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楚城在一起那几年。
我们做尽夫妻该做的事,但他从没提过一句爱字。
后来我才知道。
他有个贯穿了整个青春的白月光。
而她,回来了。
我怀孕三个月,他陪了白月光三个月。
于是我提离婚,放他自由,自己一个人去了医院流产。
没有家属签字
我自己签。
手术很疼,可我却听到他在手术室外痛哭。
1
宁市生意饭桌上每每论及圈子里的风云人物,总免不得提一句许家小女儿许意。
一是貌美心狠,二是落魄千金绯闻多。
她在宁市风头极盛,追求者一波接着一波。
外界评价她这人就是活脱脱一精致主义利己者,说她游戏人间玩弄感情,靠着美貌一波波割韭菜。
我就是许意。
风言风语多了,我倒半点不在乎,我只在乎公司签的合同多不多,这季度盈利多少。
近日刚结束两个大项目,好不容易准备缓缓。
又接了个工作伙伴的电话,说有个财大气粗的客户,正物色物流公司合作,问我去不去饭局。
我匆忙赶到饭店,结果刚进包厢,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察觉房间内忽而一片死寂。
我险些以为走错房间,可抬头一看坐在主位的人,就理解了为何所有人突然沉默。
阔别五六年,没想到我还能碰上宋楚城。
饭桌上的人齐刷刷看向我,圈子太小,这桌上大多人知道我同宋楚城那一星半点的过往旧事,脸上表情都十分精彩。
倒是我那工作伙伴不是宁市人,不知内情,丝毫没察觉这诡异的氛围,开声想介绍我:宋总,这位是……
我眼光同宋楚城碰上,刹那他眼光沉得像夜间水潭,深不见底。
我们有很多年没见过面,他一如既往地让人摸不着喜怒。
只是他右手指尖正摩梭着袖扣,动作平常无比,可我同他知根知底,知道这是他不满和犹豫时,才会下意识做的动作。
我立马就笑了,笑不露齿,礼貌亲切。
听说有位大客户来了宁市,我当是谁,原来是宋总,也算旧相识了。
我自顾自坐下,位置离他不远不近,不知为何,余光中感觉他很轻地蹙了蹙眉。
大伙儿个个人精,我话音刚落,便有人出来打圆场,一溜烟恭维着宋楚城。
他近些年生意越做越大,谁都想同他攀点关系。
所以没人敢触他的霉头,生怕话题绕到我身上。
毕竟谁都知道,数年前我曾经和宋总爱得难分难舍,出双入对,好不般配。
又传从前宋楚城对我百般贴心,我喊他往东绝不往西,我指着天上的月亮,他都得马上去买颗小行星。
后来怎么落得一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外界通过我游戏人间的行径,传了不少传闻。
最受大众认可的一个版本,是说我甩人甩惯了,新鲜劲过了没意思了,就把宋总踹了。
闹得不太好看,以至于宋总由爱生恨,甚至不惜打压许家,之后又远走他乡,誓死不回宁市这个伤心地。
我喝了两口茶水,忽而觉得有些戏谑。
我猛地站起身,端起桌上的酒壶,冲着宋楚城笑道:宋先生远道而来,我同您喝一杯。
没等他开口说好与不好,我一杯酒就落肚了,辛辣的液体淌到胃里,脑中那些旧事就悉数忘了。
我又喝了杯酒,架势如同喝水:听闻宋先生近来在找合作方,如果有机会,之后也能和我们碰一碰。
宋楚城话不多,眼光沉沉看我,提醒道:你以前一杯酒就倒。
我做乙方惯了,此时将小心翼翼的作态发扬得淋漓尽致,脸上的笑那叫一个谄媚。
我话中有话,语气玩笑:您都说是以前了,此一时彼一时,年轻的时候哄男孩子高兴,当然得装着一杯就倒。
有看热闹的补了一句:许小姐可是千杯不醉的量。
我乐呵呵应了,宋楚城一如既往话少,不再开口,仰头就把酒喝尽了。
酒局最后大半桌人都醉了,我却依旧坚挺其中,面上的笑一秒钟都没卸下来,和防水妆容一样牢牢焊在脸上,叫人看不出这是当年那个颐指气使的大小姐。
夜里风大,春末夏初,宁市隐隐有升温的趋势,宋楚城走在我身后,忽而开口:我送你回去。
我脚步顿住,在夜风里回头,却不着痕迹又走了一步,将与宋楚城距离拉开一些。
不太合适吧宋先生,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话传出去,叫宋太太心情不好。
宋楚城眉头拧了拧,反驳我:没有什么宋太太。
只是我没表露讶异的情绪,仿佛只是听了个无关痛痒的消息。
我忽而轻笑:您怕是多年没回宁市,大概不知道,送我回去,就默认是陪我共度良宵,如果夜半能再谈些生意,那就更好。
宋总也想自荐枕席么
宋楚城面上神色瞬间沉了下去:许意,你现在就这样胡闹
我叫的代驾到了,却没着急上车。
我脸上的笑没收起来,话里把姿态放得极低:这哪是胡闹,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宋总要是看不惯这种行径,把我当看个笑话就是了。
说罢,我开门要上车,宋楚城瞬间就抬手,扣住我的手腕。
他这个动作是下意识的,从前他和我吵了架,拦着我不给走时,都是这样拦住的。
骨节分明的手指触上我腕间皮肉时,两个人都愣了愣,但他没松手。
宋总这是,真想和我共度良宵了那我倒也不亏。
宋楚城冷声道:我们聊聊。
我看着他,缓声问:聊什么宋总是准备将您那合作交给我么这个事情今夜聊和明天聊没什么区别。
不是谈这个,我……
我用了点劲将手抽开,温声细语:那您与我还有什么好谈的莫不成还想管一管我
我笑了笑:合作的事,有空咱们在工作时间谈。没旁的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罢我上了车,不再去看宋楚城脸上的表情。
车子渐行渐远,后视镜逐渐看不清宋楚城的身影。
胃里的酒精此刻才开始翻滚,让手上那道痊愈的伤痕都隐隐痛起来。
我有时觉得,时间和传言的真实性总是负相关的。
时间久了,当年的故事也越传越偏,将我传成负心薄幸的渣女,最后徒留当事人偶尔忆起当初,深夜里一杯又一杯喝酒,练就出如今这种千杯不醉的酒量。
2
我和宋楚城认识那年,还在读书,有一日家里和我说,给我找了个未婚夫。
我年少时玩心重,年纪小一点的时候,梦想是去南极拯救企鹅,听闻这种话马上跳起来:什么年代了还搞盲婚哑嫁这一套!我管他是圆是扁,我要离家出走!
父亲忙劝我:楚城脾气很好,和你很合适。
我正要炸毛,他又悠悠道:而且他很不容易,母亲早逝,宋家水那么深,你也能帮帮他。
其实,后来我也明白老爸是看中了宋楚城年纪轻轻为人沉稳,也看中他羽翼未丰好拿捏,不至于欺负了自己女儿,只是为了说服我,换了一套助人为乐的说辞。
我惯来心软和热血,瞬间脑补了一个可怜少爷的故事,最后说:哼,好吧,那我勉为其难见见吧。
那是我们故事的开始。
宋楚城生得一副好皮相,让我很满意。
我没谈过恋爱,抬抬下巴傲傲娇娇同他说:你可得想好了,我很难伺候的。
宋楚城却笑了笑,抬手碰了碰我的头顶:也还好,这样就很好。
于是就这样开始谈恋爱。
我说是难伺候,不过也就是年纪小宋楚城几岁,被家里惯着,常常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宋楚城对我有求必应,我嚎一句要去攀爬雪山,他便推了工作陪我去。
气喘吁吁牵着手登上山顶,大风大雪中,我将宋楚城扑倒,神差鬼使吻上他。
宋楚城愣了愣,转而捧着我被风刮得冰凉的脸,又拿唇舌去描摹我唇间的轮廓。
我们曾一起从万米高空跳伞落下,也一起潜水到红海的珊瑚区相视一笑。
我永远有燃烧不完的活力,喜欢什么人坦坦荡荡喜欢,也从不吝啬表达爱意。
闹出过最大的八卦,是情人节浩浩荡荡送了一车子红玫瑰到宋楚城公司,好一个反客为主,看得他哭笑不得。
也十分热衷于将他带去见我的各色朋友,得意洋洋炫耀:他是我的。
宋楚城问过我:我就这么好
我给他脸上盖了章:我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不好
如果不是再见到宋楚城,我险些将这些往事忘了。
乍然想起来,一起看过的烟花,赏过的极光,雪山上的拥吻,觉得也不是所有情侣,都会将一场恋爱谈得那样浪漫。
却也在反刍中想起,那时的宋楚城,并不是毫无破绽。
小女生心态时,我曾问过宋楚城:你脾气这么好,又这么会讨我开心,肯定以前也很受别的女孩子喜欢吧
宋楚城难得地沉默,我瞬间揪住他:哦!你果然以前谈过恋爱,是什么样的人!
他无奈道:祖宗,问这些是想同我翻旧账么
我不依不挠:你讲讲是什么样的人。
宋楚城又迟疑一刹,才说:和你很不一样的人。
我依旧笑嘻嘻的,其实只是虚张声势假装吃醋:那你也像哄她这样哄过我吗!
宋楚城说没有,又说:小姑奶奶,你看我以前除了读书就是工作,哪像现在跟着你满世界跑。
我乐了,像浣熊一样攀到宋楚城身上,黏黏糊糊和他接吻,又问他:那你说,你喜欢我还是喜欢她。
情侣间的情趣罢了,还没等宋楚城开口,我自己下了定论:哼,不用猜,我这么好,你肯定是最喜欢我了。
宋楚城搂着我,很轻地嗯了一声。
如果那时的我没有被冲昏头脑,或是如同今日这般深思熟虑,大概会意会到,我虽然和宋楚城牵手,拥抱,接吻,做尽情侣该做的事。
但我们在一起的那几年,宋楚城从没和我提到一句爱字。
3
隔了两日,宋楚城公司的人还真联系了许氏,对接了一段时间,最后确定了合作。
业务部门的负责人和我说:这个合作方倒是很好说话,几乎不挑刺,简直财神爷。
而后两三月,公司又合作了数次,直到夏末时分,有个大体量的订单,宋楚城跟着团队,亲自来宁市出差。
他来得迟,开完会后,又到我的办公室去,坐下还没来得及谈话,我电话就响了。
我走到窗边接了电话。
如今的我对着谁说话都是如沐春风,仿佛是在安抚对方:我近来是忙些,等我过段时间空下来,肯定约你,好不好
宋楚城盯着我的背影,等我挂了电话,依旧目不转睛看着我,和我目光碰上,等我先开口。
只是我却不解释,我没有向他解释的义务,笑道:抱歉,有些私事耽误了和您谈话,我先给您倒个茶。
只是在递杯子时出了个小事故。
装茶的骨瓷杯子杯耳很细,宋楚城伸手去接时,手指无意间和我的手背碰上。
我动作抖了一下,不慎将茶水撒了一些出来。
我反应很快,马上将杯子放下,去抽桌上的纸巾:抱歉,抱歉,您没烫伤吧
当然不可能烫伤,就那点水渍,几分钟也就干了,只是我这个作态让宋楚城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按住我要替他拭去水渍的手,问我:就一定要这么生疏,是吗
换了从前的我,别说给他端茶倒水赔礼道歉,怕是他端了吃食到我面前,都得被我碰瓷一把,说:哎呀我吃不下东西啦,得你说两句好话我才有胃口。
我将自己手抽开,说的话同做的事完全相反:我哪敢啊,您是我们公司的金主,怎么会生疏
宋楚城眉心跳了跳,我走去门口,将半掩着的门缝关得严实,转头时看见他在看我。
我这回倒解释了一句:习惯了,怕被人听墙角。
宋楚城不知道,我这习惯养成和他有关,这教训,我是在他身上吃的。
我永远记得那年下午,夕阳西下时我去宋楚城公司找他。
办公室的门没关紧,宋楚城站在里面和别人谈话,我本来想走,却听到他说:我没有喜欢她。
我脚步顿住,我第六感再迟钝,都意会到里面的谈话与我有关。
就听屋子里有个女声问:阿承,你承诺过的,你只爱我一个。
我从来没听过宋楚城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我当然只爱你一个。
你真的没有喜欢许意,是吗女人还想要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当然没有,你知道的,我又不喜欢那类型的女生。
当时选择她,不就是因为,她和你完全不是一样的人吗我怕在别人身上看到你的影子,怕把对你的喜欢转移。
那我回来了,阿承,我们可以在一起了,你和她分手。
我在门外听得手脚发凉,宋楚城沉默很久,最后说:好。
不过几分钟光景,唤醒了沉迷爱情幻境的我,也才知道,原来他不是不会说爱,只是不会对我说爱。
我轻手轻脚离开,第一次丧失了勇气,不敢推开门去质问宋楚城,仿佛那天从没去过。
如果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宁愿选择那天没听过这场对话,也宁愿没习得紧闭办公室门的教训。
4
那个女人叫季芸。
后来我才知道,季芸这个两个字,几乎代表了宋楚城整段青春岁月。
如同父亲所说,宋家水很深,宋楚城的年少时光过得很不容易,而那些隐忍的、蒙尘的岁月,陪伴他身边的人,一直是季芸。
只是后来季芸随家人出了国,而彼时的宋楚城岌岌无名,没有能力留下她,却互相许诺,发誓未来功成名就,一定会并肩前行。
我那时才懂得,宋楚城那句你们是很不一样的人是什么用意。
也忽而意会到,他究竟是有多喜欢季芸,才会生怕寻找联姻伴侣时,爱上一个和季芸相似的人。
我神色恍惚下了楼,却在停车场一把栽倒,将保安吓得够呛,着急忙慌叫了救护车,将我送去医院。
醒来时医生和我说:你知道你怀孕了吗胎儿状态不太稳定。
我沉沉闭眼,在充斥消毒水味道的房间内,不愿面对白花花的天花板:知道。
良久,有泪水从我眼角洇下,打湿枕头,我说:帮我约个手术吧,孩子就不留了。
手术并不算痛,术前我和宋楚城通过一次电话,问他在做什么。
宋楚城好像很忙,自从季芸回国后,他已经有数日没和我联系:准备开会。
我顿了顿,似往常一样开口:没有想我吗
宋楚城那头安静了几秒,他先是叫了我的名字,语气有前所未有的犹疑和凝重:许意。
嗯怎么了。
他又停顿几秒:等忙完这段时间,我有事和你说。
我说好,说罢挂了电话,就进了手术室。
静脉注射麻药淌到我血液里,让我昏沉睡去。
只是麻药药效再好,人终归是要醒的。
正如荒唐的虚假爱情,总有一天要接受真相,而泡在蜜罐里成长的天真,也不得不被残忍撕碎。
术后我没有时间去细感身体病痛,也没有机会再为宋楚城心痛。
我从病床上下来,尚且没将该打的点滴打完,便听说许氏一个项目出现现金流问题,公司上下人心惶惶。
而后隔了大半月,宋楚城约我见面。
是在一间我很喜欢的咖啡店,宋楚城看了看我有些苍白的面容,安慰了我两句:你不用太担心。
他看着我的脸很久,最后将头转开,不愿再和我对视,说了真正要说的话:许意,我们还是分手吧。
5
分手仿佛是在预料之内的事情,我听完宋楚城那句分手,并没有如他所料那般指责他、控诉他,也没有忽而暴怒或伤心。
我比其他任何时候都理智,喝了一小口咖啡,很轻地问他:你想好了,是吗
其实我想问的还有很多,想问他如何能虚情假意这么多年。
也想问他,是不是就算没有季芸,在他不再需要许家助力之时,他也会如此决绝
更想问他,从头到尾,我只是他攀登青云的一块垫脚石
但所有问题,最后只化成这一句。
宋楚城眼眸垂着,他素来在我面前展现的都是温柔、包容,所以当他有些许为难、心虚时,竟会让我觉得格外心酸。
让我都有些痛恨自己的心软,更痛恨自己对宋楚城仍持有爱意。
我甚至觉得自己是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让宋楚城左右为难,也有些后悔自己步步紧逼。
抱歉,许意。宋楚城说。
我知晓了他的坚定,所以不再持续爱情的话题,只是转而问:我们公司,真的只是很小的财务问题吗
宋楚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呆滞了一刹,说是。
他大概是有些许愧疚: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你尽管和我提。是我对不起你。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碰面,而之后我并没心思为这场长达五年的虚假爱情伤春悲秋,也没时间疗养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和心口。
因为很快有更大的噩耗传来——我父亲在高度压力下忽而中风,家中所有担子都搭在了我们兄妹身上。
我被迫一夜之间变成一个大人,抛却了那些四处玩乐追逐自由的梦想,一股脑扎进纸醉金迷的商业圈子。
也不再像一只仰着脖子的傲娇孔雀,开始学会低声下气和一个又一个客户虚与委蛇。
只是树倒猢狲散,虎视眈眈的对家们并没轻易放过大厦将倾的许家,一个个如狼似虎,都试图在许家最不堪一击时分一杯羹。
苦苦支撑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有一日又有一个客户毁了约,眼看着现金流就要支撑不住,我疲惫不堪,忽然想起了宋楚城。
我用工作麻痹了自己很久,但无助时,我竟然可笑地,总会想起宋楚城。
即便分开,即便被欺骗,我却依然贪恋他曾经给过的温暖。
我神差鬼使给他拨通了电话,那头接通起来,静默了很久:许意,怎么了
我倚在办公椅靠背,良久,问他:你当时说,如果有需要,你会帮我,这话还当真吗
是。宋楚城斩钉截铁。
那我需要一笔投资款项。我声音已经很累。
宋楚城没有太多犹豫,很快说好。
如果故事结束在这,或许像我这样看得很开、很容易心软的人,也就和宋楚城一刀两断,两不相欠了。
可是不是。
我没有等到那笔投资款项,再次给宋楚城拨打电话时,接起电话的人是个女人。
或许是女人与生俱来的第六感,听到听筒中声音的那一瞬间,我竟然刹那间就意会到,电话那头的人是季芸。
季芸说:请不要再来打扰楚城,您和他不过是曾经的商业伙伴而已。
我不是容易发脾气的人:季小姐,劳烦让宋楚城接个电话。
季芸却说:楚城和您没什么好聊的,也没有必要接电话。
还没等我开口,就听她问了一句:是吧,阿城。
我僵住,良久,隐隐听到电话那头的男人嗯了一声,很快电话又被挂断,而我拿着电话的动作,却迟迟没有放下。
而后过了几日,我不仅没有得到投资款项,反而是等到了和竞争对手一起冲许家施压的宋楚城。
宋楚城和别人一起,阻拦许家的客户和他们签订订单,将本就孤立无援的许家近乎逼到孤岛上去。
在一起前,宋楚城说他会对我好,却食了言。
谈恋爱时,他说和我在一起很开心,其实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分手后,他说他会帮我,最后也没有。
好在我是永不言败的战士,即便宋楚城也打压许家,我都没成为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死的骆驼。
我最后什么人也没靠,什么依仗都没有,挨家挨户求人,独自面对一个又一个质疑我的投资者,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竟也让我一步一步,东山再起。
吃过多少苦,熬过多少夜,喝过多少酒,流过多少泪,那都是无需提起的事情了。
6
宋楚城坐在我办公室中,和我无关痛痒谈了很久有关合作的事宜。
我身上有岁月磨砺出来的专业,严谨和宋楚城谈条款时,和从前的我判若两人。
谈完工作内容时,落地窗外天色暗了下来,霓虹灯映照着车水马龙的城市,看上去有些浪漫的五光十色。
我话中有送客的意思,宋楚城却依旧坐在位置上不动:一起吃个晚餐。
我愣了一下,而后稍稍挑眉,问:以什么名义。以工作的名义,还是你私人邀请
我语气轻松,仿佛在和一个稀疏平常的客户谈话一样。
如果是我私人邀请呢宋楚城盯着我看。
我马上摇头,笑笑说:那没空。
以工作的名义就有空
我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过了两秒,又笑了:看情况,过些日子马上有块商业用地要拍卖,不知道宋总有没有合作的兴趣
我话中意有所指,一套话功利心很重,宋楚城紧紧看着我。
最后只是蹙了蹙眉:如果我考虑的话,你就和我一起吃晚餐吗
那餐饭选的是公司楼下一间很有名的私房菜,我吃饭时很安静,小小的包厢里几乎只有轻微的碗筷触碰声音。
餐后宋楚城执意要送我回去,他语气有不由分说的意味。
我或许是开了一天的会,有些疲惫,所以没似上一次碰面那样拒绝。
只是上车时我愣神了一下。
我以为按他这样的身家,即便人不在宁市,也应当车库里存了十台八台车子。
可他今日开的却是一台有些过时的车型,后视镜上挂了很小一个平安符,仪表板上的车载香水,是很多年前流行的一款,底座的胶圈已经泛黄。
我闭了闭眼,刻意遗忘的回忆忽而翻涌,一瞬间想起我曾和宋楚城在这辆车内发生的一切,曾经驱车欢声笑语,曾难分难舍接吻,曾难以自控纠缠。
宋楚城不着痕迹望了我一眼,我手心紧握,却在车子启动不久后,不可避免地开口:宋先生应该考虑换台车子的。
宋楚城却反问:为什么
太旧了,和您不配饰。
宋楚城沉默很久,却和我一样话里有话,声音有些低:我曾经以为不合适,后来却发现,它是最好的。
他从后视镜看我,见到我把脸转开,看着窗外不言语,好像是苦涩扯了扯嘴角,也好像什么表情也没有。
下车时我连客气的话都没说,道了句再见,迅速打开车门抬腿就走了,好像在车里多待一秒,我都受不了。
宋楚城紧随着我下了车,跟在我后面冲进电梯,一把扣住我的小臂。
我抬眸看他:宋总这是什么意思
宋楚城扣着我的手不松开,说:我们谈谈。
我看着宋楚城很久,直到电梯停在我公寓所在的楼层,我呵地一下轻笑出声,一字一句说:前些日子已经同您说过了,如果是私事,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我想抽手,却没抽开,拉扯间露出一小截细白的小臂,却不是完全无瑕。
我小臂上蜿蜒一道十余厘米的伤疤,是陈年旧伤,露在两人面前,让宋楚城扎了眼,噤了声。
7
我手上那道疤,宋楚城比谁都清楚是怎么来的。
他和我在一起的第三年冬夜,在去临市出差的路上,他的车子被疲劳驾驶的货车撞上。
恰逢那一晚我闹着要和他一起出门,坐在了副驾驶位置。
我只有些许擦伤,先回过神来,率先跳下车。
而宋楚城被撞得头晕目眩,他那会儿估计骨折了,车门严重变形,开都开不了。
还没来得及叫道路救援,车头就冒起滚滚浓烟来,濒临起火。
可我却不管不顾,冲去扒拉宋楚城那一侧车门。
他怒斥我:走远点,不要管我。
我却听不见似的,拿了工具就开始撬车门。
许意,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宋楚城脸上青筋尽显。
雪势很大,零下室外我穿着一件薄衣。
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有那样大的力气,最后竟真的将车门撬开来,又将宋楚城生拉硬拽拖出。
将人拖下来不过一两分钟的光景,车子就开始自燃,最后烧得只剩个铁架子。
宋楚城眼睛都红了,不似平日对我那般千依百顺,难得地说话语气都暴怒起来,痛斥我说:你知不知道多危险
车子早燃起来一秒,爆炸起来你也会没命。
你拿自己在开玩笑吗
我连连摇头,我累坏了,嗓子都哑了,直白道:不行,我做不到,我不能没有你。
宋楚城瞬间哑然,仿佛怒意和后怕最后都化成一片酸涩,救护车来临之前,他将我揽入怀中。
他搂着我的力气很大,双臂像钢筋一样,死死箍着我,好像要将我揉到自己的骨血里去。
他脸上有湿濡的泪意:你是不是傻子
我反而笑了:才不,我觉得很值,这样是不是也算生死与共了
直到上了救护车,明亮车灯中,才发觉我小臂被铁皮滑了长长一道伤口。
伤口很深,最后缝了二十针。
我倒半点没喊疼,指着缝好的伤口十分自豪同宋楚城说:看,这是爱情战士的证明!
他有些好笑和无奈,又有些生气:还证明这是你冒险的教训。医生是不是说到时还得做皮肤美容才能修复
才不修复呢!我说,等拆线了,我往上面纹上你和我名字,把我俩串一起。
车祸后宋楚城换了一台车,而我这种无神论者,还跑去求了个出入平安的平安福。
我这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做到什么,都会做到。
只是我最后没来得及去纹身,却不知道为什么,也没将那条丑陋的伤痕修复。
一道疤,是我们在一起过的证明,可现在却横在宋楚城和我中间,将过往和如今隔得泾渭分明。
此时目光同时停留在上面,他有些失神。
而我很淡地呵了一声,将手抽开,抬腿就要走。
宋楚城瞬间反应过来,眼疾手快重新扣住我的肩。
他眼底有痛意:别走。
许意,别走。
我抬头,冷冷看着他:宋楚城,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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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彻底沉默了,表情有些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
不容他开口,语气转而变得有些自嘲和戏谑:别开这种玩笑了,感情这种东西,我好几年前就戒掉了。
宋楚城却不愿意松开我:我没有开玩笑。阿意。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
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
我直直看他,面上连一开始那些礼节性的微笑都没有了,只剩眼底透彻的冰冷:宋楚城,别说这种话,你知道的,你的话在我这儿,早就没有可信度了。
或许是夜露深重,或许是我太疲惫,所以终于不像毫无瑕疵的机器人,露出一些情绪来:我也曾问过你,能不能不走。
宋楚城哑然,终于被我用力推开。
我疾步往前走,不允许他跟着,他站在我身后,隔着几米的距离,忽而问:我要怎么样才能补偿你
拍下那块地皮,做成那个项目,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脚步忽然停住,驻足原地。
很久,我说:或许吧。
8
地皮竞拍开始时,宋楚城和我坐在相邻位置。
拍卖师宣布了底价,他并没着急举牌,只是问我:如果我拍下来,你会稍微原谅我一些吗
我不开口,而他也不追问,加了价,开始加入竞拍。
价格越喊越高,逐渐一开始凑热闹的人也不再参与,只留两三个真正有意的竞拍者此起彼伏地举牌。
宋楚城很坚决,到最后和他一起竞价的人只剩余一个。
对方好似对拿下这块土地胸有成竹,不管宋楚城如何出价,他都紧随其后。
对方价格给得很高,拍卖师在台上问:9.5
亿整,宋总,还要加价吗
宋楚城却不着急,他侧首看我,用眼神征询我的意见。
我不看他,只是淡淡提醒他:再加价,盈利空间就很小了。
9.5
亿元一次。拍卖师喊。
那你怎么想你还是希望我拍下来,是吗
我没看他,沉默两秒,犹疑了一下,说是。
9.5
亿两次。
宋楚城在拍卖师喊出第三次价格前举了牌子,他神色淡然,笑了笑:阿意,我不会再骗你的,只要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愣了愣,觉得这种话似曾相识,从前他哄我的时候,也常常这么说。
我终于和他对视,神色很复杂,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宋先生出十一亿,还有更高价吗
这个价格已经超过所有人预期,那位不知名的出价者也终于偃旗息鼓,不再和宋楚城互相抬价。
9
地皮并不算完全亏本生意,只是盈利空间实在太小。
竞拍后不久,刚缴齐资金,准备敲定下一步方案时,宋楚城公司就被举报了税务问题。
若是放在平时,这也便是算小打小闹,各个企业总归会在税款上做些功夫,避税手段层出不穷,见怪不怪。
只是此时正值现金流紧张的时候,如此一来,就让宋楚城有些捉襟见肘,而外头也逐渐有些负面新闻。
不多时,关于企业涉税的问题被立了案,宋楚城被公安机关传唤了数次,在警局的时间一次待得比一次长。
我没有主动联系他,倒是有一回傍晚,他给我通了个电话,问我近来如何。
我自然一切如常。倒是宋总,这时候还有心思关心我。
宋楚城语气竟还有些轻松,没有深陷舆论的萎颓,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徒留电话中两人很轻地呼吸声,直到很久,才挂断电话。
后来,他又一次被请去警局前,公司高管在和他汇报近来的负面舆论和财务压力,说近来人心不稳,有些股东态度并不乐观,已经开始抛售持股。
宋楚城忽而打断下属,问:那有人收购吗
下属愣了一下:收购方都不是什么知名企业。
还没来得及细问,宋楚城又被司法机关请走,他这一次在局里待的时间格外长,一时之间外头的舆论更是厉害。
更有甚者开始传他已经被逮捕,以致公司股权价值直线下跌,有合作方也开始不愿意继续续约合同。
税务问题立案等待庭审前夕,宋楚城已经四进四出公安局,他几个下属看着股东们陆续抛售股份着急,倒是宋楚城本人不动如山,说胜败兵家常事。
开庭前夕,宋楚城有一夜忽而兴起,驱车到郊外山顶去。
那日是个阴天,夜里山顶即便没什么人工光线,也依旧看不清星光。
他驻足山顶很久,直到夜露将衣服渗得有些发潮,正欲离开时,有车灯忽而照亮。
夜色中我下了车,隔着几米的距离,我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宋楚城静静看着我,好像透过此刻,就能窥得多年前他曾在此处和我告白的过往。
过两天开庭,想来这看看。
有什么值得看的
宋楚城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问:那你呢你又为什么来
我抬眸看他一眼:对我来说,这里是一个巨大的谎言开始。我时时提醒自己,千万别忘记。
宋楚城哑然。
我起初想压抑着情绪,但过了一会,好像格外愤恨于此时此刻宋楚城站在此地,还是没忍住出口讽刺: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马上要开庭,你竟然还能有这种兴致。
今日的宋楚城面临的危机和当日的许家有众多相似之处,同样陷入财务险境。
只是宋楚城却不如当年我那般绝望,他笑了笑,问我: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许意,从我们工作合作开始,你不就等着这一天吗
10
我脸上表情僵住。
良久,我言语不再讥讽,只是迷惑不解:你一开始就知道
宋楚城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我说过的,我没骗你,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可以。
为什么我不明白他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为什么忽然主动去跳火坑。
宋楚城望着山顶天空一望无际的乌云:我和你第一次来这里时,我还几乎什么都没有。
我所拥有一切的开端,都和你有关。
后来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却发现,原来一开始就做错了。
我常常会想,如果能回到过去,那就好了。
我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宋楚城扯出苦笑:那时候你没告诉我,我们有了孩子。许意,我这些年一想到你躺在手术室的情景,我都难以忍受。
他脸上后悔、懊恼、痛苦显现无疑,我直直看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其实没有很痛。
我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它还没成型,不算一条生命,麻药打下去,什么感觉也没有。
就是从身体里割掉一块肉,和割个阑尾没什么区别。
也没出多少血,反正割下来的东西都当作医疗废物丢了,谁也没看见。
顿了顿,我声音很轻,却直勾勾看着他:就算真的回到过去,就算我告诉了你,有用吗难道最后就会留下它吗
那个时候我们还年轻,知道有它的时候,我先是觉得慌乱。
但后来想了想,或许也算是个好消息,也许你也会高兴。兴冲冲想去告诉你的时候,却发现我们的感情就是一场笑话。
我后来绝望中曾有一次问过宋楚城,为什么非要打压许家。
那时他说:我已经对不起你了,不能再对不起季芸了。
也问过宋楚城有没有真的爱过我,他迟疑很久,最后说没有。
宋楚城,一切不可能回到过去了,从你站在这个山顶,欺骗我说喜欢我时,就注定了我们会走到对立面。
你所怀念的过去,是我最厌恶的过往。
宋楚城看着我,忽而轻叹:伤害已成事实。阿意,如果惩罚我能让你好受,那我愿意变得一无所有。
反正我的一切,都是自你而来。
我在夜风中沉默许久,最后深夜驱车下山,而宋楚城跟在我后头,静默得像个无言的追随者。
车子驶入市区时,这座城市终于下起雨来,市区快速路凌晨时分车子很少。
我心里很烦,车速不慢,恰逢在一个转弯路口时,陡然有耀眼的车灯直射,我下意识打方向盘,却听到很响一声撞击。
等我回过神时,自己车子撞在马路花坛边,而我和货车之间,还隔了一台车子。
相同的人,相同的记忆,相同的场景此刻重现,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语无伦次打救援电话,又手忙脚乱去冲去开宋楚城的车门。
大雨将我全身打湿,我手指都在发抖:宋楚城!
却在刚拉开车门时,有温热的掌心扣住我的手,和我说:我没事。
不知道是不是车上的平安福发挥了作用,副驾驶位被撞得面目全非,宋楚城却没有大碍。
我驻在原地发怔,心跳快得吓人,而宋楚城握着我的手,一遍一遍说:不怕,许意,我没事。
暴雨中我有些狼狈,终于回过神来,不顾形象地骂他: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脑子进水了吗拿自己车来挡
宋楚城下车要去安抚我,我却猛地推开。
用的力气太大,也或许是后怕的缘故,反而自己一下子摔倒在地。
宋楚城眼睛都红了,也有些不管不顾,半跪在地上,将我拉到怀里,死死困住。
你怕我出事,是吗
你还是在意我的。
我精疲力竭,任凭他抱着,忽而泪如雨下。
咸涩的泪和雨水混杂在一起,我半倚在宋楚城肩头,汲取一点儿来源于他的安全感。
可是最后,我还是艰难起身离开,我难得地在宋楚城面前露出这种软弱、痛苦的神色:或许不是在意,只是一种习惯。
喜欢是一种本能,但恨却是一种习惯。
宋楚城,我们没办法抹灭掉那些不堪的过去,破镜难圆,伤疤再怎么掩盖,它也是存在的。
我太恨你了,这让我,太痛苦了。
我的恨滋生于爱,所以成为一把利刃,刺伤宋楚城,也刺伤自己。
11
宋楚城请的律师很专业,两轮庭审下来,最终也只是罚了款,还不到锒铛入狱的地步。
他来找我时,我却不愿和他见面,只接了电话。
电话里他问:为什么怎么突然心软让那几家公司没有恶意抛售
我却没直白地说原因,只是问他:其实有个疑问,我大概有些答案,但想听你一句真话。
我曾问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你说没有。
不,不是,我只是那时不愿意承认。
我又问:那你后悔过吗
当然后悔,后悔很多次。
我好像忽而有些释然:你那台车,我听修车厂说,损毁太严重,已经很难修好了。
不过那台车本来就太旧了,也是时候报废了。
我顿了顿:这样也好,其实宁市并不宜居,空气质量不算很好,你本来的主要业务也不在这边,不要总在这边待着。
许意,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以后别见面了。
不,明明我们还是互相喜欢的,明明你还是不忍心对我下死手。
我轻叹一声:我只是,不想再被困在原地了。
我突然不愿意困在恨里,最后成为像你和季芸一样的人,费尽心思百般算计。其实我和你,都是输家。
我不想以后某年某天,想起来这些事,会和你一样觉得愧疚和后悔。
宋楚城,我想我该有新的生活。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不再怨你了。
后记:
电话挂断,繁华街头车辆川流不息,熙熙攘攘道路上人群来来往往。
他昂首看摩天大厦,他曾以为还能离许意很近很近,最后却发现彼此永远隔着万丈高楼。
他此时终于无可奈何地明白,也许许意会有新的爱人,会重新为新的人付诸爱意,只是那个人永远不再可能是他。
他能做的唯有远离许意的生活,不要和她见面,不要和她说一句话,不要让她想起他这个人,才能让她淡忘那些鲜血淋漓的、爱的、恨的过往。
他想起数年前季芸曾经一字一句问他:你是觉得对不起许意,还是已经喜欢上她了
他那时反驳得很快:我没有。
分明他和许意在一起这件事有季芸鼓吹的成分,可是到头来,季芸却开始有患得患失的危机感。
她将他手机摔在地上:那你证明给我看。如果你没有喜欢她,你就不应该对她心软。你就应该分许家这一杯羹。
宋楚城看着歇斯底里的季芸,最后说好。
他开始打压许家,也从中牟利。
不是没听说过许意为了筹钱四处奔波的事情,但他依旧下了狠手,试图这样证明自己确实不喜欢他。
他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为了说服季芸,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直到他和季芸分手,季芸摔了一地碎片说我觉得你心里就是对许意有喜欢时,他都斩钉截铁地反驳说没有,不可能。
他不愿相信自己真的在一个谎言中假戏真做,也不敢承认真的喜欢上了许意。
只是后来有一日有个合作伙伴忽而同他说:宁市那个许意是个狠角色,前段时间病成那样,还能谈下那么几个大单。
他心里一颤,后来辗转反侧很多天,还是忍不住想关心。
找了些不太上得了台面的手段拿了许意的病例,看到她近期做了个肠胃检查,却也看到,数年前她曾做过一个人工流产手术。
宋楚城很难有太过强烈的情绪,只是这种感觉,他此生都不想再体验第二遍,像是后知后觉的痛苦忽而击中他,让他觉得短短几行病例晦涩难懂。
他一次又一次看那个时间,是他和许意分手的半个月前。
他犹豫踌躇很久,直到有个客户问他去不去宁市参观,他才终于有了一个借口回去。
他无法再欺骗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早就爱上了许意。
可惜,太迟了。
困在原地的,最后只剩宋楚城一个。
(完)
作者:言言才不是傲娇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