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该梳妆了,三殿下已在来府的路上了!
丫鬟春桃的声音刺穿耳膜。我猛地睁眼,入目是熟悉的鲛绡帐顶——这是我的闺房可我不是被萧彻亲手绞死在冷宫梁上了吗喉间白绫的窒息感尚未散去!
脑中剧痛,前世记忆轰然砸下:萧彻温柔的笑脸下,是他伙同庶妹沈知雨,将伪造的谋逆信塞进父亲书房;是他亲口对御前侍卫下令:沈氏女留不得了,白绫赐下,做得干净些。
一切,只为给他真正想娶的骠骑将军嫡女柳如烟腾位置!
恨意如毒藤缠紧心脏。我赤脚冲下床,直扑父亲书房!隔着窗棂,果然看见庶妹的贴身丫鬟鬼祟地将一封信塞进书架暗格!那位置…正是前世搜出铁证的地方!
身后传来脚步声,萧彻清润带笑的嗓音响起:知微,怎的如此慌张
我转身,盯着他虚伪深情的眼,前世绞索的幻痛勒紧脖颈。慌是呢殿下。我抬手,狠狠撕碎袖口定亲的鸳鸯佩,毕竟赶着给您和您的新欢——腾、棺、材!
Chapter
1:睁眼即见阎王笑
喉咙里那截白绫的绞痛还没散干净,春桃那丫头催命似的声音就扎进耳朵:大小姐!快醒醒!三殿下快到府门口了!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指甲狠狠抠进掌心。疼!不是梦!鲛绡帐,琉璃屏,熏笼里还飘着前世我最爱的苏合香——这是我的闺房,我及笄那年的闺房!
前世记忆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进脑子:萧彻,我那个温润如玉、情深似海的未婚夫,一边哄我喝下掺了软筋散的合卺酒,一边亲手把白绫套上我脖子。他贴着我的耳朵笑,声音比毒蛇还冷:知微乖,你死了,沈家的兵权才名正言顺归柳家,孤才能娶如烟啊…
大小姐!您怎么光脚跑出来了!
春桃的尖叫追在身后。我哪顾得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炸开——书房!暗格!那封要了我沈家满门性命的谋逆信,就是今天塞进去的!
我像阵风刮过回廊,心脏在肋骨下撞得生疼。隔着书房的雕花窗,那个鬼祟的影子果然在!庶妹沈知雨的贴身丫鬟翠儿,正抖着手把一封信往书架第三层的暗格里塞!那动作,那位置,和前世搜出铁证时一模一样!
恨意瞬间烧红了眼。就在这时——
知微
一道清润含笑的嗓音,裹着初春微凉的风,自身后响起。
我猛地转身。
萧彻就站在海棠树下。月白锦袍,玉冠束发,眉眼温润得能溺死人。前世我就是被这副皮囊骗得魂都没了!可如今,我只看到他指尖未干的血——那是我沈家百口的血!
喉间幻痛再次勒紧。他上前一步,假惺惺地蹙眉:脸色怎如此苍白手也冰凉…
说着,那曾绞杀我的手就朝我腕子探来。
别碰我!
我触电般甩开,声音尖利得自己都心惊。
萧彻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阴鸷,面上却仍是无奈宠溺:可是昨夜没睡好,魇着了
看着他虚伪的嘴脸,前世被绞杀时窒息的绝望、家族覆灭的滔天恨意轰然冲垮理智!我一把扯下袖口那枚定亲时他亲手系上的鸳鸯佩!
魇是啊殿下!
我盯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那玉佩砸在脚下青石板上!
喀嚓!
玉碎声响彻庭院。
梦见您黄袍加身,脚下踩的却是我沈家累累白骨!
我抬脚碾上那碎裂的鸳鸯,一字一句,淬着血和恨:
赶着来,就是想问问——您和您的新欢,棺材喜欢楠木的,还是柏木的我沈知微,亲自给你们腾地方!
Chapter
2:膝下黄金碎玉阶
满院死寂。连风吹落海棠的簌簌声都停了。所有下人像被冻住,惊恐地盯着地上那摊碎玉,又偷瞄萧彻瞬间铁青的脸。
大…大小姐疯了!
翠儿那丫头最先尖叫,抖得像筛糠。
萧彻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竟又挂上那副痛心疾首的假面。他弯腰,一片片捡起碎玉,指尖被锋利的边缘划出血痕也浑不在意。他捧着碎玉,一步步逼近我,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
知微,你可知…祸从口出
那眼神,冰冷粘腻,和前世勒死我时一模一样!
心脏狂跳,但我背脊挺得笔直,寸步不让:比不得殿下您,心口藏刀!
他眼底最后一丝温度褪尽。
好…好得很!
他忽然扬手,将碎玉狠狠砸在地上!飞溅的玉屑擦过我脸颊,留下一道细微血痕。
镇国公府好家教!孤倒要问问沈国公,纵女当庭辱骂皇子、毁坏御赐信物,该当何罪!
他拂袖转身,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庭院:来人!回宫!禀明父皇!
我知道,这是要借皇权压人了。前世,他就是用这招一步步逼得父亲低头,让沈家成了他砧板上的肉!
绝不能让他走!那封栽赃的信还在书房暗格里!
殿下留步!
我猛地冲到他面前拦住,脑子飞快转着,是臣女失仪!臣女愿领罚!请殿下移步花厅,容臣女…奉茶请罪!
先稳住他,抢时间拿信!
萧彻脚步顿住,侧头看我,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讽笑:哦奉茶
他目光扫过我强作镇定的脸,又落在我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上,眼底恶意翻涌。
知微妹妹的茶,孤自然要喝。
他转身,竟真的朝花厅走去。经过我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孤倒要看看,你能翻出什么浪来。
我手心全是冷汗,给春桃使了个眼色。她还算机灵,白着脸悄悄退向书房方向。
花厅里,气氛凝滞得能拧出水。萧彻端坐上首,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浮沫。我垂首站在下首,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
茶凉了。
他忽然开口。
我忍着屈辱,上前端起他面前的冷茶:臣女去换…
话音未落!
啊!
手腕猛地传来剧痛!是萧彻!他竟失手打翻了滚烫的茶盏!整杯滚烫的茶水,兜头泼在我屈膝欲跪的左膝上!
嘶——!
钻心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薄薄的春衫根本挡不住,皮肉仿佛被活活烫熟!我眼前一黑,踉跄着扶住桌角才没栽倒。
Chapter
3:祭天台下藏杀机
滚烫的茶水浸透衣料,死死黏在膝盖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皮开肉绽的剧痛。冷汗瞬间湿透鬓角。
萧彻故作惊慌地起身:哎呀!知微!你没事吧孤…孤不是故意的!
他伸手来扶,指尖却精准地按在我被烫伤的膝盖上!
呃!
我痛得浑身痉挛,猛地挥开他的手,牙关咬得咯咯响:殿下…好、手、法!
他眼底的恶意几乎不加掩饰,声音却满是心疼:快!传太医!不,孤亲自送你回房!
说着又要来抓我胳膊。
回房把我关起来,正好方便他的人去处理书房暗格的信!休想!
不劳殿下!
我强撑着推开他,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用更尖锐的疼痛逼自己清醒,区区小伤,不敢耽误殿下回宫‘禀告’!
我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萧彻眼神一厉。就在这时——
春桃的身影在花厅门口一闪而过,朝我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信拿到了!我心头巨石落地,膝盖的剧痛似乎都轻了两分。
萧彻显然也看到了春桃的小动作,脸色微沉。他盯着我苍白却异常明亮的眼睛,忽然笑了:知微妹妹今日,真是让孤…刮目相看。
他缓步走近,俯身,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毒蛇般缠绕上来:
你以为,拿走那封信就万事大吉了孤能放进去第一封,就能放进去第二封、第三封…你防得住吗
心脏骤然紧缩!他果然知道!
不过…
他话锋一转,手指轻佻地拂过我脸颊被玉屑划破的血痕,眼神阴冷,孤给你个机会。现在跪下,磕头认错,说你是失心疯胡言乱语…孤或许,还能留你沈家一条生路。
跪下向他向这个前世亲手绞死我、屠戮我全家的仇人
膝盖的烫伤还在突突地跳着痛,提醒着我刚才的屈辱。前世被白绫勒紧脖子的窒息感再次涌上!
留生路
我抬眸,迎着他势在必得的眼神,忽然也笑了。那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带着豁出一切的疯狂:
好啊。我跪。
在他微怔的目光中,我拖着剧痛的左腿,一步,一步,走向花厅中央。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冷汗浸透重衣。
我挺直背脊,缓缓屈膝——
就在膝盖即将触地的瞬间!我猛地抬头,死死盯住他腰间!
那里挂着一枚陌生的玄铁令牌,边缘刻着一只凌厉的飞鹰!那是…骠骑将军柳家的徽记!前世,这东西是在他和柳如烟定亲后才出现的!
他们竟这么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殿下这新令牌,好生别致。
我指着那令牌,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意的惊诧,这飞鹰…倒像是柳将军府的标记殿下何时与柳家如此亲近了
萧彻脸色骤变!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令牌!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注意到这个细节,更没想到我会当众点破!
周围侍立的宫人瞬间低头,但竖起的耳朵骗不了人。皇子私联掌兵大将,这是大忌!
孤…偶然所得!
他强作镇定,眼神却闪过一丝慌乱。
哦是吗
我扶着剧痛的膝盖,慢慢直起身,盯着他额角渗出的细汗,一字一句:
那殿下可得藏好了。毕竟——
我故意停顿,目光扫过他阴沉的脸色,压低了声音,却字字如刀:
私通边将的罪名,可比我摔块玉佩…严重多了。
Chapter
4:雪夜宫门埋祸根
私通二字一出,萧彻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他死死盯着我,那眼神,活像要将我生吞活剥!
沈、知、微!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额角青筋暴跳,你找死!
我知道,彻底撕破脸了。他不会再有任何顾忌。
来人!
他厉喝一声,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狂怒,沈氏女御前失仪,毁坏御赐之物,口出狂言污蔑皇子!给孤押去宫门,跪省思过!没有孤的命令,不准起身!
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立刻上前。
谁敢动我女儿!
一声洪钟般的怒喝炸响!父亲沈铮高大的身影疾步跨入花厅,铁青着脸挡在我身前。他刚从军营回来,甲胄未卸,一身煞气。
看到父亲,我鼻尖猛地一酸。前世,就是因为我愚蠢的爱情,连累这顶天立地的父亲,被冠上谋逆的污名,万箭穿心于午门!
沈国公!
萧彻盯着父亲,眼神阴鸷,你要抗旨
殿下口谕,岂敢称旨!
父亲寸步不让,声音沉如闷雷,小女纵有万般不是,自有我镇国公府家法处置!轮不到外人越俎代庖,更轮不到当庭施以肉刑!
他目光如电,扫过我湿透黏在膝盖上、隐隐渗出血迹的衣料。
萧彻被父亲的气势慑得一滞。他毕竟还没登基,面对手握重兵、战功赫赫的镇国公,硬碰硬绝非上策。
好…好一个镇国公!
萧彻怒极反笑,目光在我和父亲之间逡巡,带着刻骨的怨毒,沈知微当庭辱骂皇子,毁坏御赐信物,众目睽睽!沈国公,你今日护女抗命,明日早朝,就等着御史台的弹劾吧!我们走!
他拂袖而去,带着冲天的怒气。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我强撑的那口气一松,膝盖钻心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瞬间袭来,眼前一黑。
知微!
父亲一把扶住我,触及我滚烫湿濡的膝盖时,虎目圆睁,怎么回事!
我靠在他坚实冰冷的甲胄上,感受着前世梦寐以求的守护,眼泪终于决堤:爹…书房…暗格…信…他要害我们…
断断续续,我将重生所见、萧彻与庶妹勾结栽赃、还有柳家令牌之事和盘托出。
父亲脸色剧变!他立刻命心腹亲兵封锁书房,亲自去暗格查看。当看到那封尚未拆封的密信,又听我提到柳家令牌时,这位在尸山血海里都没变过脸色的老将,手指竟微微颤抖起来。
好…好一个贤德皇子!好一个情深义重!
父亲眼中燃起熊熊怒火,一掌拍在书案上,硬木桌案应声裂开一道缝隙!他猛地看向我,眼神复杂,有震怒,有后怕,更有深沉的痛惜,苦了我儿!
他粗糙的大手抚过我脸上被玉屑划破的伤口,声音沉痛:是爹瞎了眼!竟以为他是良配!
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我忍着痛,抓住父亲的手,萧彻不会善罢甘休!他定会报复!他刚才说要让御史台弹劾您…
让他弹!
父亲须发皆张,一身铁血悍气,老子行的正坐得直!还怕他几只臭笔杆子!
他眼神陡然锐利,倒是你…他临走时看你的眼神,恨不得生吃了你!宫门罚跪…这事没完!
父亲一语成谶。
当天傍晚,宫中旨意便到了镇国公府,冰冷无情:
沈氏女知微,御前失仪,冲撞皇子,着即于宫门长跪思过,至诚心悔悟为止!镇国公沈铮,教女无方,罚俸一年,闭门思过!
爹!不能跪!
我抓住父亲的胳膊,这是萧彻的陷阱!他就是要折辱我,逼您出手!他好借机…
父亲按住我的手,眼神沉重如铁:圣旨已下,抗旨…就是谋逆。正中他下怀。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爹不能拿阖府上下几百口的性命赌。这跪…你必须去。
他粗糙的手指拂过我膝盖上厚厚的纱布,声音沙哑:爹…对不住你。爹护不住你…
那一刻,前世父亲万箭穿心的画面再次撕裂脑海!不!不能重蹈覆辙!跪就跪!只要活着!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我去!
我推开父亲的手,挺直背脊,声音异常平静,不就是跪吗我跪!我倒要看看,他萧彻的江山,能坐得有多稳!
初春的夜,寒气刺骨。宫门前巨大的青石广场空旷死寂,只有风卷着残雪呼啸而过。
我独自跪在冰冷的石板上。膝盖上刚包扎好的烫伤被坚硬的地面硌着,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寒气像针,顺着骨头缝往里钻,很快双腿就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远处宫墙的阴影里,似乎有眼睛在窥视。我知道,萧彻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享受着他的胜利,等着我崩溃求饶。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上中天,霜华满地。
意识开始模糊。膝盖的剧痛、刺骨的寒冷、失血的虚弱交织在一起,像无数只虫子在啃噬我的身体和意志。
沈知微…撑住…不能倒下…倒下就输了…
我死死咬着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用疼痛强迫自己清醒。
就在我感觉灵魂都要被冻僵时,宫墙的阴影处,突然传来极轻微的啪嗒一声。
一个裹着雪的小石子,滚到了我面前。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高高的宫墙箭垛后,一个模糊的身影飞快缩了回去!只留下一个仓促的侧影轮廓,还有…随风飘落的一张极小、极薄的纸条!
心脏猛地一跳!我用冻僵的手指,艰难地、一点点够到那张纸条,借着惨淡的月光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小字:
信在祭天台,石狮口。速取!迟则毁!
Chapter
5:石狮口中吞龙鳞
宫门前的青石板,寒气像淬了毒的针,顺着麻木的膝盖直往骨头缝里钻。那张写着祭天台,石狮口的纸条,被我死死攥在冻僵的手心里,像抓住唯一的火种。
信在祭天台迟则毁
纸条上的字像烙铁烫在心上。萧彻的报复绝不会只限于罚跪!他一定也在找那封真正的叛国密信!那才是能真正钉死他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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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该怎么去宫门守卫森严,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膝盖上的烫伤在寒夜里反复折磨,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更别提,那祭天台是皇家禁地,擅闯者死!
沈知微,你还有退路吗
我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血腥味和彻骨的冰冷刺激着濒临崩溃的神经。前世被绞死的窒息感,父亲万箭穿心的画面,沈家祠堂血流成河的景象…一幕幕在眼前翻腾!
没有!从撕碎玉佩那一刻起,我和萧彻,就只能活一个!
求生的本能和滔天的恨意压倒了肉体的痛苦。我猛地抬头,望向高耸宫墙外,那在夜色中隐约可见的巨大轮廓——祭天台。那是皇家祭祀天地的地方,位于皇宫西北角,守卫相对松懈,但石阶高耸入云。
膝盖…我的膝盖…能爬上去吗
就在我绝望地估算着距离和自身状况时,宫墙阴影处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骚动和几声闷哼!紧接着,一个穿着低级太监服色的瘦小身影,像狸猫一样敏捷地窜到我身边,飞快地将一个油纸包塞进我怀里!
快!趁乱!顺着西边狗洞出去!外面有人接应!
他声音急促,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脸,只露出一截紧绷的下颌。不等我反应,他转身就消失在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怀里的油纸包散发着浓烈的草药味。我颤抖着打开,里面是几块硬邦邦的、黑乎乎的药膏,还有一张更小的纸条:
麻沸膏,外敷。一炷香时效。忍痛,爬!
麻沸膏!
来不及细想这神秘人是谁、是敌是友,远处宫门守卫被惊动的声音已经传来!灯笼的光在晃动!
赌了!
我咬紧牙关,用尽最后力气抠出大块药膏,狠狠糊在剧痛刺骨的左膝上!一股冰凉刺骨的感觉瞬间覆盖了灼痛,紧接着是令人心悸的麻木!整条左腿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就是现在!
我借着这短暂麻痹带来的力量,连滚带爬地扑向西侧宫墙最阴暗的角落!那里果然有一个被枯草半掩的狭小洞口!顾不得体面,我像濒死的野兽,手脚并用,拖着完全麻木的左腿,硬生生从狭窄潮湿的狗洞里挤了出去!
冰冷的夜风夹杂着雪沫,狠狠抽在脸上。宫墙外是一条偏僻的死巷。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青布小马车静静停在阴影里。车帘掀起一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无声地招了招。
没有选择!我跌跌撞撞扑上马车。车夫一扬鞭,马车悄无声息地滑入黑暗的街巷。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冷冽的松香。一个全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影坐在角落,看不清面容。他递过来一个水囊和一个硬邦邦的饼子,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刻意伪装:
吃。补充体力。祭天台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你只有不到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九百九十九级!还是在膝盖麻木、体力耗尽的情况下!
我灌下冰冷的清水,啃着干硬的饼子,胃里翻江倒海,恐惧和决心在胸腔里疯狂撕扯。麻药的效果在消退,膝盖深处传来一阵阵酸胀的、被冰锥凿击般的隐痛,提醒着我即将到来的酷刑。
马车在离祭天台还有一段距离的暗巷停下。斗篷人掀开车帘,指向远处黑暗中那巍峨如巨兽蛰伏的庞大轮廓:
守卫刚换过岗,下一波巡逻在一炷香后。石阶东侧第三座石狮,口含石珠,信就在珠下暗格里。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说完,他放下车帘。马车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黑暗,仿佛从未存在。
死寂的夜,只剩下呼啸的风雪,和擂鼓般的心跳。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雪沫的空气,将最后一点麻沸膏狠狠按在膝盖上,然后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腿,一步步走向那通往未知命运、也通往复仇希望的九百九十九级天阶。
Chapter
6:登闻鼓碎凤凰梦
第一级台阶。
冰凉的青石触感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麻木的左腿沉重得像灌了铅,右腿的肌肉也在哀嚎。我抓住冰冷的石栏,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拖了上去。
第十级。
膝盖深处的隐痛开始尖锐,麻药的效果在快速消退。寒气像无数细小的针,顺着麻木的缝隙往里钻。汗水混合着雪水,浸湿了额发,黏在冰冷的脸上。
第五十级。
肺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左膝的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每一次挪动都像有钝刀在骨头上来回切割!视线开始模糊,汗水流进眼睛,又涩又痛。
爬…爬上去…
我死死抠着石栏上粗糙的花纹,指甲崩裂出血也浑然不觉。前世被绞死的窒息感,萧彻阴冷的眼神,父亲浴血的画面…这些比肉体的痛苦更甚百倍的记忆,成了支撑我向上攀爬的唯一动力!
第一百级。
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意识在剧痛和寒冷的夹击下摇摇欲坠。好几次,我几乎要松开手,任由自己滚下这漫长的阶梯。
沈知微!想想沈家祠堂的血!想想爹!
我猛地低头,狠狠一口咬在自己手腕上!尖锐的剧痛刺穿了混沌!
腥咸的血味弥漫口腔。我抬起头,望向那仿佛永无尽头的黑暗天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手脚并用,几乎是爬着,一级一级向上挪!
时间在剧痛中流逝得异常缓慢。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指终于触碰到祭天台顶那冰冷平整的地面时,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
成功了我…爬上来了
风雪更大了。祭天台上空旷死寂,巨大的香炉在夜色中投下狰狞的暗影。几尊巨大的石狮威严地蹲踞在台边,怒目圆睁,俯瞰着黑暗中的皇城。
东侧第三座!
我咬着牙,拖着完全失去知觉、只剩下钻心剧痛的下半身,一点点爬到那座石狮脚下。冰冷的石座冻得我手指发僵。我仰头望去,石狮张着巨口,口中果然含着一颗巨大的石珠!
信就在珠下!
求生的渴望压倒了身体的崩溃。我挣扎着站起,用背脊死死抵住冰冷的石狮腿,踮起脚尖,伸长手臂去够那颗石珠。
不够!还差一点!
膝盖的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我拼尽全力,指甲在光滑的石珠上徒劳地刮擦。
怎么办!
绝望再次攫紧心脏!
目光扫过石狮基座,那里似乎有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我猛地蹲下,不顾膝盖传来的碎裂般的剧痛,将手指狠狠抠进那道缝隙!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
石狮口中的石珠,竟然微微向内陷进去了一寸!下方露出一个狭小的、黑黢黢的孔洞!
心脏狂跳!我颤抖着将手指探入那孔洞,指尖触到一个冰冷的、硬硬的油布包裹!
拿到了!
就在我将包裹死死攥入手心的瞬间——
嗖!
一道凌厉的破空声撕裂风雪,直袭我后心!
死士!萧彻的人!
求生的本能让我猛地向旁边一扑!
噗嗤!
冰冷的箭矢狠狠扎进我刚才倚靠的石狮腿上,箭尾剧烈颤动!
剧痛和恐惧让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我将油布包裹塞进怀里,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扑向祭天台另一侧的陡峭石阶!
她在上面!别让她跑了!
低沉的呼喝声从下方传来!灯笼的光在石阶下晃动!不止一个人!
完了!下山的石阶被堵死了!
祭天台三面悬崖!唯一的生路…
我的目光绝望地投向风雪弥漫、深不见底的悬崖!难道重生一世,还是要死在这里!
不!绝不!
萧彻!你想我死没那么容易!
我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喊,在追兵冲上平台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悬崖外那一片被风雪笼罩的、未知的黑暗,纵身跃下!
Chapter
7:血溅长街惊帝阙
风声在耳边凄厉地呼啸,失重的感觉让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冰冷的雪沫狠狠抽打在脸上。下方是无尽的黑暗,仿佛巨兽张开的口。
难道…还是逃不过
就在这生死一瞬,下坠的身体猛地一顿!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勒住了我的腰!
呃!
五脏六腑仿佛被挤压移位!剧痛让我眼前一黑。
我惊魂未定地抬头,发现自己悬在半空!一根粗粝的麻绳紧紧缠在腰间,另一端系在悬崖边一棵斜伸出来的老松树干上!
是那个神秘的斗篷人!他早就在此接应!
抓紧!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斗篷人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悬崖边,双手死死拽住绳索,手臂肌肉贲张。
头顶传来追兵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没料到这绝境还有生路!
砍断绳子!
有人厉喝!
刀锋破空的声音!
快上来!
斗篷人猛地发力!我借着这股力量,双脚拼命蹬踏着湿滑陡峭的崖壁,指甲在冰冷的岩石上抠出血痕!
嚓!
刀锋砍中绳索的声音!
身体再次下坠!
啊——!
我绝望地尖叫!
千钧一发!斗篷人猛地将我向上甩去!同时,他身体向悬崖外一扑,险之又险地抓住了我胡乱挥舞的手腕!
抓住我!
他低吼,声音因极度用力而变形。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死死反扣住他的手腕!冰冷的铁护腕硌得我生疼。头顶,追兵的刀光再次映着雪光劈下!
斗篷人猛地发力,将我向上甩去!我借势扑上悬崖边缘,不顾一切地翻滚出去!几乎同时,他身影一闪,如同融入黑暗的蝙蝠,消失在悬崖之下,只留下几片被刀锋削断的黑色布片,在风雪中飘落。
人呢!
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下面太深了,又是夜里…
废物!三殿下要的是她怀里的东西!
…
追兵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在悬崖边回荡。我趴在冰冷的雪地里,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怀里的油布包裹硬硬地硌着胸口,提醒着我刚才经历了什么。
顾不上膝盖和手腕火辣辣的疼痛,也顾不上探究那神秘人是谁、是生是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辨认了一下方向,连滚带爬地朝着远离悬崖、远离追兵的方向逃去。
不知在黑暗的街巷里跌跌撞撞跑了多久,直到力竭摔倒在一条结冰的臭水沟旁,镇国公府巍峨的轮廓才在风雪中隐约浮现。
爹…爹…
我哑着嗓子,几乎是用爬的靠近府门。
沉重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门房老张惊恐的脸出现在门后:大小姐!您…您怎么…
话未说完,府内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喧哗和兵甲碰撞的铿锵声!紧接着,父亲沈铮那熟悉的、带着雷霆之怒的吼声炸响:
放肆!本公乃朝廷一品国公!尔等敢无旨擅闯!
我的心猛地沉到谷底!
萧彻的动作…这么快!
我挣扎着爬起来,不顾门房的阻拦,踉跄着冲进府内!
前院灯火通明!数十名身着玄甲、手持利刃的宫廷禁卫将父亲团团围住!为首一人,手持一卷明黄圣旨,神情倨傲冰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沈铮,治军无方,致北境军械失窃,疑有通敌之嫌!着即押入天牢,听候三司会审!钦此!
通敌!又是通敌!
前世污蔑谋反,今生栽赃通敌!萧彻,你好毒的手段!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父亲须发皆张,怒视着宣旨太监,本公要面圣!我要问问陛下!我沈铮为国征战三十年,身上三十七道伤疤,哪一道不是为这大梁江山流的血!如今就凭这莫须有的罪名,就要锁拿下狱!
沈国公,抗旨…可是罪上加罪!
宣旨太监尖着嗓子,眼神阴冷。禁卫们刀锋前指,步步紧逼!
爹——!
我嘶声尖叫,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扑到父亲身前,张开双臂,像护崽的母兽,我看谁敢动我爹!
我的出现让场面一滞。所有人都看向我。我浑身湿透,沾满污泥和雪水,膝盖处的衣料破烂不堪,隐隐渗出血迹,头发散乱,脸上带着擦伤和冻疮,狼狈得如同街边乞丐。
宣旨太监看清是我,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和快意:沈大小姐您这…刚从哪个泥坑里爬出来正好!一并带走!
谁敢!
父亲一把将我护在身后,高大的身躯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我女儿乃陛下亲封的准皇子妃!无凭无据,谁敢拿她!
准皇子妃
一个娇柔却带着刻骨嘲讽的女声突兀地响起。
人群分开,一身火红狐裘、艳光逼人的柳如烟,在宫女的簇拥下,款款走来。她手里把玩着一块玄铁令牌——正是萧彻腰间那块飞鹰令!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如同看一只肮脏的蝼蚁,红唇勾起恶毒的弧度:
沈姐姐,哦不…沈知微。
她声音甜腻,字字如刀,三殿下已经向陛下请旨,解除了与你的婚约。你这‘准皇子妃’…呵,早就一文不值了。
她目光扫过我破烂衣襟下若隐若现的油布包裹,眼神陡然锐利如针:倒是你,深更半夜,擅闯皇家禁地祭天台,形迹可疑,怀里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来人!给我搜!
两名如狼似虎的禁卫立刻上前!
滚开!
我死死护住胸口,那是用命换来的、能扳倒萧彻的铁证!绝不能让他们拿走!
父亲暴怒,一拳击退一名禁卫:我看谁敢动我女儿!
场面瞬间失控!刀剑出鞘的寒光刺痛人眼!
住手!
一声威严的断喝响起。
一身亲王常服的四皇子萧珩,带着一队亲卫,踏着风雪大步而入。他的目光扫过混乱的场面,最后落在我狼狈不堪却倔强护住胸口的姿态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四殿下!
柳如烟脸色微变,连忙行礼,声音带着委屈,沈家父女抗旨不尊,还意图袭击禁卫…
本王看见了。
萧珩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沈国公乃国之柱石,即便有嫌疑,也当由宗人府问话,岂容尔等如此折辱至于沈小姐…
他目光落在我脸上,擅闯禁地,自有宫规处置。来人,将沈小姐‘请’回房内,严加看管,等候发落。沈国公…请吧。
他看似解围,实则软硬兼施。父亲被请去宗人府(比天牢稍好),我被软禁府中,而柳如烟和禁卫,则成了看守!
我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搀扶着,强行拖向我的闺房。经过柳如烟身边时,她突然伸手,用带着护甲的手指,狠狠掐住我血肉模糊的下巴!
沈知微,
她凑到我耳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胜利者的恶毒和得意,看看你这副鬼样子!膝盖废了吧真可怜。你以为拿到点什么就能翻盘做梦!彻哥哥说了,你和你爹,还有整个沈家,都得死!你怀里那点东西,我会亲自…替你烧掉!
她猛地松开手,将我狠狠推开!
我踉跄着摔倒在地上,膝盖撞击地面,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几乎昏厥。
被拖回冰冷的、如同囚笼的闺房,门被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如同丧钟。
窗外,风雪呼啸。父亲被带走时沉重的背影,柳如烟恶毒的诅咒,还有怀中这封冰冷沉重的密信…所有的绝望、愤怒、不甘如同火山般在胸腔里积蓄、翻腾!
宗人府等候发落萧彻和柳如烟会给我等的机会吗他们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弄死父亲,然后毁掉证据,再给我安个畏罪自尽的罪名!
不!不能坐以待毙!
我猛地擦掉嘴角的血迹,挣扎着爬到窗边,望向皇宫的方向。风雪中,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沉闷而威严的鼓声。
登闻鼓!
太祖皇帝立下的规矩,凡有冤屈者,可敲响宫门外的登闻鼓,直达天听!但代价是,滚钉板!不死也要脱层皮!
一丝疯狂的光芒在我眼中燃起。
膝盖的剧痛废了又如何!
滚钉板万死又如何!
萧彻,柳如烟…
我抚摸着怀中冰冷的油布包裹,感受着那封足以掀翻整个朝堂的密信,声音嘶哑,却带着毁天灭地的决绝:
你们想让我沈家死好啊!那就让这大梁的天,跟我沈家的血——一起红吧!
Chapter
8:钉板碎玉鸣冤屈
冰冷的闺房,如同巨大的棺椁。窗外柳如烟得意而恶毒的讥笑声,像毒蛇缠绕脖颈。怀中那封用命换来的密信,冰冷地硌着心口,是唯一的火种。
坐以待毙不!萧彻,柳如烟,你们休想!
一股焚尽一切的决绝从骨髓深处炸开!我撕下还算干净的里衣下摆,狠狠缠住血肉模糊、剧痛钻心的膝盖,一圈,又一圈,直到麻木的感觉稍稍压过那锥心的痛楚。然后,我颤抖着手,用冻僵的、崩裂的指甲,蘸着下巴被柳如烟掐出的血,在另一块布帛上,一笔一划,写下惊天的控诉:
臣女沈知微,泣血叩阙!状告当朝三皇子萧彻——通敌叛国!构陷忠良!谋害皇嗣!罪证在此,天地共鉴!求陛下明察,救我沈氏满门,救大梁江山!
每一个字,都浸透着沈家的血泪!每一个字,都是射向萧彻的穿心箭!
我将染血的状纸和那封至关重要的油布密信,用油纸仔细包裹,贴身藏进最里层。冰冷的触感紧贴着皮肤,却燃起了燎原的烈火!
推开窗,风雪更大了。看守的婆子在廊下缩着脖子打盹。我用尽全身力气,攀上窗棂,任由身体重重摔在窗外的雪地里!刺骨的冰冷反而让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瞬。
爬!爬出去!爬向宫门!爬向登闻鼓!
冰冷的雪地成了我唯一的路。我拖着那条几乎废掉的左腿,用双手,用还能用力的右腿,一点点在厚厚的积雪中向前挪动。指甲翻卷,膝盖的伤口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暗红,每一次挪动都像在刀山上翻滚。意识在剧痛和寒冷中模糊,唯有怀中的火种和刻骨的仇恨,支撑着我不肯倒下。
不知爬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巍峨的宫墙和那面巨大的、蒙着厚厚积雪的登闻鼓终于出现在风雪弥漫的视线尽头时,我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宫门外,守卫森严。巨大的钉板,就摆放在鼓前!长逾三丈,宽一丈,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三寸长、闪着幽蓝寒光的淬火铁钉!那是太祖皇帝留下的规矩——敲登闻鼓者,需滚过此板,以示决心,证明非诬告!
滚钉板…不死,也残!
风雪中,零星有早起的百姓远远围观,指指点点,却被禁卫凶狠的目光逼退。
爹…沈家…等我…
我喘着粗气,喉咙里全是血腥味,挣扎着在雪地里挺直了上半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面象征着皇权和最后希望的巨鼓,发出嘶哑却穿透风雪的呐喊:
臣女沈知微——有惊天冤屈!状告皇子!求——敲——登闻鼓——!
声音在空旷的宫门前回荡,带着凄厉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守卫的禁卫被惊动,看清是我时,脸上露出惊骇和鄙夷:疯婆子!滚开!惊扰宫禁,杀无赦!
让她敲!
一个冰冷娇叱的声音响起!
柳如烟!她竟乘着暖轿赶来了!轿帘掀开,她裹着华贵的白狐裘,抱着暖炉,居高临下地看着雪地里狼狈如狗的我,红唇勾起残忍的快意:
沈姐姐不是要告御状吗太祖规矩,登闻鼓响,需滚钉板!怎么怕了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煽动性的恶意,响彻宫门,大家看看!这就是镇国公府的嫡女!口口声声有冤,却连滚钉板的勇气都没有!分明是诬告皇子,畏罪不敢!
围观的人群骚动起来,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有怜悯,有怀疑,更多是看热闹的麻木。
膝盖的剧痛,身体的冰冷,柳如烟的羞辱,像无数根针扎进心脏。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前世沈家祠堂那满地的血!
柳如烟,
我抬起头,沾满雪泥和血污的脸上,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她,你看好了!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双手撑地,拖着残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扑向那寒气森森、钉尖林立的巨大钉板!
呃啊——!!!
身体接触钉板的瞬间,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穿皮肉,扎进骨头!淬火的铁钉冰冷而锋利,毫无阻碍地撕裂了单薄的衣衫,刺入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体!后背、手臂、腰腹、大腿…瞬间被刺穿!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冰冷的铁钉和身下的白雪!
啊——!!
凄厉到不像人声的惨叫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冲出!眼前瞬间被血雾和黑暗笼罩!身体的本能疯狂地想要蜷缩逃离,但我知道,不能停!停下就是前功尽弃!停下就是沈家覆灭!
爹——!!
我嘶吼着父亲的名字,如同濒死野兽的悲鸣,牙齿狠狠咬进下唇,鲜血混合着泪水滚落!双手死死抠住钉板边缘,指甲崩裂!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和意志,驱动着破碎的身体,向前翻滚!
一寸!两寸!
每一寸的移动,都是地狱般的酷刑!铁钉拔出又刺入新的皮肉,带出淋漓的血肉!剧痛像海啸般一波波冲击着濒临崩溃的神经!冰冷的雪沫混合着滚烫的鲜血,在身下形成刺目的红白泥泞!
嘶…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连那些冷酷的禁卫,脸色都微微发白。柳如烟脸上的得意僵住了,眼底第一次闪过一丝惊惧。
三丈长的钉板,如同通往地狱的血路!
意识在剧痛和失血中飞速流逝。眼前发黑,耳中嗡鸣。唯有怀中那封冰冷的密信,和刻骨的仇恨,像最后的灯塔,指引着方向。
萧彻…我要你…血债血偿…!
我如同诅咒般嘶哑地低吼,身体在钉板上碾过最后一段距离!
终于!
身体从钉板的另一端滚落,重重摔在冰冷的宫门石阶下!身下,是一个被鲜血浸透的人形!
我像一滩烂泥般瘫在血泊中,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全身没有一处不痛,骨头仿佛都碎了。眼前阵阵发黑,死亡的阴影如此之近。
鼓…鼓槌…
我艰难地抬起血肉模糊的手臂,指向那巨大的登闻鼓。
守卫的禁卫看着血泊中不成人形的我,又看看脸色铁青的柳如烟,竟一时无人敢动。
给她!
柳如烟声音尖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恼羞成怒,让她敲!我看她还有没有力气敲响!敲不响,就是欺君!罪加一等!
一根沉重的鼓槌被扔到我手边。
冰冷,沉重。
我用尽全身力气,用颤抖的、血肉模糊的手指,一点点,抠住那鼓槌粗糙的木柄。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
风雪呼啸,天地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血泊中那个挣扎的身影。
爹…沈家…大梁…
我喃喃着,涣散的眼神死死盯着那面象征着最后希望的巨鼓。
然后,在柳如烟惊愕的目光中,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
我猛地爆发出生命最后的力量,拖着残破的身体,用肩膀,用头颅,狠狠撞向那根沉重的鼓槌!
咚——!!!
一声沉闷、嘶哑、却如同惊雷般的鼓响,骤然撕裂了风雪的死寂!响彻在巍峨的宫门之前!响彻在皇城的每一个角落!
咚——!!!
第二声!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再次撞击鼓槌!鲜血从额头汩汩流下,模糊了视线。
咚——!!!
第三声!如同泣血的悲鸣,如同不屈的战吼!响彻云霄!
三声鼓响,天地皆惊!
鼓音响起的刹那,宫门内传来急促的钟鸣和纷乱的脚步声!宫门,在沉重的机括声中,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代表着皇帝的御前太监,出现在门后!
何…何人击鼓鸣冤!
太监尖利的声音带着惊疑。
柳如烟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我躺在血泊中,感受着生命力的飞速流逝,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起头,染血的手指指向脸色惨白的柳如烟,声音嘶哑却如同惊雷炸响:
臣女沈知微!状告三皇子萧彻!通敌叛国!构陷忠良!罪证——在此!
在柳如烟惊恐万分的尖叫声中,在所有人骇然的目光下,我猛地撕开早已被鲜血浸透、破烂不堪的前襟——
那封紧紧贴在胸口、同样被鲜血染红的油布包裹,暴露在风雪之中!
与此同时,我用尽最后一点意识,将怀中那份浸透鲜血的状纸,狠狠甩向柳如烟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柳如烟!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彻哥哥’——通敌叛国的铁证!
染血的状纸,如同索命的符咒,啪的一声,粘在了柳如烟煞白的脸上!那刺目的红,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血染钉板!三声泣血鼓鸣惊动帝阙!铁证甩脸柳如烟!宫门已开,皇帝会如何裁决沈知微能否撑到面圣
Chapter
9:金殿龙吟焚旧梦
……
金銮殿。九龙盘柱,金碧辉煌。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和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
我被两个太监用简易的担架抬上大殿,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白布,勉强遮住钉板留下的、惨不忍睹的创伤。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引得殿中文武百官纷纷侧目,有人掩鼻,有人惊骇,更有人目露鄙夷。
皇帝高坐龙椅,面色沉郁,看不出喜怒。萧彻站在御阶之下,一身亲王蟒袍,气定神闲,只是看向我的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具尸体。柳如烟站在他侧后方,脸色依旧有些发白,强作镇定。
四皇子萧珩垂手立于另一侧,目光沉静地扫过我,眼底深处似有波澜。
沈知微,
皇帝的声音带着久居高位的威压,在大殿中回荡,你滚钉板,敲登闻,状告当朝皇子通敌叛国。状纸在此,你还有何话说若敢诬告,九族尽诛!
九族尽诛呵,前世,我沈家早已被萧彻诛尽了!
我艰难地撑起上半身,白布滑落,露出缠满渗血绷带的肩膀和手臂,声音嘶哑却清晰:陛下!臣女泣血陈情!状纸所诉,句句属实!三皇子萧彻,勾结北狄三王子阿史那律,以我大梁北境三城为饵,换取阿史那律助其夺嫡!往来密信在此!请陛下御览!
我从怀中掏出那封被血浸透、却保存完好的油布包裹,颤抖着高高举起!
大殿瞬间哗然!
呈上来!
皇帝眼神一厉。
御前太监快步走下,接过包裹,小心拆开,取出里面保存尚好的密信,恭敬呈上。
皇帝展开密信,越看,脸色越是阴沉,最后竟气得手指微微发抖!
萧彻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猛地踏前一步:父皇!此信定是伪造!是沈知微因婚约被废,怀恨在心,构陷儿臣!请父皇明察!
构陷
我咳出一口血沫,死死盯着他,三殿下好快的忘性!这信上的飞鹰火漆印,可是您与柳将军府‘私交甚笃’的明证!柳小姐腰间的令牌,莫非也是伪造!
柳如烟身体一颤,下意识地捂向腰间。
陛下!
一个苍老却刚烈的声音响起!兵部老尚书颤巍巍出列,老泪纵横,老臣可以作证!北境军械失窃案,所有线索皆指向…指向三皇子府中一名管事!老臣本想密奏,却屡遭阻拦!沈国公下狱,亦是有人刻意构陷,切断追查!
你…血口喷人!
萧彻厉喝,眼中杀机毕露!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陛下!老奴…老奴有罪!老奴愿作证!
一个凄惶颤抖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陈旧宫装的老太监,连滚爬爬地扑进大殿!竟然是前世被萧彻灭口、又被我在第二幕救下的忠仆——福安!他曾是萧彻生母的贴身太监,知道太多隐秘!
福安砰砰磕头,额头瞬间见血:陛下!老奴亲眼所见!三殿下指使奴婢翠儿将构陷信放入镇国公书房!老奴还偷听到…听到三殿下与柳将军密谋,要在陛下寿宴上…上发动宫变!那封通敌信…是真的啊陛下!
他猛地指向萧彻腰间,殿下身上…还有半块与北狄王子约定的狼头兵符!
老狗!你找死!
萧彻彻底慌了,下意识按住腰间!
这个动作,无异于不打自招!
皇帝的眼神瞬间冰冷刺骨!
陛下!外臣亦有本奏!
一个洪亮而带着异域口音的声音响起!北狄使臣团中,一名副使突然出列,单膝跪地,我北狄三王子阿史那律殿下,托外臣转告大梁皇帝陛下!他确曾受三皇子萧彻蛊惑,然天幸识破其奸计!三王子愿献上萧彻亲笔所书、许诺割让三城的盟约原件!并指认萧彻,乃背信弃义、挑动两国战火之元凶!此等小人,我北狄羞与为伍!
副使高举一卷羊皮!
轰——!
整个金銮殿彻底炸开了锅!铁证如山!人证环伺!兵符、盟约、忠仆指认、敌国使臣反水!一条条铁证链,如同无形的巨锤,将萧彻死死钉在了叛国柱上!
逆子——!!!
皇帝勃然暴怒,抓起龙案上的白玉镇纸,狠狠砸向萧彻!
萧彻躲闪不及,被砸中额角,鲜血直流!他踉跄后退,脸上伪善的面具彻底粉碎,只剩下穷途末路的狰狞和疯狂!
是你们!是你们逼我的!
他猛地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眼中是困兽般的赤红,父皇!您老了!该让位了!这江山,本就该是我的!
他竟狗急跳墙,试图挟持最近的皇帝!
护驾!
拿下逆贼!
…
殿中大乱!禁卫刀剑出鞘,蜂拥而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的四皇子萧珩动了!
他身形如电,竟比禁卫更快!一枚小巧的乌金令牌脱手而出,精准地击中萧彻持匕的手腕!
铛啷!
匕首落地!
同时,萧珩欺身而上,一记干净利落的手刀,狠狠劈在萧彻颈侧!
呃…
萧彻眼睛一翻,软软瘫倒在地,被蜂拥而上的禁卫死死按住!
萧珩单膝跪地,声音沉稳:儿臣救驾来迟!逆贼萧彻,勾结外敌,构陷忠良,意图弑君谋逆,罪证确凿!请父皇发落!
他手中,赫然也举着一份卷宗:此乃儿臣暗中查获,萧彻结党营私、贪墨军饷、私造龙袍之铁证!桩桩件件,皆可查证!
最后一击!彻底将萧彻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皇帝看着被按在地上、如同死狗的萧彻,又看看沉稳干练的萧珩,再看看血泊中奄奄一息却眼神倔强的我,最后目光落在那一堆如山铁证上,疲惫而震怒地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只剩下帝王的冷酷与杀伐:
传旨!三皇子萧彻,褫夺封号,废为庶人!勾结外敌,构陷忠良,谋逆弑君,罪不容诛!着…圈禁皇陵,永世不得出!非诏,任何人不得探视!其党羽,严查严办,绝不姑息!
柳氏女如烟,同谋构陷,削去封诰,柳家满门下狱,听候发落!
镇国公沈铮,忠勇蒙冤,即刻释放,官复原职,赐金千两,良田百顷,以示抚慰!
沈氏女知微…
皇帝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复杂难明,…忠烈刚勇,忍辱负重,揭发逆谋有功…封安宁郡主,食邑八百户。赐…宫中良药,好生将养。
尘埃落定。
我躺在冰冷的担架上,听着这迟来的公道,看着萧彻像条丧家之犬被拖走,看着柳如烟花容失色地被剥去华服押下,看着父亲老泪纵横地被搀扶着上殿谢恩…
大仇得报。沈家保住了。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铺天盖地的剧痛和黑暗瞬间吞噬了我。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仿佛看到四皇子萧珩投来的、深沉难辨的目光。
弑龙功成!萧彻永囚皇陵!沈家昭雪!四皇子关键一击展露峥嵘!沈知微昏迷前看到的那个眼神,是新的开端,还是另一场风暴的预兆
Chapter
10:雪掩青阶烬余温
……
安宁郡主府的花园里,春日的阳光带着暖意。我坐在铺了厚厚软垫的石凳上,膝上盖着温暖的绒毯。可那深入骨髓的阴寒刺痛,即使在最和煦的阳光下,依旧如影随形。太医说得对,这膝盖,是好不了了。宫门一夜长跪,祭天台攀爬,滚钉板的酷刑…早已彻底毁掉了它。
远处,几个新来的小丫鬟在窃窃私语,看到我的目光,又慌忙低下头。我知道她们在说什么。瘸腿郡主、手刃未婚夫的蛇蝎女…这些流言,如同跗骨之蛆,传遍了京城。曾经的京城第一贵女,如今成了世人眼中声名狼藉、心狠手辣的怪物。
终身难愈的膝寒,行走微跛。曾经完美的贵女声名彻底崩塌,成为京城勋贵圈避之不及的存在。这是活下来的代价,是复仇的印记。
父亲被官复原职,甚至更得新帝(四皇子萧珩已登基)信重。但他眉宇间的沧桑和对我难以言说的愧疚,更深了。沈家保住了门楣荣耀,但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同了。府里曾经亲近的庶妹沈知雨,见了我如同惊弓之鸟,终日躲在佛堂。
姐…
怯生生的声音传来。是她。我看着她惨白的脸,只挥了挥手。前世的帮凶,今生的惊弓之鸟。让她活着,在恐惧和忏悔中度过余生,或许比死亡更合适。有些债,活着还。
新帝的赏赐流水般送进郡主府,绫罗绸缎,珍玩古器。我看着那些华丽的死物,只觉得讽刺。这些东西,能换回我健康的膝盖吗能洗刷掉那些污水般的流言吗能填补沈家祠堂台阶上曾经流淌的血吗
我不再是那个满脑子风花雪月、被完美未婚妻身份束缚的闺阁贵女。重生一世,历经背叛、酷刑、生死搏杀,我彻底看透了权力倾轧的残酷和情爱的虚伪。我学会了隐忍、算计、利用规则、合纵连横,为了守护所爱,敢于向高高在上的皇权挥刀!这安宁郡主之位,是我用血、用痛、用智谋和永不低头的脊梁换来的!我不再需要依附任何人。
郡主,
新提拔的侍女青梧轻声禀报,镇国公来了,在祠堂等您。
我点点头,撑着特制的拐杖,慢慢起身。即使每一步都伴随着膝盖深处传来的、尖锐的刺痛,我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重建的镇国公府祠堂,庄严肃穆,香火缭绕。父亲沈铮独自站在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背影高大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和苍老。他脚下,放着一个火盆。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拐杖和微跛的腿上,虎目中瞬间涌起浓烈的痛楚和自责。
知微…
他的声音沙哑,爹…对不住你。
这句迟来的道歉,包含了太多太多。对前世护女不力导致灭门的悔恨,对今生让女儿独自承受酷刑的无力,对女儿落下终身残疾的痛心。
我摇摇头,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火盆边。从怀中,取出那枚早已碎裂、又被我勉强粘合起来、却遍布裂痕的鸳鸯佩。
冰冷的玉佩,承载着虚假的情意和血腥的前尘。
我没有看父亲,目光投向祠堂门外那长长的、洁净的青石台阶。初春的新雪,温柔地覆盖了台阶的每一道缝隙,掩盖了所有暗红的痕迹,只留下一片无垠的洁白。
爹,
我平静地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祠堂的台阶脏了。
父亲怔住,顺着我的目光望去,看着那片被新雪覆盖的洁净,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加沉重。
我抬手,将那枚破碎的鸳鸯佩,轻轻投入火盆。
火舌瞬间窜起,贪婪地舔舐着玉佩。玉石在高温下发出细微的爆裂声,那曾经象征着美好姻缘的鸳鸯图案,在火光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为灰烬。
跳跃的火光映在我脸上,明明灭灭。我仿佛又看到了前世冷宫梁上垂落的白绫,看到了午门前父亲被万箭穿心的身影,看到了沈家祠堂台阶上流淌的、粘稠的、百口人的血…那些血,曾经那么深,那么红,浸透了每一寸青石。
如今,都被这新雪,温柔地覆盖了。
祠堂内一片寂静,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我静静地看着火焰吞噬掉最后一点残玉,看着那代表着不堪过往的灰烬在盆底堆积。然后,缓缓抬起头,望向那片被白雪覆盖的、洁净无瑕的青石阶。
远处,新抽芽的海棠枝在微凉的春风中,轻轻摇曳,透出一点倔强的嫩绿。
该扫雪了。
我轻声说,仿佛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小事。
情感余韵:
镜头定格在覆雪的青石阶上,一片纯净无暇。跳跃的火盆余烬中,最后一点火星明灭。远处,新生的海棠嫩芽在风中轻颤。没有言语,只有无声的画面传递着劫后余生的苍凉、牺牲换来的洁净、以及废墟之上,那一点微弱却倔强的、关于新生与平静的希望。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