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你们知道,一个女孩的命,可以被当成药引吗.
我叫江微.
我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
为我那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哥哥,江鹏,续命.
村里的神婆说,我是苦命.
我的苦,能化成我哥的甜.
我吃的糠咽菜,能变成他碗里的肉.
我受的累,能变成他身上的力气.
我流的泪,能化解他命里的劫.
所以,我不能吃饱.
不能穿暖.
不能笑.
不能有任何好运.
因为我的一切好运,都会变成偷走我哥性命的利刃.
直到我十八岁生日那天.
妈妈告诉我,神婆说了.
想要我哥彻底根治,需要一颗健康的心脏.
而我,就是最好的药.
1.
饭桌上,一碗油汪汪的红烧肉,被推到哥哥江鹏面前.
我的碗里,是清得能看见碗底的菜汤,和一块发黑的红薯.
妈妈夹起最大的一块肉,放进哥哥碗里.
她慈爱地看着他.
鹏鹏,多吃点,长身体.
然后,她转过头,冷冷地看着我.
江微,快吃.
吃完去把猪喂了.
你哥身体不好,家里的活你得多干点.
我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红薯.
涩味,在嘴里蔓延.
这就是我的日常.
哥哥是宝,我是草.
他从出生起,心脏就带着杂音.
医生说,是先天性的,好好养着,也许能撑到成年.
但我们家,信的不是医生.
是村口那个瞎了一只眼的神婆.
神婆说,哥哥是富贵命,被我这个贱命冲撞了.
想要他活,就必须让我受苦.
我要把我的福气,全都还给他.
爸爸沉默地抽着旱烟.
他默认了神婆的话.
因为,江鹏是儿子.
是他们江家的根.
而我,只是个迟早要嫁出去的赔钱货.
我五岁起,就开始学着喂猪,割草,做饭.
哥哥却连自己的碗都不用洗.
他每天的任务,就是躺在床上,好好养着.
我看着他碗里的肉,咽了咽口水.
妈妈注意到了我的眼神.
她用筷子敲了敲我的碗沿,声音严厉.
看什么看.
那是你哥吃的.
你命贱,吃不了这么好的东西.
吃了,会折了他的寿.
我不敢再看.
飞快地吃完碗里的东西,站起身.
我吃完了.
爸爸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去吧.
今天多割点猪草回来.
我点点头,拿起墙角的镰刀和背篓,走出了家门.
夜色很沉.
像我的人生.
2.
我的人生,没有光.
学校,是我唯一能喘息的地方.
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暂时忘记自己是个药引.
我拼了命地学习.
因为老师说,考上大学,就能走出这座大山.
就能改变命运.
我渴望改变命运.
期中考试,我考了全班第一.
我攥着那张鲜红的奖状,一路跑回家.
我想告诉爸妈,女儿也能有出息.
女儿也能给他们争光.
我冲进家门,兴奋地喊.
爸,妈,我考了第一.
妈妈正端着一碗药,小心翼翼地喂哥哥喝.
她听到我的声音,眉头皱了起来.
嚷嚷什么.
吓到你哥了怎么办.
我把奖状递到她面前.
妈,你看.
她瞥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
她一把夺过奖状,眼神里满是惊恐和愤怒.
谁让你考这么好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你的福气,就是你哥的灾祸.
你考了第一,是不是想让你哥去死.
我愣住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没有…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我脸上.
火辣辣的疼.
妈妈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个丧门星.
天生就是来克你哥的.
你还嫌他病得不够重吗.
她当着我的面,把那张我用无数个夜晚换来的奖状,撕得粉碎.
然后,扔进了灶膛里.
火焰升腾.
吞噬了那抹红色.
也吞噬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光亮.
哥哥躺在床上,看着这一切.
他的眼神复杂.
有不忍,有愧疚,但更多的是…沉默.
他没有为我说一句话.
那一晚,我没有晚饭吃.
妈妈把我关在柴房里.
她说,要让我好好反省.
我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上.
听着隔壁屋传来妈妈哄哥哥的温柔声音.
我明白了.
在这个家里,我不是人.
我只是一个,为哥哥续命的工具.
3.
我开始藏起自己的聪明.
考试,我故意答错几道题.
成绩不好不坏,中等偏下.
妈妈很满意.
她摸着我的头,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这就对了.
你安分了,你哥的身体就好多了.
我成了班里最不起眼的那个.
老师找我谈话,问我为什么退步这么快.
我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能说什么.
说我妈不让我考好吗.
说我考好了,我哥就会死吗.
没人会信的.
他们只会觉得我疯了.
初中毕业,我没能考上重点高中.
只上了一个镇上的普通高中.
爸妈对此没有任何表示.
在他们看来,我读不读书,都无所谓.
反正,我最终的归宿,都是嫁人,换一笔彩礼.
用来给哥哥治病,娶媳妇.
高中的生活,更加辛苦.
家里的农活越来越多.
我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干完活才能去上学.
晚上回来,还要继续干活到深夜.
我越来越瘦,像一根风中的芦苇.
哥哥却越来越胖.
被妈妈养得白白胖胖.
他几乎不下床.
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有时候,我看着他,会觉得很陌生.
他真的是我的哥哥吗.
我们流着一样的血.
为什么,命运却如此不同.
高二那年,村里来了个大学生支教老师.
他叫陈旭.
是从城里来的.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说话温文尔雅.
他跟我们村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他注意到了我.
他问我,为什么上课总打瞌睡.
他问我,为什么我的手那么粗糙,不像个女孩子.
他问我,我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个词了.
我的人生,像一潭死水.
看不到任何波澜.
我对他摇摇头.
我没有梦想.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心疼.
不.
每个人都该有梦想.
江微,你抬头看看天.
天那么大,你不想去看看吗.
我抬头.
天,是灰色的.
就像我的心.
4.
陈旭开始给我补课.
在学校后面的那片小树林里.
他教我那些我听不懂的数学题.
他给我讲外面世界的精彩.
他说,北京有长城,上海有东方明珠.
他说,女孩子也可以当科学家,当律师,当医生.
他像一道光.
照进了我黑暗的人生.
我沉寂的心,开始重新跳动.
我开始偷偷地努力.
我把课本藏在猪圈的稻草下.
每天喂猪的时候,就偷偷看几眼.
我把练习册塞在砍柴的背篓里.
上山的时候,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做几道题.
我的成绩,在悄悄地进步.
我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尤其是,我妈.
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月考成绩单发下来,班主任在家长会上,点名表扬了我.
他说,我是班里进步最大的学生.
是所有人的榜样.
我妈坐在下面,脸色铁青.
回到家,迎接我的,不是表扬.
而是一顿毒打.
妈妈用竹条,狠狠地抽我的后背,我的腿.
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我让你去上学,是让你去认字的.
不是让你去抢你哥的风头的.
你这个贱人.
你是不是又想害死你哥.
她一边打,一边骂.
爸爸蹲在门口,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心疼.
只有麻木.
哥哥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我没有哭.
也没有求饶.
我只是咬着牙,承受着这一切.
身体上的痛,远不及心里的痛.
打累了,妈妈把我拖进柴房,锁了起来.
她说,她要饿我三天.
让我长长记性.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看着窗外那一点点月光.
我想起了陈旭.
想起了他说的梦想.
我想,我的人生,不应该就这样了.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要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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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深夜,我用一块尖锐的石头,开始磨门上的木锁.
一下,又一下.
我的手磨破了,鲜血直流.
我感觉不到疼.
我只有一个念头.
逃.
逃离这个地狱.
天快亮的时候,木锁终于被我磨断了.
我悄悄地溜出家门.
我没有带任何东西.
我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我怕我一回头,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
我一路跑到学校.
找到了陈旭的宿舍.
我敲开门.
他看到我,吓了一跳.
江微,你怎么了.
我浑身是伤,狼狈不堪.
我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陈老师,带我走.
求你,带我走.
陈旭没有多问.
他给我拿了干净的衣服,给我处理了伤口.
然后,他用他所有的积蓄,给我买了一张去省城的火车票.
临走时,他把一个信封塞到我手里.
这里面有五百块钱,你省着点花.
到了省城,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然后,想办法继续读书.
记住,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我握着那张滚烫的火车票,重重地点了点头.
火车开动的时候,我看到了窗外追来的身影.
是我爸,我妈.
他们在我身后,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的名字.
骂我是白眼狼.
骂我是不孝女.
我没有回头.
我把头埋在膝盖里,任由眼泪肆虐.
再见了.
我的家.
我的地狱.
6.
省城很大.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我像一个误入巨人国的小人.
茫然,又无措.
我用陈旭给的钱,租了一个最便宜的地下室.
房间里很潮湿,终年不见阳光.
但我不在乎.
至少,这里没有打骂.
没有指责.
我自由了.
我开始找工作.
我未成年,又没有学历.
只能去餐厅洗盘子,去工地搬砖.
我什么苦都能吃.
只要能活下去.
白天,我拼命地干活.
晚上,我就去书店蹭书看.
我把高中三年的课本,全都重新学了一遍.
日子很苦.
但我心里,却燃着一团火.
我要考大学.
我一定要考上大学.
一年后,我十八岁了.
我用自己攒下的钱,报了名,参加了高考.
考试那天,我走进考场.
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
这是我,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我不能输.
7.
成绩出来那天,我正在餐厅的后厨洗碗.
油腻的污水,浸泡着我的双手.
我用手机,查到了我的分数.
588分.
超过了当年的一本线.
我看着那个数字,愣了很久.
然后,眼泪就掉了下来.
一滴,两滴…
砸在油腻的水池里.
我扔掉手里的碗,冲出后厨.
我跑到大街上,对着天空,放声大哭.
我成功了.
我真的成功了.
我考上大学了.
我的人生,终于要有光了.
8.
大学生活,像一个梦.
我第一次住进了干净明亮的宿舍.
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书桌.
第一次,可以坐在宽敞的教室里,听老师讲课.
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的水分.
我申请了助学贷款,拿了奖学金.
我课余时间去做家教,发传单.
我不再需要为生计发愁.
我可以,专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也交到了新的朋友.
他们不知道我的过去.
他们只知道,我是一个努力,上进,又善良的女孩.
我渐渐地,学会了笑.
发自内心的笑.
大二那年,我恋爱了.
他叫李哲,是我的同班同学.
他很高,很帅,爱打篮球.
他像一束阳光,照亮了我的整个世界.
他会带我去吃好吃的.
会给我买漂亮的裙子.
会在我生病的时候,背我去医务室.
他把我宠成了公主.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9.
电话,是我爸打来的.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到了我的号码.
他的声音,苍老又疲惫.
微微,回家吧.
你哥…快不行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挂了电话,我失魂落魄.
李哲问我怎么了.
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我那不堪的过去.
那个视我为药引的家庭.
那个,我用整个青春去续命的哥哥.
我以为,他会嫌弃我.
会离开我.
但他没有.
他只是紧紧地抱着我.
微微,别怕.
我陪你回去.
10.
我终究,还是回去了.
那个我逃离了四年的地方.
村子还是老样子.
只是,我家那座低矮的土坯房,翻新成了两层的小楼.
很漂亮.
我推开门.
看到了我爸,我妈.
他们比四年前,老了很多.
头发白了,腰也弯了.
他们看到我,眼神复杂.
有愧疚,有尴尬,还有一丝…怨恨.
我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哥哥.
他很瘦,脸色蜡黄.
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
妈妈看到我,眼睛一亮.
她拉着我的手,急切地说.
微微,你回来了.
神婆说了,你哥这次的劫,只有你能解.
只要你…
她顿了顿,眼神闪烁.
只要你,把你的心,换给你哥.
你哥,就能活下去了.
11.
我如遭雷击.
浑身冰冷.
我看着我妈,这个生我养我的人.
我不敢相信,这样残忍的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
换心.
她要我死.
用我的命,去换我哥的命.
妈.
我的声音在颤抖.
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她避开我的目光,喃喃道.
你是女儿,可他是儿子啊.
江家的香火,不能断在他手里.
微微,你就当,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爸妈,牺牲一次,好不好.
爸爸蹲在角落,一言不发.
他的沉默,就是默认.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在他们心里.
我从来,都不是他们的孩子.
我只是一个,可以随时被牺牲的祭品.
12.
李哲挡在我身前.
他愤怒地看着我爸妈.
你们疯了.
这是犯法的.
是杀人.
我妈却像没听见一样.
她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苦苦哀求.
微微,妈求你了.
你就救救你哥吧.
下辈子,妈给你当牛做马,好不好.
我看着她,心如死灰.
我轻轻地,推开了她.
不可能.
我说.
我不会救他.
他的死活,与我无关.
从你们决定牺牲我的那一刻起.
我就已经,没有家了.
13.
我拉着李哲,转身就走.
我妈在我身后,发出了凄厉的哭喊声.
江微,你这个畜生.
你要是不救你哥,我就死给你看.
我没有回头.
一步,一步,走出了那个让我窒息的家.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
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李哲紧紧握着我的手.
微微,别难过.
你还有我.
是啊.
我还有他.
我不是一个人.
14.
我们回了省城.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我太天真了.
半个月后,我爸妈,带着我哥,找到了学校.
他们跪在校长办公室门口.
声泪俱下地控诉我不孝.
说我眼睁睁看着亲哥哥去死,却见死不救.
他们说,我是大学生.
是天之骄子.
却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泯灭了.
一时间,流言四起.
学校里所有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他们在我背后,指指点点.
骂我冷血,骂我无情.
我的世界,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15.
我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辅导员找我谈话.
校长找我谈话.
他们劝我,要顾全大局.
要以德报怨.
他们说,亲情大过天.
不能因为过去的种种,就放弃自己的亲人.
我成了众矢之的.
一个不孝的女儿.
一个冷血的妹妹.
李哲一直陪在我身边.
他替我挡住所有的流言蜚语.
他对所有人说.
你们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你们没有资格,去评判她.
可是,他的声音,太微弱了.
淹没在,铺天盖地的指责声中.
16.
我快要撑不住了.
我开始失眠,掉头发.
我不敢去上课,不敢走出宿舍.
我怕看到,那些鄙夷的,厌恶的眼神.
就在我濒临崩溃的时候.
陈旭找到了我.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支教老师了.
他成了一名记者.
他听说了我的事,特意从北京赶了过来.
他看着我,还是像当年一样,温柔又坚定.
江微,别怕.
真相,不会被掩盖.
我会帮你.
17.
陈旭的报道,像一颗重磅炸弹.
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把我过去十八年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写了出来.
那个被当作药引的女孩.
那个被剥夺了童年和尊严的祭品.
那个在绝望中,奋力挣扎,改变命运的大学生.
我的故事,刺痛了所有人的心.
舆论,瞬间反转.
之前骂我的人,开始向我道歉.
我的父母,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
他们被贴上了愚昧,残忍,冷血的标签.
他们成了,这个时代的丑角.
18.
爸妈被网上的言论,吓坏了.
他们带着哥哥,灰溜溜地,逃回了村里.
学校也向我道了歉.
并且承诺,会保护我,不让任何人再来打扰我.
一切,似乎都过去了.
我的人生,好像又回到了正轨.
可是,我心里那个巨大的伤口.
却永远,也无法愈合了.
19.
大学毕业后,我和李哲留在了省城.
我们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我们租了一个小小的房子.
我们开始,规划我们的未来.
我很少再想起我的家人.
我努力地,把他们从我的生命里,剔除出去.
可是,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
是你想忘,也忘不掉的.
我时常会做噩梦.
梦见我妈拿着竹条,狠狠地抽我.
梦见我爸那双,麻木又冰冷的眼睛.
梦见我哥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每一次,我都会从梦中惊醒.
然后,抱着李哲,泣不成声.
20.
三年后,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村长打来的.
他说,我哥,快不行了.
临死前,想见我最后一面.
我犹豫了很久.
最后,还是决定回去.
李哲陪着我.
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哥哥躺在床上,已经瘦得脱了相.
他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清泪.
他拉着我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
妹妹…对…对不起…
下辈子…如果…如果还有下辈子…
我…还来当你…的哥哥…
说完,他的手,垂了下去.
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21.
哥哥的葬礼上.
我没有哭.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的黑白照片.
心里,空荡荡的.
没有恨,也没有爱.
一切,都结束了.
葬礼结束后,我妈找到了我.
她老了很多,像一张被揉皱的纸.
她递给我一个存折.
微微,这里面,有十万块钱.
是你哥…这几年打工攒下的.
他说…他欠你的.
这辈子,还不清了.
只能…下辈子再还…
我看着那个存折,没有接.
我不要.
我说.
我不欠他什么.
他也不欠我什么.
我们之间,两清了.
22.
我以为,我会和过去,彻底告别.
可是,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
我和李哲结婚的前一天.
我妈,突然找上门来.
她跪在我面前,哭着说.
微微,你爸…中风了.
瘫在床上了.
家里…已经没钱了.
你…你能不能…先别结婚.
把你结婚的钱,先拿出来,给你爸治病.
我看着她,只觉得荒唐.
又可笑.
凭什么.我问.
他是我爸.
可他,何曾当我是他的女儿.
他病了,那是他的报应.
与我无关.
23.
我甩开她的手,关上了门.
隔着门板,我能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靠在门上,身体,一点点滑落.
眼泪,无声地流淌.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总是不肯放过我.
为什么你们,总是要一次又一次地,来撕开我的伤疤.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24.
婚礼,如期举行.
我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李哲的手.
走在红毯上.
我看到了台下,陈旭的笑脸.
看到了朋友们的祝福.
我看到了,我光明的未来.
可是,我的心里,却始终,有一个填不满的空洞.
我知道,那个空洞的名字,叫家.
我一生,都在渴望它.
却一生,也得不到它.
25.
婚后,我再也没有回过那个村子.
我听说,我爸在我婚礼后的第二个月,就去世了.
我妈,一个人守着那个空荡荡的房子.
后来,也疯了.
逢人就说,她有一个很出息的女儿.
在城里,过着好日子.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报应.
我只知道,我的人生,终于平静了.
我和李哲,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我给她取名叫安安.
平安的安.
我希望她的一生,都能平平安安,喜乐顺遂.
我会给她,我所能给的,全部的爱.
我绝不会让她,再重复我的命运.
我时常会想起,那个叫江微的女孩.
那个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
却依然,向往光明的女孩.
我想对她说.
你辛苦了.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从今以后,你不用再当谁的药引.
你只是,你自己.
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江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