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楼下广场舞的重低音,都像一把锤子,狠狠敲击着我的心脏。
我失眠,焦虑,甚至开始出现幻听。
我的生活,被这群人毁得一塌糊涂。
我曾无数次想冲下去理论,但理智告诉我,那只会引来更糟糕的报复。
直到有一天,我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突然笑了。
我没选择争吵,而是选择了另一个交流方式。
我把家里的书房彻底清空,只为容纳那个庞然大物。
接下来,他们会知道,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01
夜幕是一块肮脏的抹布,沉沉地压在城市的伤口上。
七点整,不多一秒,不少一分。
那熟悉的震颤,从脚底的混凝土地板,沿着我的脊椎,一节一节,精准地攀爬上来,直冲天灵盖。
轰—咚咚—轰—
楼下广场上的音乐,是这个社区所有住户的电子镣铐。
我叫林默,一个需要绝对安静才能思考的程序员。
可现在,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这种低劣、粗暴、不容拒绝的重低音。
我躺在床上,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
那盏廉价的吸顶灯,随着鼓点,一明一暗地轻微抖动,投下的光影,像一只濒死蝴蝶的翅膀。
我不用看表,也知道她们跳到了第几首。
第一首,《最炫民族风》,热身,音量80%。
第二首,《火火的姑娘》,气氛组,音量90%。
第三首,不知名的DJ土嗨舞曲,高潮,音量120%,震得我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企图和它的节拍同归于尽。
我曾试过所有文明人能想到的办法。
第一次,我客客气气地下楼,脸上挂着程序员标准款的社恐微笑。
阿姨们,不好意思,这个音量是不是稍微有点大楼上孩子要写作业。我撒了个谎,试图用孩子这个万能挡箭牌唤醒她们一丝丝的良知。
领舞的那个女人,后来我才知道她叫王大妈,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年轻人,现在才几点国家都规定了老年人要有娱乐活动,你连这点权利都要剥夺
她周围的几个大妈立刻附和起来,七嘴八舌,那些话语像吐出的瓜子壳,又碎又脏。
就是,自己睡不着怪我们音乐响
嫌吵你把窗户关上啊,戴耳塞啊!
现在的小年轻,越来越金贵了。
我灰溜溜地败退。
第二次,我打了物业电话。
物业经理的声音疲惫又敷衍:林先生,这个事我们协调过很多次了,没用啊。王大妈在小区里人头熟,我们也不好得罪。您多担待。
担待我的声音在发抖,我每天靠安眠药才能睡两三个小时,你让我怎么担待
那……那您报警试试
第三次,我报警了。
警察来了,看着那群舞得正欢的大妈,也是一脸的为难。
最终,只是不痛不痒地劝告了几句,让她们注意影响。
警察一走,王大妈故意将音响的旋钮拧到了最大。
那刺耳的破音,是对我最恶毒的嘲讽。
从那以后,我放弃了沟通。
我用沉默对抗轰鸣。
我买了市面上最顶级的降噪耳机,但没用。
那种穿透力极强的低频共振,不是通过空气,而是通过建筑的钢筋水泥,直接作用于我的骨骼和内脏。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折磨,让你无处可逃。
我的失眠记录APP上,曲线图狰狞得像心电图骤停前的最后挣扎。
我的电脑屏幕上,那个我曾经引以为傲的编程项目,因为我无法集中精神,弹出了无数个红色的错误警告。
我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地冲脸。
镜子里的人,让我感到陌生。
面色是一种了无生机的灰白,颧骨高高耸起,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像两个黑洞,要把我最后一点灵魂都吸走。
我瘦得脱了相,那副黑框眼镜挂在脸上,空荡荡的,看起来文弱又无害。
一个完美的受害者形象。
耳边开始出现幻听。
即使在白天,万籁俱寂的时候,我的耳蜗深处,也总有咚咚的鼓点在幽灵般地回响。
我冲到窗边,双手死死抓住窗框,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
楼下,那群刽子手正在狂欢。
王大妈站在C位,她化着浓妆,穿着紧身的亮片舞衣,在昏黄的路灯下扭动着臃肿的身体,脸上是那种掌控一切的、嚣张的笑容。
她和她身后的每一个人,都在吸食我的生命,我的睡眠,我的安宁。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混合着长久压抑的绝望,在我胸腔里引爆。
我想冲下去。
我想砸了那个音响。
我想和她们厮打在一起,用最原始的方式,结束这场酷刑。
就在我理智崩断的前一秒,一个念头,一个疯狂的、带着一丝病态甜美的念头,划破了我混沌的脑海。
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我看着楼下那群人,看着王大妈那张刺眼的脸。
我慢慢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我的嘴角,缓缓地,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镜子里的那个我,笑了。
不是温和的笑,不是无奈的笑。
而是一种找到猎物,即将展开一场精心策划的屠杀时,那种冰冷的、充满期待的笑。
争吵理论那是弱者的武器。
我要用的,是另一种交流方式。
我的目光,投向了家里那间被我用作书房的次卧。
它很快就要被清空了。
只为迎接一个能彻底改变战局的庞然大物。
我的脑海里,已经开始飞速地勾勒它的轮廓,计算它的参数,部署它的位置。
夜色深沉,像化不开的浓墨。
但我的心里,却燃起了一团黑色的火焰。
我知道,我即将走上一条不归路。
但那,也可能是我唯一的生路。
02
我的世界缩小了。
从前是代码、文字和生活。
现在,只剩下声学、功率和赫兹。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一个偏执的科学家,一头扎进了知识的海洋。
电脑屏幕上,不再是复杂的代码,而是一张张声波的传播图、音响设备的结构解析、共振频率的计算公式。
我废寝忘食,双眼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酸涩刺痛,但我毫不在意。
我发现了一种理论上可行,但实际操作起来近乎变态的技术——反向声波抵消。
简单来说,就是制造出一种与噪音源频率相同、相位相反的声波,将它精准地发射过去。
两种声波在空中相遇,会像正负电子湮灭一样,互相抵消。
最终,在目标区域,实现理论上的寂静。
但这需要一台功率巨大、频率可调的超低音炮。
民用级别的,根本不够看。
我需要一个怪物。
一个能与楼下那个噪音制造机正面抗衡的怪物。
钱,成了第一个拦路虎。
这种级别的设备,价格不菲。
我的积蓄,在几个月的失眠和焦虑治疗中,已经所剩无几。
我没有犹豫。
第二天,我联系了买家,卖掉了我珍藏多年的全套限量版高达手办。
那些曾经陪伴我度过无数个孤独夜晚的战士们,被我亲手装进了箱子。
买家来取货时,看到我眼中的不舍,还劝了我一句:哥们,真舍得啊这套现在可不好找了。
我只是摇摇头,接过他递来的那叠厚厚的钞票。
紧接着,是我的备用电脑、几块高端显卡、还有那套我攒了很久钱才买的HIFI耳机。
我把一切能变现的东西,都变成了冰冷的现金。
我动用了所有的积蓄,加上变卖家当的钱,凑齐了一笔足以让我破釜沉舟的资金。
这是一种赌博。
我押上了我过去的所有,去赌一个未知的、安静的未来。
根据网上一个骨灰级音响发烧友论坛的线索,我找到了一家开在城市远郊工业区里的音响工作室。
没有招牌,只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门。
我推开门,一股松香和灰尘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工作室里,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喇叭、功放和线路板。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油腻工装背心的老人,正低头用电烙铁焊接一块电路板。
他就是老周。
我说明了我的来意和需求。
老周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要买这种东西,只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的成色。
跟我来。
他带着我穿过杂乱的工作室,走到最里面的一个储藏间。
他拉开一扇沉重的铁门。
然后,我看到了它。
那个我梦寐以estroyer。
它静静地蹲在房间的中央,像一头蛰伏的黑色巨兽。
它的体积比我想象的还要庞大,高度几乎到我的腰部,通体是厚重的哑光黑金属外壳,充满了工业朋克式的暴力美学。
巨大的喇叭单元,像一只深渊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我。
‘黑寡妇’,我以前给一个摇滚乐队定制的,后来乐队解散了,就一直扔在这儿。功率和频率,绝对满足你那些‘稀奇古怪’的要求。老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玩味和认同。
我走上前,用手轻轻抚摸着它冰冷的金属外壳。
一股电流般的激动,从指尖传遍全身。
就是它了。
我的武器。
把这个庞然大物运回家,是一场浩劫。
我雇了三个搬家公司的壮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弄上楼。
邻居们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不解。
我把书房里所有的东西都清空了。
书架、电脑桌、椅子……所有的一切,都为它让路。
我还特意去建材市场买了厚厚的减震垫,铺在地上,防止它那恐怖的共振把自己家先给拆了。
安装和调试,又花了我整整两天。
老周通过视频电话,远程指导我。
这个性格古怪的老头,在声学领域,简直是个天才。
他教我的,不仅仅是接线和调音。
更多的是关于声学陷阱、心理暗示和如何利用环境制造最大程度的声压。
小子,记住,音量大不叫牛逼。让对方听不到,但心里发慌,那才叫牛逼。老周在电话那头嘿嘿地笑着。
我开始用高灵敏度的麦克风,录下楼下广场舞的音乐。
然后,我把音频导入电脑,在频谱分析软件上,研究它每一个重低音的频率、波形和节奏。
我像一个外科医生,在解剖我的敌人。
我精确地计算着反向声波所需要的相位差和振幅。
每一个参数,都经过了上百次的模拟和推敲。
一切准备就绪。
夜深了。
我站在空旷的书房中央,看着那台黑沉沉的黑寡妇。
它像一个忠诚的士兵,在等待我的命令。
我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种近乎病态的笑容。
我闭上眼睛。
我仿佛已经听到了楼下那群大妈,在无声的声波攻击下,头晕目眩、心慌气短、最终崩溃的哀嚎。
一股压抑了太久的、黑暗的快感,在我心底疯狂滋生。
属于我的交流,马上就要开始了。
03
秒针,在表盘上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凌迟。
七点整。
窗外,那熟悉的、仿佛要将灵魂都震出窍的重低音,准时响起。
像地狱的战鼓。
我坐在电脑前,屏幕上,两道声波的波形图在疯狂地跳动。
一道是楼下噪音的实时波形,另一道,是我即将发射的反向声波。
我的手指悬停在启动按钮上,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不是紧张,是兴奋。
一种即将按下核弹发射钮的、末日般的兴奋。
我深吸一口气,按了下去。
没有声音。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但空气,却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
我能感觉到,那台被我命名为黑寡妇的巨型低音炮,正在发出一种人类耳朵无法捕捉的低语。
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我的目光,穿透玻璃,死死锁定在楼下的广场上。
王大妈正带着她的队伍,跳得起劲。
她脸上的表情,是那种惯常的、自得的、高高在上的。
突然。
她的舞步,有了一个微不可察的趔趄。
她皱了皱眉,似乎在甩掉某种不适感。
紧接着,她身后的一个大妈,停下了动作,用手扶住了额头,脸上是疑惑的表情。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队伍开始出现小范围的混乱。
有人停下来,茫然地四处张望。
有人小声地和同伴抱怨着什么。
今天这音响怎么回事听着不得劲啊。
不是不得劲,是震得我心慌,喘不上气。
我耳朵里嗡嗡的,像有几十只蜜蜂在飞,难受死了!
王大妈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她怒气冲冲地走到那个巨大的音响前,拍了拍,又拧了拧旋钮。
音乐的声音,没有任何问题。
但那种诡异的、无法言喻的不适感,却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广场的每一个人身上。
她开始变得焦躁,甚至,我从她四处扫视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恐慌。
成了!
我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不易察察的弧度。
我的眼睛里,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这只是第一步。
我没有用大功率去硬碰硬。
我做的,是污染她们的音源。
我通过精确的计算,将反向声波的相位调整得略有偏差。
这样一来,两种声波无法完全抵消。
但叠加之后,会产生一种极其诡异的听感。
那就是,你明明能听到声音,但大脑却无法清晰地解析出音乐的旋律和节奏。
声音就在耳边,却永远隔着一层毛玻璃。
这种感觉,会直接攻击人的前庭系统,造成方向感和平衡感的错乱。
轻则头晕,重则恶心。
我看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像一个指挥家,在演奏一场无声的交响乐。
我微调了频率和相位,将反向声波的焦点,精准地对准了王大妈和她身边那几个核心骨干的位置。
楼下的混乱,加剧了。
一个大妈突然捂住嘴,跑到旁边的花坛干呕起来。
另一个则脸色发白,蹲在地上,说自己头疼得要裂开了。
整个广场舞的队伍,彻底散了架。
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解。
不跳了!今天邪了门了!
再跳下去,我怕是要猝死在这儿了!
最终,王大妈在一片抱怨声中,发出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
收摊!不跳了!
她铁青着脸,一脚踹在自己的音响上,仿佛那是她所有怒火的宣泄口。
楼下,终于陷入了久违的、宝贵的寂静。
我关掉了黑寡妇。
房间里那股沉重的压力瞬间消失。
我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这片刻的安宁里,欢快地舒展开来。
这是几个月来,我第一次,在晚上七点半,享受到属于我自己的宁静。
我走到窗边。
王大妈和几个心腹,正围着那个音响,翻来覆去地检查。
她们的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
我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她们的疑惑,很快就会变成愤怒。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的羔羊了。
现在,我是猎人。
04
第二天晚上,六点五十分。
楼下传来了沉重的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
我从窗帘的缝隙里望出去,瞳孔微微一缩。
王大妈,居然叫来了一辆小货车。
两个工人正从车上往下搬一个比昨天那个还要大一圈的音响。
那是一个专业的舞台级音响,黑色的箱体上,印着狰狞的骷髅头标志。
王大妈站在旁边,双手叉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挑衅和嚣张。
她甚至还抬头,朝我家的方向,投来一个轻蔑的眼神。
这是在向我宣战。
用更强大的噪音,来碾压一切邪魔歪道。
我没有慌乱。
我甚至,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扬起。
这正是我预料之中的反击。
愚蠢,且有效。
我的眼中,闪过一丝棋手看到对手落入陷阱时的兴奋。
七点整,音乐响起。
那音量,比昨天至少大了一倍。
整个楼板都在剧烈地颤抖,我桌上的水杯,水面泛起一圈圈清晰的涟D。
我戴上早就准备好的专业监听耳机,隔绝了大部分空气中传播的噪音。
然后,我启动了黑寡妇。
这一次,我不再满足于简单的声波抵消。
我切换到了模式二——精准打击。
在昨天的基础上,我通过软件,加载了一个特殊的模块。
这个模块,可以发射出一种特定频率的次声波。
这种声波,人耳听不见,对周围的环境和无辜的邻居影响极小。
但它会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只与重低音的特定频率发生干涉。
广场上。
刚刚被王大妈鼓动起来,准备一雪前耻的大妈们,瞬间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那种感觉,比昨天强烈十倍。
不再是简单的头晕心慌。
而是一种大脑被直接搅动的眩晕感,和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的窒息感。
哇——
一个大妈刚跳了两下,就再也忍不住,当场吐了出来。
场面,瞬间失控。
有人捂着耳朵在地上打滚,有人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呻吟。
舞步彻底不存在了。
整个队伍,像被投入了巨石的鱼塘,瞬间炸开了锅。
王大妈站在那个巨大的骷髅头音响旁边,也被这无形的声波攻击得脸色发白,脚步踉跄。
但她还在硬撑。
她指着那些东倒西歪的队员,声嘶力竭地怒吼:都给我起来!继续跳!我看是谁在搞鬼!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和身体的不适,变得尖利而扭曲。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代表着她新音响核心频率的波峰。
通过一下午的分析,我已经找到了它的阿喀琉斯之踵。
任何音响,都有一个物理上的谐振点。
只要用一个特定频率的声波去持续冲击它,就能引发其内部元件的剧烈共振,最终导致其物理性损坏。
现在,是时候,给它致命一击了。
我调整了黑寡妇的输出频率,将其牢牢锁定在那个计算出的谐振点上。
然后,我将功率,缓缓推到了100%。
楼下,奇特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正在疯狂咆哮的骷髅头音响,发出的声音突然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刺啦——
一声刺耳的、仿佛金属被撕裂的啸叫,猛地响起。
紧接着,音响的声音变得忽大忽小,充满了杂音,像一个垂死之人的喘息。
王大妈气急败坏地冲上去,用手狠狠地拍打着音箱。
啪!啪!
但无济于事。
在我的精准打击下,音响内部的线圈和振膜,正在经历一场浩劫。
一股青烟,从音箱的散热口里,袅袅升起。
最后,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噗声,那个不可一世的骷髅头,彻底哑火了。
广场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大妈们粗重的喘息声,和呕吐后的呻吟声。
我缓缓地,关掉了设备。
我摘下耳机,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彻底的宁静。
我成功地激怒了她。
也成功地,将这场战争,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我知道,物理层面的对抗,已经接近尾声。
接下来,将是更肮脏,也更凶险的战斗。
就在这时,我家的门铃,被轻轻敲响了。
咚咚。
我走过去,通过猫眼一看,是住我对门的李姐。
我打开门。
李姐五十岁左右,一个人住,平时和我一样,深受广场舞噪音的其害,但一直敢怒不敢言。
此刻,她的脸上,是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
既有解脱后的轻松,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担忧。
小林啊……她压低了声音,紧张地看了看楼道两头,你……你这是做了什么啊
楼下王大妈她们,都快气疯了!到处嚷嚷着,说有人用‘邪术’害她们,明天就要挨家挨户地搜!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我看着她,平静地说:李姐,你放心,不是邪术,是科学。
我的平静,似乎并没有安抚到她。
她只是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你……你小心点,那个王大妈,不是个善茬。
我点了点头。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善茬。
但她很快就会知道,我也不是。
05
黎明,是被疯狂的门铃声撕裂的。
叮咚叮咚叮咚——
那声音,急促、粗暴,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恶意。
我从床上惊醒,心脏狂跳。
紧接着,是势大力沉的砸门声。
砰!砰!砰!
开门!林默!你给我开门!
是王大妈的声音,尖利得像一把生锈的刮刀。
我知道就是你搞的鬼!你个小畜生!安的什么害人的玩意儿!快给我滚出来!
门外,不止她一个人。
我能听到七嘴八舌的叫骂声,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她们堵住了我的门口。
我没有开门。
我冷静地走到客厅,拿起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然后将手机靠在鞋柜上,镜头对准大门。
做完这一切,我拨通了110。
喂,警察同志,我要报警。我家门口,被一群人堵住了,她们在砸我的门,对我进行人身威胁。
我的声音,清晰、冷静,没有一丝颤抖。
警察很快就来了。
他们分开人群,看到了被堵在中间的我家的门。
王大妈一看到警察,立刻换上了一副受害者的嘴脸。
她指着我的门,哭天抢地。
警察同志!你们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就是这家人!他家里装了那个什么……什么害人的机器!一到晚上就放那个,把我们好几个姐妹都给弄进医院了!头晕呕吐!这是故意伤害啊!
她声泪俱下,演技精湛。
周围的大妈们也纷纷作证,一个个说得自己好像身患绝症,马上就要不久于人世。
警察敲开了我的门。
我打开门,面对着楼道里一张张充满敌意的脸,和两名面色为难的警察。
你家里,是不是安装了什么大功率的音响设备一名警察问道。
是。我坦然承认,一个低音炮。
你为什么要装这个
因为她们的广场舞噪音,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正常生活。我拿出手机,把我记录的失眠报告、焦虑症的诊断证明,以及我录下的、她们平日里那震耳欲聋的音乐,都展示给警察看。
我尝试过所有合法的沟通渠道,报警、找物业,都没有用。我只是在用我自己的方式,保护我自己的合法权益。
警察看了看我的证据,又看了看门外那群受害者,脸上的表情更加为难了。
最后,这依然是一场不痛不痒的调解。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警察驱散了人群,以后广场舞声音小一点,你呢,也别用那个什么炮了,邻里之间,和睦最重要。
王大妈她们不情不愿地散了。
临走前,王大妈用一种怨毒的眼神,死死地剜了我一眼。
那眼神在说:这事没完。
我关上门,深深地感到一种无力。
公权力,在面对这种法不责众的无赖时,显得如此苍白。
果然,王大妈的报复,很快就从线下转到了线上。
她开始在小区的业主群里,发动一场针对我的舆论战。
她把我塑造成一个心理变态、仇视老人的神经病。
她编造出各种匪夷所思的谣言,说我深夜在家制造奇怪的声响,说我家的设备会发出辐射,影响全楼人的健康。
她煽动那些不明真相的居民,对我进行口诛笔伐。
一时间,我在小区里,成了过街老鼠。
电梯里,邻居们看到我,会立刻收声,用一种戒备和嫌恶的眼神打量我。
甚至有人,会直接上门来劝我。
小林啊,差不多得了,别跟一群老太太计较,你一个大男人,大度一点。
你那个东西,到底有没有辐射啊我们家可有孕妇,你别害了我们啊!
我感到一种巨大的、无形的压力。
我被孤立了。
被误解了。
物业经理也给我打了电话,语气里带着一丝威胁。
林先生,现在投诉你的业主很多啊。你再这样下去,我们只能采取一些强制措施了,比如,给你家停水停电。
我挂了电话,胸口闷得发慌。
我试图在业主群里解释反向声波的科学原理,但我的发言,很快就被王大妈组织的水军用一连串的滚出去神经病给淹没了。
更糟糕的是,王大妈居然联系了本地一家专门报道民生纠纷的电视台。
记者扛着摄像机,堵在了我的家门口,话筒几乎要戳到我的脸上。
林先生,对于小区居民指控你恶意制造噪音,欺负老年人的事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闪光灯在我眼前不停地闪烁,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意识到,我陷入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围剿。
王大妈的武器,不只是声波。
还有舆论,还有被她绑架的民意。
我被逼到了墙角,精神再次紧绷到了极限。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老周。
小子,我看了你们小区业主群的聊天记录了。老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快撑不住了
是。我苦笑。
记住我跟你说的,声波只是工具,真正的战场,在人心。老周顿了顿,继续说道,她们会用舆论,你也可以。你不是会写东西吗把你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写出来。另外,那个王大妈,不像个普通的老太太,你多留个心眼。
老周的话,像一剂强心针。
我眼中的迷茫和退缩,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的、被逼到绝境后重新燃起的斗志。
对。
舆论战。
既然你们想玩,那我就陪你们玩到底。
我要让你们,尝尝被舆论反噬的滋味。
06
王大妈的攻势,进入了更肮脏的阶段。
她开始散布一个极具杀伤力的谣言——我家的黑寡妇,会致癌。
这个词,对于生活在和平年代,对健康有着极度焦虑的人们来说,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小区里蔓延。
我的生活,彻底被打乱了。
每天早上开门,都会在门口发现一堆生活垃圾,或者几个被砸烂的臭鸡蛋。
我家的玻璃窗上,被人用油漆喷上了红色的滚出去。
我不敢轻易出门。
每一次出门,都要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充满敌意的注视。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关在透明笼子里的怪物,供人指点,任人唾骂。
那种窒息感,几乎让我再次崩溃。
一天深夜,对门的李姐,悄悄地敲开了我的门。
她递给我一个保温饭盒,里面是热腾腾的饺子。
小林,快吃点吧,我看你都好几天没出门了。她压低声音,神色紧张地对我说,我跟你说个事,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那个王大妈,跟咱们的物业张经理,关系不一般。我好几次看到他们俩单独吃饭。
而且,最近总有几个穿西装的陌生人,开着豪车来找她。几个人就在楼下广场边上嘀嘀咕咕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李姐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眼前的迷雾。
王大妈,一个退休老太太,哪来这么大的能量能煽动舆论,能指使物业,甚至还能和看起来像社会人的家伙搅和在一起
她的背后,一定有更大的势力在支持她。
或者说,她那看似无理取闹的广场舞,根本就不是为了娱乐那么简单。
一股寒意,从我的脚底升起。
我意识到,我对抗的,可能不只是一群无知的大妈。
我必须知道真相。
我那程序员的本能,被彻底激发了。
既然光天化日之下找不到答案,那我就在黑暗中寻找。
我动用了我所有的技术特长。
我在网上订购了几个体积微小、带夜视功能和远程连接的针孔摄像头。
趁着夜深人静,我像一个幽灵,在小区的几个关键公共区域——广场的角落、地下车库的出入口、物业办公室对面的走廊,悄悄地安装了我的眼睛。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和监视。
我每天花大量的时间,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几个分割的、单调的监控画面。
几天后,我的等待,有了回报。
一个深夜,凌晨两点。
在广场角落的那个监控画面里,王大妈鬼鬼祟祟地出现了。
她身边,还跟着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物业的张经理。
另一个,是一个穿着考究,看起来像个老板的中年男人。
我立刻将画面放大,开启了录音增强功能。
三个人在进行一场交易。
那个老板,递给王大妈一个厚厚的信封。
王大妈熟练地接过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然后,那个老板又递给她一份文件。
王大妈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翻看了几页。
我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
我用尽了所有的图像处理技术,一帧一帧地放大、锐化那个画面。
终于,我隐约看清了文件封面上几个关键的字眼。
XX小区旧城改造项目。
拆迁补偿协议。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串联了起来。
广场舞噪音、物业的不作为、舆论的围剿、神秘的西装男人、旧城改造……
一个大胆到让我自己都感到心惊的猜测,在我心中疯狂地涌起。
这根本不是噪音扰民。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以广场舞为武器的软暴力逼迁!
他们用日夜不休的噪音,折磨这里的住户,降低大家的生活质量,制造邻里矛盾,让这个小区变成一个不宜居的地方。
等到所有人都被折磨得筋疲力尽、苦不堪言的时候,他们再抛出那个远低于市场价的拆迁补偿协议。
到那时,大部分人为了尽快逃离这个地狱,很可能会选择妥协。
而王大妈,就是他们安插在居民内部的马前卒,是那个负责执行这场酷刑的刽子手!
我立刻将这段关键的监控录像,和那份文件的截图,加密发送给了老周。
不到十分钟,老周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小子,你这次,捅到马蜂窝了。
我马上托人去查查这家公司的底细。你自己,千万要注意安全,他们既然敢这么干,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挂了电话,我感到一阵后怕的寒意。
我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但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也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找到了她的死穴。
我找到了能将她,和她背后那整个利益集团,一击致命的武器。
我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复仇的光芒。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07
最沉重的打击,总是在黎明前到来。
一张法院的传票,被贴在了我的门上。
原告,是王大妈联合了十几名受害者邻居。
被告,是我。
诉讼理由,是长期制造不明声波,对原告等人造成严重的精神和身体伤害。
诉讼请求,是要求我立刻拆除家里的所有非法设备,并在小区公告栏公开道歉,同时,赔偿她们每人五万元的精神损失费,共计七十多万。
这是一笔足以让我倾家荡产的巨款。
王大妈和物业张经理,还联合向法院申请了行为保全,要求在开庭前,先行强制查封并拆除我的黑寡妇。
理由是,我的设备可能危害公共安全。
我拿着那张冰冷的传票,手在微微发抖。
我咨询了律师。
律师听完我的陈述,面色凝重地告诉我,这场官司,我胜诉的希望,极其渺茫。
对方人多,而且有医院开出的‘证明’。你所谓的‘反向声波’,在法律上很难界定,法官很可能会采信原告方的说法,认定你是在进行恶意报复。
一旦行为保全被批准,法院的人上门强拆,你就彻底被动了。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王大妈,并没有给我喘息的机会。
她在小区里,组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声讨大会。
她将我的个人信息,包括我的姓名、年龄、工作单位,甚至我的身份证号码,都打印出来,贴满了小区的公告栏。
她煽动那些被蒙蔽的居民,对我进行人肉搜索,在网上对我进行谩骂和攻击。
我的家,成了一个被围困的孤岛。
每天都有人,在我家门口指指点点,甚至有人朝我的窗户扔石子。
就在我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我的父母,从老家赶来了。
他们不知道从哪个亲戚那里听说了我的事。
两位老人风尘仆仆,脸上写满了焦虑和心疼。
母亲一看到我憔悴的样子,眼泪就下来了。
儿啊,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她拉着我的手,看着被砸花的玻璃窗,和门上未干的油漆,哭得泣不成声。
咱们不在这儿住了!咱们搬家!惹不起,咱们躲得起啊!
父亲则沉默地抽着烟,眉头紧锁,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他看着我,声音沙哑:小默,听你妈的吧。为了争一口气,把自己弄成这样,不值得。
我看着父母斑白的鬓角,和他们担忧的眼神。
我看着窗外那些幸灾乐祸、指指点点的脸。
我听着耳边母亲的哭劝。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绝望,击垮了我最后的防线。
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我是不是,真的应该放弃
就在我准备点头的那一刻。
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老周发来的一封邮件。
附件里,是一份详尽的调查报告。
我点开它。
我的瞳孔,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那是一家名为宏远建设的小型建筑公司。
法人代表,正是那天晚上和王大妈交易的那个中年男人。
而这家公司,正在大力推进的,就是我们小区的旧城改造项目。
报告的最后一页,是一张户籍信息的截图。
王大妈的儿子,王志强。
他的职位,赫然写着——宏远建设,项目部经理。
轰——
我大脑里最后一根弦,彻底绷断了。
所有的愤怒、震惊、屈辱、不甘,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一股滔天的、冰冷的杀意。
我明白了。
我全都明白了。
我不是在对抗一群无知的大妈。
我是在对抗一个有预谋、有组织的利益集团!
而王大妈,就是她亲生儿子,推出来的一枚最恶毒的棋子!
我慢慢地抬起头。
我的眼神,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
我看着手中的手机。
那不再是一部手机。
那是一把最锋利的匕首,已经抵在了王大妈,和她背后那个肮脏帝国的咽喉上。
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我的父母。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冷静地说道:
爸,妈,我不会走。
更不会放弃。
因为,楼下那些声音,不是噪音。
那是她们的罪证!
08
战争的号角,由我亲手吹响。
我没有再理会那些线下的骚扰和线上的谩骂。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和老周一起,将所有的证据,整理成了一份无懈可击的报告。
那段深夜交易的监控视频,被我用专业软件修复得清晰无比,每一个人的脸,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
王大妈儿子王志强的公司背景、职位信息。
宏远建设公司关于旧城改造的内部文件截图。
我长期被噪音折磨的失眠记录、就诊报告。
以及,我那被砸花的窗户,被泼满油漆的大门的照片。
所有的证据,形成了一条完整的、指向罪恶核心的锁链。
这一次,我没有选择那些博眼球的自媒体。
我联系了市里一家以深度调查报道、作风强硬而著称的主流媒体。
我将报告,匿名发送到了这家媒体王牌栏目主编的私人邮箱。
我没有附加任何煽情的文字。
因为我知道,这些冰冷的证据,本身就拥有雷霆万钧的力量。
我只需要,点燃引线。
剩下的,交给风暴。
报道,在第二天傍晚的黄金时间,播出了。
标题,触目惊心——《广场舞下的罪恶:一场精心策划的软暴力逼迁》。
节目时长二十分钟。
从我遭受的噪音骚扰开始,到王大妈的真实身份被揭露,再到宏远建设背后的肮脏图谋。
证据链完整,逻辑清晰,每一个指控,都有视频和文件作为支撑。
这篇报道,像一颗引爆的核弹。
当晚,就在本地的网络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事件的发酵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从广场舞扰民的社区小纠纷,瞬间,升级为地产商勾结社区大妈,以噪音为武器,逼迫居民低价搬迁的重大社会丑闻。
王大妈,一夜之间,从一个受人追捧的广场舞领袖,一个被神经病邻居欺负的可怜老人,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心肠歹毒的恶魔。
她和她儿子的照片,被挂在了所有新闻的头条。
她之前在业主群里煽动舆论的那些聊天记录,被愤怒的邻居们截图发了出来,成为了她恶行的铁证。
舆论,彻底反转了。
并且,以比之前猛烈百倍的态势,反噬到了她自己身上。
那些曾经支持她、为她说话的居民,感到了最深的欺骗和愤怒。
我操!我们都被这个老妖婆当枪使了!
我说怎么就我们小区噪音这么大,物业还不管,原来根子在这儿!
为了让她儿子挣黑心钱,就把我们往死里折磨这还是人吗
第二天一早,王大妈的家门口,被愤怒的居民和闻讯赶来的记者,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朝她家窗户扔烂菜叶和臭鸡蛋。
那场景,和我前几天的遭遇,何其相似。
只是,攻守之势,异也。
曾经对我指指点点、冷嘲热讽的邻居们,现在,纷纷上门来向我道歉。
小林啊,对不起,是我们糊涂,错怪你了!
你真是我们小区的英雄啊!要不是你,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对门的李姐,更是激动地握着我的手,眼眶都红了。
她立刻在业主群里组织了一个林默先生后援会,号召大家联名向有关部门举报,声援我。
电视台的记者,再次找到了我。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质问者,而是倾听者。
我接受了采访。
面对镜头,我冷静而清晰地,阐述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讲述了我在这几个月里,所遭受的身心折磨。
我的故事,通过网络,引发了全国范围内的巨大共鸣和声援。
无数的评论,像潮水一样涌向我。
支持小哥!对付流氓,就得用比流氓更狠的手段!
这已经不是噪音扰民了,这是有组织的犯罪!
严查!必须严查!把这背后的保护伞也揪出来!
风暴的中心,宏远建设公司,股价应声暴跌。
他们的旧城改造项目,被政府部门紧急叫停。
公司的所有负责人,都被纪委和经侦部门约谈。
王大妈,被彻底推上了风口浪尖。
她成了这座城市最著名的人物,一个让人唾弃的、邪恶的符号。
她不敢出门,不敢拉开窗帘。
曾经的广场舞明星,如今,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我坐在恢复了宁静的房间里,看着电视新闻中,王大妈被记者围堵时,那张惊慌失措、狼狈不堪的脸。
我的心中,没有狂喜。
只有一种大仇得报后,冰冷的平静。
我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我要的,不是让她声名狼藉。
我要的,是让她,和所有伤害过我的人,付出法律的代价。
我要她们,永世不得翻身。
09
舆论的压力,迅速转化为了法律的铁拳。
市里成立了联合调查组,对王大妈和她儿子的宏远建设公司,展开了雷霆万钧般的深入调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除了软暴力逼迁,这家公司还涉嫌偷税漏税、合同诈骗、非法集资等一系列的犯罪行为。
一张巨大的、盘根错节的罪恶网络,被彻底撕开。
王大妈,作为这个犯罪链条中的关键一环,第一个被警方传唤。
在审讯室的强光灯下,她曾经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她试图抵赖,试图狡辩。
但在我提供的那段清晰无比的监控视频面前,在她和物业张经理、和那个建筑公司老板深夜交易的铁证面前,她所有的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她被以寻衅滋事和胁迫交易等多项罪名,刑事拘留。
她的儿子王志强,以及宏远建设的一众高管,也因涉嫌行贿、不正当竞争、诈骗等罪名,被悉数逮捕。
那家不可一世的建筑公司,面临着巨额的罚款和停业整顿,所有资产被冻结。
一个建立在无数人痛苦之上的商业帝国,轰然倒塌。
王大妈,在看守所里,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倚仗。
她在社区里,也遭到了毁灭性的孤立。
昔日那些对她前呼后拥的广场舞姐妹,如今对她避之不及,甚至有人主动向警方揭发她的其他劣迹,只为和她撇清关系。
她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我向法院提起的,针对我的那场荒唐的民事诉讼,自然也被驳回。
我的律师打电话给我,兴奋地告诉我,现在轮到我们反诉了。
林先生,我们可以要求王大妈赔偿您这几个月来遭受的精神损失和经济损失,以她造成的恶劣影响,我们可以提出一个很高的索赔金额!
我听着律师的话,却摇了摇头。
不。
钱,解决不了问题。
我要的,不是赔偿。
我挂了电话,走到书房。
我看着那台静静蛰伏的黑寡妇。
我轻轻地,拂去它外壳上的灰尘。
然后,我重新启动了它。
这一次,我没有再播放任何反向声波。
我从网上,下载了一段长达十小时的、由各种施工噪音——电钻声、打桩声、切割机声——混合而成的音频。
我通过声学软件,对这段音频进行了处理。
我过滤掉了所有的高频和中频部分,只留下了那些最沉闷、最压抑、最能引发人生理不适的超低频部分。
然后,我将黑寡妇的喇叭,精准地,对准了王大妈家的方向。
我将音量,调到了一个微妙的数值。
这个音量,在她家之外的地方,几乎听不见。
但在她家的那套房子里,却会形成一个完美的共振场。
日夜不休。
精准而持续。
几天后,我从李姐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
王大妈,在看守所里,精神彻底崩溃了。
她开始严重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她开始出现幻听,总觉得耳边有电钻在响。
她变得极度焦虑、暴躁,甚至开始攻击同监室的人。
她一遍遍地向管教哭诉,说有人在用魔音折磨她。
但没有人相信她。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做贼心虚,疯了。
她终于,亲身体验到了,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那种被噪音囚禁,无处可逃的绝望。
那种精神被一寸寸凌迟的痛苦。
这,才是我要的赔偿。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才是最彻底的,复仇。
10
最终的审判,尘埃落定。
王大妈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她的儿子王志强,作为主犯,刑期更长。
一个曾经在小区里呼风唤雨的家族,就这样,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那个曾经喧嚣无比的广场舞团,也随之烟消云散,成为了社区里一个警示后人的、带有耻辱印记的传说。
风波过后,我没有选择搬家。
我留了下来。
我喜欢这片被我亲手净化过的土地。
这里,承载着我最深的痛苦,也见证了我最彻底的蜕变。
小区的物业,进行了大换血。
和王大妈沆瀣一气的张经理,因为涉案,也被一同带走调查。
新上任的物业团队,作风雷厉风行。
他们第一时间,就联合业主委员会,制定了极其严格的社区噪音管理规定,并在小区各处设立了居民意见箱,承诺对任何违规行为零容忍。
那个曾经被劣质音响和庸俗舞步占据的广场,也被重新规划。
一半,被改造成了色彩鲜艳的儿童游乐区,每天都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另一半,则铺上了塑胶步道,种上了花草,变成了一个供居民散步、休憩的安静角落。
我的家,终于恢复了那种我梦寐以求的、奢侈的宁静。
窗外,是阳光,是鸟鸣,是孩子们的笑声。
我的失眠和焦虑,在这样安宁的环境里,不药而愈。
我的身体和精神,都恢复到了前所未有的最佳状态。
我重新投入到了我的编程工作中,思维变得异常清晰和敏捷。
我甚至,开始利用我的专业知识,着手开发一款小小的应用软件。
它的功能很简单,就是利用手机的麦克风,来实时监测环境噪音的分贝,并帮助用户收集证据,一键生成投诉报告,发送给相关管理部门。
我希望能用我的经历,和我的技术,去帮助更多像我一样,被噪音困扰的人。
李姐和其他一些邻居,特意给我送来了鲜花和感谢信。
小区里的人们,再看到我时,眼神里不再是嫌恶和戒备,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混杂着敬佩和一丝丝畏惧的尊敬。
我成了这个小区的都市传说。
那个用科学魔法打败了噪音恶龙的男人。
一个周末的下午,老周来到了我的家。
他没有看我,也没有看那台已经功成身退的黑寡妇。
他只是站在我的窗前,看着楼下那个充满生机与和谐的广场,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子,你干得不错。
他转过头,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不仅解决了你自己的问题,还顺手,改变了一个社区的生态。
这,算是功德一件了。
我看着窗外,温暖的阳光洒在我的脸上。
我知道,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结束了。
但它在我生命里刻下的印记,和我因此获得的成长与改变,才刚刚开始。
我把黑寡-妇,用一块厚厚的防尘布,盖了起来。
它不再是武器。
它成了一座纪念碑。
一座提醒我,永远不要向不公妥协,永远不要放弃对安宁的追求,永远要勇敢地,做那个发出声音的人的纪念碑。
11
生活,以一种我从未想象过的方式,展开了新的画卷。
我开发的那个噪音治理应用,在社区内部试点后,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
很多邻居都用它,成功地解决了楼上熊孩子半夜拍皮球、隔壁邻居通宵打麻将等一系列老大难问题。
一传十,十传百。
这个小小的应用,居然引起了几家科技投资公司的注意。
我收到了好几份措辞恳切的投资意向书。
他们看中的,不仅仅是这个应用本身,更是我这个从地狱归来的产品经理身上,那种解决现实痛点的能力和独特的个人IP。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埋头写代码的文弱程序员。
在一次关于智慧社区与城市治理的研讨会上,我甚至被邀请作为特邀嘉宾,上台发表了主题演讲。
我分享了我的故事,分享了我对城市噪音问题的思考。
台下,坐着许多政府官员、企业家和学者。
我看着他们专注的眼神,第一次感到,我的声音,可以被这么多人听到,可以影响到更高层面的决策。
王大妈,在社区里,已经彻底销声匿迹。
偶尔有人在菜市场看到她刑满释放后的身影,也只是一个头发花白、眼神黯淡、形单影只的普通老太太。
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半分嚣张。
她成了一个禁忌的话题,一个活生生的、告诫所有人做人留一线的反面教材。
我和李姐,成了真正的朋友。
我们经常在晚饭后,一起在楼下那个安静的广场上散步,聊聊社区的新变化。
她也变得开朗了许多,主动报名参加了社区的志愿者团队,热心地为邻里服务。
老周,则成了我的忘年交。
我们经常凑在一起,探讨如何将更尖端的声学技术,应用到社会治理的更多领域。
我们甚至在构想,能不能开发一种城市噪音地图,让人们在租房、买房时,可以直观地看到一个区域的噪音污染情况。
我把我的这段经历,原原本本地,写成了一篇纪实文章,发表在了知乎上。
文章,毫无意外地,成为了现象级的爆款。
点赞、评论、转发,数以百万计。
无数的网友在下面留言,分享他们自己被噪音折-磨的血泪史,感谢我为他们出了口恶气。
在文章的结尾,我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我曾以为,我被噪音毁掉了。但最终,我用噪音拯救了自己,也拯救了我的社区。这世上,总要有人为你发声。如果等不到那个人,那就努力,让自己成为那个声音。
我的故事,被好几家出版社看中,希望我能扩写出版成书。
甚至,已经有知名的影视公司联系我,买下了这个故事的改编权。
我的生活,被彻底改变了。
我找到了新的事业方向,也找回了内心的平静与力量。
我知道,这场噪音战争的胜利,不仅仅是为我自己。
更是为所有,在城市的角落里,默默忍受着噪音侵害,却无处申诉的灵魂,点亮了一盏灯,照亮了一条路。
12
我最终接受了一家科技公司的投资。
我组建了自己的团队,正式开始将那个小小的应用,做成一个真正能影响城市生活的商业产品。
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电影剧本的初稿也出来了,编剧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他将我的故事,写得跌宕起伏,充满了戏剧张力。
我受邀担任了剧本的顾问。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和编剧在公园里讨论剧本。
我们坐在长椅上,周围是青草的香气和远处孩子们的嬉闹声。
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音乐声,顺着风,飘进了我的耳朵。
那声音很微弱,但带着一种我无比熟悉的、鼓点沉重的节奏。
我停下了说话,微微皱起了眉,侧耳倾听。
声音,似乎是从公园另一头,某个小区的方向传来的。
编剧没有察觉,还在兴致勃勃地讲着他的构思。
我微微一笑,打断了他。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我自己开发的那款应用。
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了一个以我为中心,辐射开来的地图界面。
地图上,标注着许多不同颜色的、代表着潜在噪音源的光点。
而在我们正前方,那个传来音乐的方向,一个红色的光点,正在一下一下地,有节奏地闪烁着。
我看着那个闪烁的光点,眼神里,没有了当初的愤怒和绝望。
我知道,这场关于声音的战争,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永远都不会真正停止。
新的挑战,随时可能出现。
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的受害者了。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我迈开步伐,朝着那个闪烁的光点,不疾不徐地走去。
我的眼中,充满了坚毅与自信。
我是林默。
一个噪音的终结者。
一个新秩序的缔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