉下悬崖的!
不小心
老奶奶气得浑身发抖,她冲过来,指着妈妈的鼻子。
我儿子早就跟你说清楚了!他有未婚妻,他要结婚了!是你!是你死缠烂打,把他骗到山上,逼他跟你在一起!
我儿子不肯,你就用刀威胁他,两个人拉扯的时候,你才失足滑倒,我儿子为了拉你,才……才掉下去的!
你根本不是他的挚爱!你就是个害死他的疯子!
一记又一记重锤,狠狠砸下。
我妈妈那套悲情苦恋的说辞,被撕得粉碎。
她不是为爱痴狂的悲剧女主角。
她只是一个求而不得,最终害死心上人的偏执狂。
爸爸的身体晃了晃,他扶住墙壁,才没有倒下。
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屈辱。
他这一辈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老奶奶没有再看她,而是转过头,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她大概是从我们的长相中,分辨出了谁是谁。
她走到我面前,浑浊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她没有逼我,也没有道德绑架。
只是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轻声说:
孩子,我知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小月那孩子……她是无辜的啊。
求求你,救救我的孙女,好不好

8

老奶奶的眼泪,像滚烫的铁水,滴在我的心上。
顾小月是无辜的。
这句话,像一个魔咒,在我脑海里盘旋。
是啊,她也是这场荒唐闹剧的受害者,从出生起,就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当成了一颗复仇的棋子。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父亲和哥哥,看着痛哭流涕的老奶奶,再看看那个蜷缩在角落里,已经彻底疯癫的女人。
我突然觉得,就这么让他们解脱,太便宜他们了。
仅仅一句不救,远远不够。
我要的,是让他们为这二十年的罪孽,付出最沉重的代价。
我可以救她。
我缓缓开口。
一瞬间,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是巨大的狂喜。
念念!你答应了!
爸爸激动得语无伦次,冲上来就想抱我。
我抬手,制止了他。
别碰我。
我冷冷地看着他。
想让我救她,可以。
但我有条件。
他立刻点头,像小鸡啄米。
有有有!什么条件爸爸都答应你!你要什么爸爸把整个顾氏集团都给你!让他们两个滚出公司,以后你就是唯一的继承人!
大哥二哥也立刻附和。
对!念念,我们愿意放弃继承权!我们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能好好的!
他们以为,我还在乎这些吗
在乎那些冰冷的财产和虚无的权力
我看着他们卑微讨好的嘴脸,突然觉得,真正的权力,不是拥有多少东西。
而是可以决定他们的命运。
我嘴唇微动,说出了我的第一个条件。
我要她,坐牢。
我指向角落里的妈妈。
二十年前,过失杀人。二十年来,虐待儿童。
我要你们,亲手把她送进警察局。
爸爸的脸色瞬间僵住。
哥哥们也愣住了。
他们可以放弃财产,可以放弃地位,但让他们亲手把自己的母亲送进监狱……
我看着他们的犹豫,笑了。
怎么,做不到
那就没得谈了。
我站起身,作势要走。
我答应!
爸爸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看着那个他爱了也恨了二十年的女人,眼中最后一丝情分,也终于被磨灭干净了。
他咬着牙,像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她犯下的罪,理应受到惩罚。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
那么,我的第二个条件……

9

我的第二个条件。
我环视着客厅里每一个人。
爸爸,你必须召开记者发布会,向全社会公开这二十年来发生的一切,包括你如何识人不清,纵容妻子虐待亲生女儿。
我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我道歉。
爸爸的身体一僵,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对于顾世强这种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的男人来说,这无异于将他的尊严放在地上,任人践踏。
做不到我挑眉。
……我做。
他闭上眼,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吐出这两个字。
很好。
我转向我的两个好哥哥。
你们两个,不是喜欢看我被狗追吗
我要你们,去流浪动物救助站,做一年义工。
每天,给那些被抛弃的,恐惧的,瑟瑟发抖的动物们,铲屎、喂食、洗澡。
我要你们,也尝尝那种被恐惧包围的滋味。
他们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是觉得丢脸至极。
但看着我冰冷的眼神,他们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我们……愿意。
最后。
我看向老奶奶。
顾家的所有财产,我要一半。
剩下的一半,全部转到顾小月和您的名下,作为她未来治疗和生活的费用。
至于他们两个,我指了指我的哥哥们,净身出户。
什么!
大哥二哥同时惊呼出声。
让他们去做义工已经很挑战他们的底线了,现在还要让他们变得一无所有
我冷笑一声。
怎么,你们的命,连这点钱都不值
还是说,你们觉得,我这二十年所受的苦,就只值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
他们哑口无言。
是啊,用钱来衡量,他们欠我的,又何止是这点家产。
最终,爸爸拍了板。
就按念念说的办。
他拿出手机,当着我的面,拨通了他律师的电话,然后是警察局。
没有一丝犹豫。
这一刻,他不像个父亲,更像个急于赎罪,不惜一切代价的罪人。
看着他们一个个面如死灰,彻底被我掌控的样子。
我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空茫的平静。
这场闹剧,终于要落幕了。

10

第二天,警察就来到了顾家。
妈妈被带走的时候,没有哭闹,也没有挣扎。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空洞得像个黑洞,仿佛要将我一同吸进去。
我知道,她完了。
她这辈子,都将在监狱那四方天地里,为自己的罪孽忏悔。
三天后,爸爸召开了记者发布会。
我没有去现场,只是在医院的VIP病房里,看着电视直播。
他站在无数闪光灯下,面容憔悴,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他一字一句,将顾家这二十年来所有的丑闻,全部公之于众。
他说到动情处,数次哽咽,最后,他对着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念念,对不起。
那三个字,隔着屏幕传来,显得那么不真实。
新闻瞬间引爆了整个城市。
顾氏集团的股价,应声暴跌。
曾经风光无限的顾家,成了人人唾弃的笑柄。
而我,正平静地躺在病床上,护士正在为我做骨髓移植前的最后准备。
哥哥们已经不在了。
听说他们第二天就去了城郊最偏僻的那个救助站报道。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医生走进来,柔声问我。
念念,准备好了吗
我点点头。
病房的门被推开,老奶奶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个护工,推着轮椅。
轮椅上坐着的,是顾小月。
她看起来很虚弱,脸色苍白得像纸,但那双眼睛,却很亮。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知道,她想说谢谢。
我也知道,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他们。
不是为了那个跪地求饶的父亲,也不是为了那两个愚蠢的哥哥。
我只是为了眼前这个同样无辜的女孩,为了那个给了我一线生机的善良老人。
更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给那死在二十年漫长黑夜里的顾念,画上一个句号。
我闭上眼,冰凉的麻醉剂,缓缓注入我的身体。
再见了,过去。
你好,新生。

11

我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正好。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却并不难闻。
老奶奶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攥着我的手。
我轻微一动,她就惊醒了。
念念!你醒了!
她喜极而泣,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心疼和感激。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感觉身体有些虚弱,但前所未有的轻松。
小月呢我问。
手术很成功,她也很好,正在恢复。
老奶奶替我掖了掖被角。
医生说,你们俩都很好。
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
是爸爸。
他提着一个保温桶,站在门口,却不敢进来。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深入骨髓的悔恨。
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只是把保温桶放在门口的柜子上。
念念,……这是我亲手熬的粥,你喝一点,补补身体。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背影萧瑟又落寞。
我没有看那碗粥。
我和他之间,隔着的,又何止是一碗粥的距离。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来自大哥顾望。
信息里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他穿着沾满泥污的衣服,正在给一只浑身脏兮兮的金毛犬洗澡。
金毛犬似乎很害怕,不停地挣扎。
而他的脸上,没有不耐烦,只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耐心。
照片下面配着一行字:
它很乖,只是很害怕。对不起,念念,我现在才懂。
我看着那条短信,久久没有回复。
懂了又如何呢
伤害已经造成,有些东西,永远都回不去了。
我关掉手机,看向窗外。
天空很蓝,云很白。
属于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12

半年后。
我出院了,身体恢复得很好。
我和老奶奶,还有同样康复的顾小月,一起住进了我用顾家那一半财产买下的大平层里。
房子很大,阳光很足,还有一个种满了花草的阳台。
我和顾小月的关系,有些微妙。
我们是血缘上最遥远的陌生人,却又是命运里最紧密的共同体。
我们很少谈及过去,只是像两个重新学习如何生活的孩子,笨拙地,却又温柔地,靠近彼此。
她会给我讲她看的书,我会教她玩新出的游戏。
我们是姐妹,却又不是。
爸爸偶尔会来看我,每次都带着很多东西,但从不敢久留。
他为我办好了去国外留学的全部手续,他说,希望我能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接受了。
哥哥们还在那个救助站。
听说他们做得很好,救助站的负责人对他们赞不绝口。
他们偶尔会给我发信息,分享一些小动物的趣事,我从不回复。
离开的那天,我去了一趟顾家的老宅。
房子已经被法院查封,贴上了封条。
我隔着门,看着里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最后,我回到那个属于我的,又小又暗的储物间。
在床底的角落里,我找到了一个破旧的泰迪熊。
那是六岁生日时,我求了爸爸很久,他才不耐烦地扔给我的。
它是我那灰暗童年里,唯一的一抹色彩。
我抱着它,站了很久。
然后,我把它轻轻地放回了原处。
我不需要它了。
我转身,走出老宅,没有回头。
机场里,老奶奶和顾小月来送我。
我们拥抱,告别。
念念,记得常回家看看。
好。
我登上飞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飞机起飞,穿过云层。
我看着底下那座承载了我所有痛苦和仇恨的城市,变得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我的眼前,是万里晴空。
一片崭新而自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