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余生归途皆无你 > 第一章

京圈里的二代都知道,我每晚都要抓奸。
因为陆沉州花边不断,夜夜都睡在不同女人身边。
他恨我逼死他初恋。
我恨他十年连个正眼都吝啬给我。
我们像两头困兽,用最恶毒的方式撕咬对方。
可那辆失控的货车撞来时,他竟猛得扑过来将我护到身下。
他吐着血沫,嘴角却带着解脱的笑:
你的恩情,我还了。
如果有下辈子,放过我吧,我想她了…
我盯着被钢筋穿透的腹部,硬是爬出车外,没和他死在一块。
再睁眼,我站在父亲面前:
和傅家的联姻,我去嫁。
这一世,我就成全他。
他想要的自由,他思念的人,都还给他。
1
宴会的水晶吊灯再一次砸下。
原本该被我救下的陆沉州,却猛得伸手推开我。
眼底闪过一丝庆幸。
下一秒。
在我惊恐的目光中
他被淹没在碎裂的水晶下。
巨大的声响让宴会厅瞬间炸开尖叫。
我呆滞得看向地毯上晕开的鲜血。
明白他也重生了。
上辈子,我救了他。
自己却躲闪不及,被砸断一条腿,成了个跛子。
为此,我明知道他对妹妹的心意,还是逼他娶了我。
这一世,他不惜被砸得头破血流,也不要再欠我什么。
陆沉州浑身是血的被担架抬走。
不明所以的人推着我往救护车上去。
见微,快上车,陆少这会最需要的就是你。
我的心被刺了一下。
反手将身旁的妹妹推上车:
你去。
她有些惊讶的看了我一眼。
不等她开口,医护人员直接关门开车。
身边宾客诧异看着我:
见微,你怎么不去陆少可是为了救你。
对啊,他和你青梅竹马,这种时刻,你怎么能让一个不相干的人陪他。
我没接话,只安静看着救护车消失的方向。
两世,他都用这样惨烈的方式和我划清界限。
我不明白。
我到底在他心里是有多不堪。
宴会被迫中断后,我回了纪家。
你要替芊语嫁给傅家
爸爸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太清楚,我多恨纪芊语这个私生女。
当年我妈妈病重,她闯进病房。
指着我妈说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成了压死我妈妈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昨天还不是非陆沉州不嫁
我沉默一瞬,避开这个问题:
纪芊语今天又来闹退婚了吧。
爸爸的表情僵硬一瞬。
上辈子这个时候,傅家独子傅明琛出了车祸半身不遂。
傅家不是善茬。
在这个节点退婚,整个纪家都要遭殃。
思索片刻,爸爸面色凝重:
婚期在下个月,在那之前,你随时可以反悔。
我心底冷笑。
他分明高兴得很,比起我,他一向更喜欢嘴甜的纪芊语。
要不是怕落个苛待亡妻独女的名声,他一定会逼我嫁。
从书房出来,手机信息已经堆满。
都以为陆沉州都是为了救我受伤。
就算是表面功夫,我都该去看看。
推开病房门时。
他正靠在床头,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看见我,立刻柔声对坐在床边的纪芊语道:
芊语,你先出去。
纪芊语乖巧点头,经过我身边时,怯生生喊了声姐姐。
门关上,病房里安静下来。
他的目光在我腿上扫过,松了一口气。
我嘴里泛苦。
他在确认我没有一条断腿来要挟他。
瞧见他毫无血色的脸,我一时间喉头发紧:
疼不……
见微。
他打断我,声音虚弱却坚定:
我救了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我心下一沉。
什么请求
他深吸一口气:
别逼着芊语嫁给傅明琛。
你妈妈的死和她没有关系,她那时也只是个孩子。
我垂在双侧的手不断收紧。
他真一点没变。
还觉得是我记恨纪芊语,才逼着她嫁给残废。
我扯出一个笑:
陆沉州,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
他皱眉不解:
你什么意思
他还想追问。
可我转身推开门,没给他机会。
我不打算告诉他,联姻的人已经换成了我。
我就让他猜,让他等,在病床上辗转反侧。
那颗心始终高高悬起。
至少在我嫁进傅家前,我要他陪着我一起痛苦。
2
一周后,我试穿了傅家定制的婚纱。
站在镜子面前,我根本笑不出来。
上辈子纪芊语就是穿着这件婚纱,从十八楼一跃而下
死在我和陆沉州面前。
成了我和他互相折磨十年的开端。
试完婚纱,我回家将这些年同陆沉州有关的东西,一件件烧毁。
直到看见那条彩色手链,我手上的动作一顿。
小时候玩办家家酒。
陆沉州拿着这条手链,学电视剧单膝跪地:
这是我和你的定情信物,我长大一定会娶你。
那时画面太美好,我嘴角勾起一抹笑。
不自觉将这条手链套上。
管家请我去前厅时,我才回神。
陆沉州坐在客座上,额头的纱布还未拆。
背却挺得很直,一副谈判的模样。
爸爸见我进来,神色复杂的开口:
见微,沉州带了陆家的诚意来。
桌上摊开几份文件。
地契,项目转让书,甚至还有陆家在京城的核心产业。
我冷笑一声:陆少爷这是要下聘
陆沉州抬眼看我,声音沙哑:
傅家能给纪家的,陆家也能给,甚至更多。
只要取消芊语的婚约,这些今天就可以签字。
这几乎是陆沉州全部身家。
他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啊。
我用力咬了咬舌尖,才将满腔酸涩压下去。
爸爸同我对视一眼:
见微,你怎么看。
我上前一步,冷淡得将桌上的文件全推回去:
联姻的事是一早就定下的,现在傅家少爷出了事就反悔。
我们纪家担不起背信弃义的名声。
纪见微!
陆沉州猛得抓住我的手腕:
你为什么非要插手
你明知道傅明琛现在是什么样子,你会逼死芊语的!
逼她
我甩开他的手,嗤笑:
她这个姓,都是她妈爬床爬来的。
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当了这么多年千金小姐。
现在不过是让她履行婚约,就叫逼
别说傅明琛残了,就算他明天就死,她也得披麻戴孝嫁过去!
话音未落,隔断后传来一声啜泣。
纪芊语红着眼眶冲了出去。
陆沉州脸色骤变,错愕看着我:
你早知道她在听
我歪头:不然呢
这些话,不止是说给陆沉州听得,也是说给纪芊语的。
我恨她,要不是上辈子她不惜自杀,也要给我和陆沉州留下一根刺。
我和陆沉州走不到那个地步。
他咬紧后牙槽: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追了出去。
我呼吸一滞。
仰头逼退眼里的热意。
我以为这场闹剧到此为止。
没想到,陆沉州在后花园拦住了我。
不知道纪芊语说了什么。
他眼底翻涌着怒意:
纪见微,她是你继妹没错,但她是真心拿你当姐姐。
你妈妈的事不是她的错!她那会儿才多大她甚至一直愧疚到现在!
我真想不明白,为什么江阿姨那么善良,会生出你这样恶毒自私的女儿!
啪!
我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气得手抖:
陆沉州,你没资格提我妈。
我妈妈临死前将我托付给了他。
而他反过来,对纪芊语产生了怜惜之情。
我告诉你,我绝不会松口,她死也得死在和傅家的婚礼上!
这话像是点燃了他,他暴喝一声:
够了!
他猩红的眼瞪着我,我毫不退让。
和上一世两人针锋相对没什么不同。
就在此时。
他的眼神突然软化,目光定在我手腕的彩色手链上。
…你还留着。
我的心脏狠狠一颤。
浑身的刺都收了起来。
对啊,我这一世,不想和他重蹈覆辙的。
我泄了一口气:
沉州…其实我已经决定替……
我还没反应过来。
他就猛得伸手扯断手链。
彩色的水晶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别拿过去要挟我,我不会让你毁了芊语!
纪见微,你等着看吧。
我站在原地,静默许久。
最后蹲下身,一颗一颗捡起那些散落的珠子。
眼泪无意识砸在地上。
自己安慰自己。
断了也好,我和他之间本来就不该再有牵扯。
3
临近和傅氏联姻前几天。
流言四起。
听说纪见微逼着继妹去嫁傅家那个残废。
真狠啊,说是换了几个亿的投资。
难怪陆少最近和她疏远,怕是看清她真面目了。
我坐在拍卖会台下,权当听不见。
纪芊语却在这时出现,亲昵同我打招呼:
姐姐,好巧,你怎么在这
我冷淡瞟了她一眼。
她好像没察觉我的态度,皱着眉担忧道:
对了…那些谣言。
我会出面替姐姐澄清的,毕竟真正要嫁给傅家的是姐姐…
婚礼在即,换新娘肯定是要告知她。
我抿了一口香槟,冷笑:
谣言不是你散播的吗澄清什么
她无辜眼神骤然沉了下来:
那又怎么样
她压低了声音,理所当然:
本来一开始就是我要嫁的,谣言也没说错啊。
这些年你在爸爸面前装懂事,在沉州哥哥面前装温柔,在外人面前装大度,我早恶心死你了。
你和你妈一样,装得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实际上就是个虚伪阴毒的贱货。
我扬手就要扇过去,手腕却被人用力攥住。
纪见微你又想做什么
陆沉州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一把将我推开。
我踉跄后退,高跟鞋一歪,整个人跌坐在地。
香槟杯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姐姐。
纪芊语惊呼一声,想要拉我起来。
别去,全是玻璃碎片,会受伤。
陆沉州将她扯到背后,自己却上前朝我伸出手。
我咬牙用力挥开。
自己撑着地面站起来。
掌心被划破,疼得我手微微发抖。
陆沉州,她刚刚侮辱我妈妈,骂我妈妈是…
那些谩骂太过刺耳,我说不出口。
他讪讪收回手,转头皱眉看向纪芊语。
纪芊语泪汪汪的委屈摇头:
我没有…我只是告诉姐姐是你陪我来的…
我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诬陷我。
陆沉州眼底的动摇褪去,语气冷了下来:
你真是越来越让人作呕了。
为了陷害芊语,竟然连自己死去的妈妈都拿来利用。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睨着我流血的手掌: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怨妇有什么区别
满腔的酸涩让我喉头发紧。
拍卖会开始的提示音忽然响起。
我冷脸撞开陆沉州,回了座位。
今天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陆沉州给纪芊语拍了许多小玩意。
胸针,头饰,像是真带她来玩的。
直到推上来最后一件拍品。
清代翡翠玉牌,起拍价五百万。
我刚要举牌。
会场突然一片哗然。
陆先生点天灯!
我猛得回头,正对上陆沉州冷冽的目光。
周围人窃窃私语。
陆少这是要跟纪大小姐抢东西
我听说他们为联姻的事闹翻了,没想到是真的。
我咬紧下唇,压下涌上来的委屈。
这块玉牌是妈妈生前最珍视的嫁妆。
当年纪家濒临破产时忍痛变卖,如今好不容易重现拍卖会。
他明明知道它对我意味着什么。
拍卖会结束,我直接在停车场拦住了陆沉州。
为什么
陆沉州还未开口。
纪芊语就抢先说道:
姐姐,我就是最近老做噩梦,想着要是有个平安牌护身就好了。
她怯生生得看了眼我:
要是姐姐不高兴,我让给姐姐也行。
陆沉州皱眉,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芊语,你不必这样。
他目光沉沉盯着我:
就是因为你处处退让,她才处处紧逼。
我怒极反笑:
是我逼她还是你们在逼我
我伸手指向陆沉州,气得声音都在抖:
你明明知道那是我妈的遗物,你凭什么帮她抢
陆沉州冷硬开口:
芊语为什么做噩梦还不是因为你逼她联姻,她心绪不宁,求个平安牌怎么了
他顿了顿,移开视线:
再说了,这是你母亲的遗物,江阿姨那么善良,在天有灵也会保佑芊语的。
什么
我脑子嗡得一声,眼前发黑。
下一秒。
一巴掌狠狠得甩在他脸上。
力道重得他偏过头去。
纪芊语惊呼一声,立马扑上来。
手里捧着那块玉牌,眼泪汪汪:
姐姐,我错了...你别生气,我还给你...
你别为难沉州哥哥...
她作势要将玉牌塞给我,可还没等我伸手。
纪芊语手上的玉牌,倏然滑落,破碎。
四分五裂。
一时间,空气凝结。
纪芊语呜呜得哭出声来,慌乱得想要去捡:
怎么会这样...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沉州将她拉起来,似乎生怕割伤了纪芊语的手。
我盯着地上碎裂的玉牌。
浑身发抖,完全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骤然断裂。
转身冲进车里,猛得踩下油门。
轰!
引擎咆哮,车头直直对准纪芊语。
她脸色煞白,像是知道玩脱了。
尖叫一声,再也顾不得装可怜,连滚带爬得往后躲。
陆沉州瞳孔骤缩,厉声吼道:
纪见微你疯了!
他冲向我,疯狂拍打车窗,想要我停下来。
你杀了她,我会恨你一辈子!!
我愤恨瞪了他一眼,不管不顾得踩下油门。
车子猛得窜出去。
纪芊语吓得魂飞魄散,腿软得在停车场乱爬。
就在我的车即将撞上她瞬间。
陆沉州的悍马从侧面狠狠撞了过来。
伴随着刺耳的滑胎声。
我眼前的世界剧烈摇晃。
再抬头,视线逐渐被一片血红覆盖。
陆沉州脚步踉跄的下车。
意识消失前,我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喊声:
见微!!
再睁眼,是医院的天花板。
陆沉州失魂落魄的守了我七天七夜。
见我醒来,眼里欣喜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
他手机震动,是专属纪芊语的铃声。
陆沉州眼神暗了暗。
转头看向病床上的我,声音沙哑却冰冷:
纪见微,江阿姨临走前,把你托付给我,我一直记着。
但你要是再敢伤害芊语,我不介意亲手毁了你。
傅家那个残废配不上她,这场婚礼我一定会阻止。
别来插手,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
说完。
他接起电话,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艰难得转过头。
任由眼泪肆虐。
枕头边是那块用金镶玉补好的平安牌。
因为我受伤,和傅氏的婚礼推迟了半个月。
结婚当天,爸爸牵着我的手,缓缓走到傅明琛身边。
这是我与他的第一面。
他冷得像块冰。
他面无表情从父亲手中接过我。
我配合着他轮椅的速度,走向神父。
……有人要反对这场婚礼吗
满座静默。
既然无人反对,我以圣父的名义,宣布……
我反对!
教堂的大门被轰得撞开。
陆沉州满眼猩红的冲上来,抓住我的手腕:
芊语,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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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浑身一僵。
缓缓转头,对上陆沉州骤然紧缩的瞳孔。
怎么是你
所以他是以为要嫁人得是纪芊语。
来抢亲的
我心里叹息,平静开口:
陆沉州,从一开始就是我。
他眼神逐渐复杂,不知想到了什么。
所有的宾客目光都集中在我们三人身上。
今天来参加两家婚礼的都是京圈叫得上名号的家族。
开不得玩笑。
我用力就要抽回自己的手,他却攥得更紧。
跟我走。
他回了神,说得之前还笃定:你不能嫁给他。
我轻笑一声。
他不让纪念芊语嫁,如今也不让我嫁。
他到底想要什么
怎么不嫁给他,难道嫁给你
陆沉州剩下的话被卡住。
一时间,挤不出一个字。
还是认定般死死不松手。
傅明琛转过轮椅,神色阴狠:
陆少,来我婚礼上砸场子,没想过后果吗
陆家未免太不把傅家放在眼里。
陆沉州眉头紧蹙,抢亲这件事当然全是他一人的主意。
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纪芊语再次踏入深渊。
只是他从未想过。
真正嫁给傅明琛的会是纪见微。
相比于同傅家结仇,他此刻甚至有点庆幸自己来了现场。
似乎比起纪芊语,他更接受不了眼前的人是纪见微。
跟我走,所有的一切,我都会承担。
他再次用力,想要带走我。
说实话。
换做之前,他带我走,天涯海角都会跟他去。
可现在,我冷笑一声:
为什么
我盯着他的眼,心如死灰:
你爱我吗
陆沉州一愣,手里力气跟着松了几分。
我嘴里泛苦,再问:
陆沉州,你爱我吗
陆沉州张了张嘴:我…爱…
忽然,纪芊语从宾客中起身,直直看过来。
陆沉州在瞟到她充满期望的目光后。
话头止住。
终究,什么都没说。
我要得答案,得到了。
下一秒。
我用力说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平静又陌生道:
陆沉州,都结束了。
他呆滞在原地。
接着傅明琛叫来的保镖冲进来,强制性得带走了他。
婚礼一切照常。
神父宣布仪式结束。
新郎现在可以亲吻新娘了。
我转头,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傅明琛。
主动低头。
就在呼吸交缠的距离。
他忽然偏头躲开了我。
眼里是化不去的寒冰。
6
傅家别墅。
我顶着一身茶水,站在傅家父母面前。
婚礼上闹出那么大个笑话。
傅家父母心里自然不痛快。
纪小姐,今天这场婚礼可真是让我们傅家开了眼界。
傅母轻蔑得上下扫过我:
两头抓,还真是辛苦你。
伯父,伯母。
我深吸一口气,诚恳道歉:
今天道事,我很抱歉,但我可以保证我和陆家没有任何关系。
傅父冷哼一声:
纪家要的是清清白白的媳妇,不是什么陆家不要得二手货。
我咬紧嘴唇,却没法反驳一句。
毕竟陆沉州抢亲,确实打了傅家的脸面。
说什么,我都该受着。
就在这时。
一道冷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够了。
傅明琛推着轮椅缓缓出现,脸色比白天还要苍白。
爸,妈。
他停在我身边,语气冷淡却不容置疑:
今天的事不怪她,家里别再提了。
傅母神情不好看:
明琛,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复健,你出来帮她说什么话啊,这个女人……
她是我的妻子。
他声音很轻,没人再敢开口。
客厅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我怔怔看着轮椅上的男人,不敢相信他会为我说话。
直到他伸手拉住我的手腕,才有了实感:
我们回房。
我机械跟在他身后。
不短得走廊让我这几步走得如芒在背。
谢谢。
我小声说。
他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向前。
终于到了婚房。
傅明琛推开门,示意我先进去。
房间很大。
装修奢华却冰冷,和傅明琛身上的气质莫名的相合。
门关上的瞬间。
傅明琛突然开口:为什么替你妹妹嫁给我
我愣住。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我……
这话说来太长,牵扯到前世今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敢退婚他冷笑一声,目光变得锐利:
还是因为你根本不在乎嫁给谁
我的心猛得一缩。
他怎么看得出来。
确实,从一开始我打心里认为不是陆沉州,嫁给谁都无所谓。
看着我。傅明琛低声道。
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冷得让人寒颤的眼,此刻却燃烧着某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嫁给我这样的残废,
他一字一顿:
很不甘心吧
我霎时无法开口。
不是的……
我张嘴想要解释。
不是的,我从来没有因为他是残废有过任何不满。
放心。
他直接打断我,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
你不会痛苦很久,只要坚持六个月,你就自由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是六个月。
对上他的眼,我没勇气问出口。
傅明琛看了我一会儿,推着轮椅向门口移动:
你休息吧,我去书房。
等等!我下意识叫住他:今天可是……
怎么
他回头,眼神讥诮:傅太太还有别的安排
我的脸立马发烫:
我不是那个意思…
放心。
他偏过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不会碰你。
说完,头也不回离开了房间。
7
第二天,傅母再一次找上我。
和我以为新媳妇入门的下马威不同。
她递给我一份协议。
我翻开第一页,瞳孔晃动。
居然是试管协议。
这……
傅母端起茶杯,风轻云淡:
不用这么惊讶,傅家不会亏待你。
她指尖点了点协议最后一页的条款:
孩子出生后,母亲将会获得集团的百分之十五的股权。
我喉咙发紧。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是这份协议和傅母的态度。
明显是放弃傅明琛作为傅家继承人的意思。
他明明是傅家的独子。
傅母见我不说话,似乎看透了我在想什么。
放下茶杯,眼里闪过一丝痛楚:
我的孩子,我比你心疼。
但明琛的情况,你应该清楚,傅家不可能把未来堵在一个半身不遂的人身上。
这次婚约,我们的目的就是要给傅家留一个新的继承人。
我咬了咬嘴唇,还是不忍:
这件事…傅明琛知道吗
傅母挑眉,仿佛我问了个可笑的问题:
他当然知道。
试管方案是他亲自选的。
我呼吸一滞。
脑海里浮现那双冰冷的眼。
傅家独子,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把傅家带到新的高度的男人。
现在却被整个家族抛弃。
签下协议后,一整天我都没见到傅明琛。
当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盯着天花板,思绪混乱。
我闭上眼,叹了口气。
突然听到一阵钢琴声。
很缓,很轻,断断续续的从走廊尽头传来。
重要的是,这首曲子我太熟悉。
我立马起身,顺着琴音找过去。
琴房的门虚掩着。
傅明琛坐在钢琴前。
他背对着门,右手搭在琴键上,缓慢的按着音符。
而另一只原本该藏在袖子里的左手。
此刻像一节失去生机的枯木,软绵绵垂在身侧。
随着曲谱慢慢呈现。
我心里那股异样越发强烈。
这首曲子是我高中时自创的。
一首从未公开过,只在我学生时代音乐课上弹过一首的曲子。
他为什么会背下来。
没等我想明白,琴音戛然而止。
傅明琛没有回头,依旧冷淡:
看够了吗
我僵在原地,被吓了一跳。
他缓缓转过轮椅,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眼里闪过一丝讥诮:
怎么被我这种残废惦记,觉得恶心
我微微一愣。
确实,都是聪明人。
自然知道高中的他偷偷背下我的曲谱。
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不敢确认。
我没有回答。
只是走到钢琴前。
在他微微怔愣的目光中,坐到了他的身边。
然后,抬起手轻轻按下了,第一个音符。
补全左手的旋律。
傅明琛的呼吸微微一滞。
下一秒,他右手重新落在琴键上,跟上了我的节奏。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琴声缓缓,他的手指偶尔碰到我的指尖。
冰凉,却带着细微的颤抖。
8
很多东西都在不知不觉的变化。
我和傅明琛的关系近了许多。
只是他的病比我想象中更严重。
那场车祸留下的不只是半身不遂的后遗症。
他器官也在缓慢衰竭。
一场普通的感冒就能让他高烧不退,整夜昏沉。
我守在他的床边。
一遍遍用湿毛巾擦拭他滚烫的额头。
直到他紧皱得眉头舒缓。
他的房间,我还是第一次进来。
很冷,深灰色的床单,黑色的窗帘,连一盏暖色的灯都没有。
书架上,摆满了相框。
我轻轻走过去,看着那些照片。
二十岁的傅明琛,站在阿尔卑斯山的雪峰上。
二十二岁的傅明琛,在剑桥毕业典礼上手握双学位证书。
二十五岁的傅明琛,背着滑翔伞掠过海面。
他曾经那样鲜活的活过。
现在却……
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有些发闷。
直到我抽出一本厚重的书。
一封和整个房间格格不入的粉色信封从书页中滑落。
我弯腰捡起,愣住
上面写着高三7班纪见微同学收。
这是一份情书
我讶异得转头看向床上昏睡的男人,指尖微微发抖。
本来就是写给我的,现在收到…应该也不晚吧。
我小心拆开信封。
看完后,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年毕业晚会。
满天的烟花。
不是陆沉州给我放的。
是他。
他等了我一夜。
只等到我和陆沉州并肩离去的背影。
我心里那股异样彻底浮现。
心跳声震耳欲聋。
9
陆沉州再一次找上门时,傅明琛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去见吧。
他的语气平静,可攥着轮椅扶手的手指却绷的发白。
我离开的脚步微顿。
转头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我会回来。
他眉头缓缓舒展,眼里的寒冰融化。
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
我推开咖啡馆的门。
一眼就看到了陆沉州。
他比上次见面憔悴了许多。
眼下泛着黑青。
不过身上的西装像是特意选过的。
见到我来,眼里闪过一抹惊喜。
我落座,同他对视。
他急切得开口,嗓音沙哑:
见微,我没有和芊语在一起。
我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他痛苦得抓了抓头发:
这阵子,我想了很多,是我太偏激了,只想着阻止芊语嫁进傅家。
我的本意真的不是想要伤害你的。
你妈妈遗物的事,我真的……
都不重要了。
我打断他:
过去了。
陆沉州猛地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腕,眼里满是希冀。
你不该嫁给他的,他的病我打听过了,一辈子都不会有康复的可能。
你嫁给他和守活寡没什么区别。
我可以带你离开。
他语气越发急促:
只要你点头,我就能给你安排新的身份,新的生活,我们一起走,一起离开这里。
什么都不要了,就我们俩。
我怔了怔。
忽然觉得悲凉。
时机不对,我和他的早就时机不对了。
我摇了摇头,看着他眼里期盼的光一点点消失。
我嫁给了他,就是他的妻子。
我不会离开他的。
陆沉州表情瞬间扭曲,拧着眉头:
不对,我们不该是这样的!
他仿佛无法自控,眼眶发红,疯狂的情愫翻涌。
像是一头困兽。
见微,如果我现在说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的掌心滚烫,力大的让我发疼。
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他的眼神渐渐惶恐。
我叹了口气,轻声说:
我们互相折磨了十年,难道还不够吗
陆沉州刹那如遭雷击,猛得松开手。
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瞳孔地震。
见微…你也重生了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几乎不成句。
我直视他的眼睛,扯出一个笑容:
上辈子你的遗愿,我帮你完成了。
陆沉州,我们两不相欠。
他的脸色煞白,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如果我是重生的。
那么他所有未出口的辩解,所有准备好的挽回。
都会变得苍白可笑。
回去吧,陆沉州。
我起身离开:
我们到此为止吧,不再纠缠,不再互相折磨。
放过彼此。
身后,传来陆沉州压抑的哭声。
我回到傅家时,刚好收到送来的信封。
我以为是之前订的音乐会门票到了,便随手拆开。
瑞士安乐死机构同意函
白纸黑字,刺得我呼吸一滞。
安乐死
我腿软得滑坐在地。
忽然想起,傅明琛说的六个月就会结束。
傅母给我的试管协议。
又忽然想起,上辈子傅明琛就是在我和陆沉州婚礼当天出殡。
所有的记忆回忆铺天盖地的朝我砸来。
我的眼泪瞬间落下,手抖的几乎拿不住那张纸。
我撑着起身,冲进书房。
这是什么!
我把同意函摔在他的面前,声音哽咽。
他缓缓转过轮椅,目光落在那张纸上,神色平静的可怕。
抱歉,这是我的选择。
他伸手想要擦掉我滑落的泪,被我偏头躲开。
一句抱歉就可以解释吗
我嘴唇颤抖:
选择丢下我去死。
我才爱上你,傅明琛,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太残忍了吗
傅明琛眼眶泛红,别过脸不肯看我。
还是那句话:
抱歉,见微。
他根本不愿多谈。
我张了张嘴,只有哽咽。
眼泪再次模糊视线,我转身冲出了书房。
我接受不了。
完全接受不了。
当晚,傅明琛的私人医生周生找到了我。
他刚出车祸的那段时间。
周生叹了口气,语气沉重:
我经常听到他在夜里痛哭。
我坐在桌子另一端,瞬间心疼得快不能呼吸。
他吃了很多安眠药,因为在梦里他什么都能做。
梦里他还是那个鲜活的陆沉州,可以奔跑,可以追逐你,可以等你回头看他。
但他每次醒来,他都要重新面对现实。
他一辈子都是一个自己都照顾不了的残废。
傅夫人,我想你也知道,他曾经多么鲜活的活过的人,没办法接受自己被困在这样的躯体里。
我忍不住得情绪都变成在嘴里肆意蔓延的血腥味。
作为他朋友,我很痛心。
周生苦笑:但作为医生,我会尊重他的意愿。
傅夫人,我希望你……
我不同意!
我猛的站起来。
眼泪滚落,哭着吼出来:
我不同意我要他活着!没有美好,就创造美好!总有东西会留下他!
我要他活着,无论如何!
10
我为傅明琛安排了一场旅行。
尽可能的去留给他美好的回忆。
阿尔卑斯山下的小镇,很是宁静。
雪景很美。
傅明琛坐在轮椅上,我推着他走过石板路。
他仰头看着天空,轻声道:
这里很美

我蹲下身,与他平视:
那我们在这里办一场婚礼吧。
他愣了愣,笑了:我们不是已经结过婚了吗
那不一样。握住他的手:这场婚礼只属于我们。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最终,点了点头。
我们重新交换了戒指。
在神父面前,郑重的说出我愿意。
最后,他仰头吻我,唇瓣冰凉,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柔。
我以为他会改变想法。
可当天晚上,他郑重的想和我谈谈。
见微,坐上来。
他拍拍自己的腿。
我笑着坐上去,揽住他的脖子,在唇上落下一吻。
他同样笑得温柔:
见微,我还是决定去瑞士。
一句话。
我浑身一僵,眼泪瞬间涌出。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呢
他伸手,轻轻擦去我的眼泪。
因为我爱你,超过了我的生命。
所以我不能留下你,和我这样的……
我摇头,抓住他的手:我不在乎,我可以照顾你,我可以……
可我在乎。他打断我,声音很轻,却坚定:
你该去爱更好的人,去拥有更灿烂的人生,而不是困在我这个已经塌陷的世界里。
你只需要记住我,然后,去爱别人。
我哽咽着摇头,眼泪直流。
他苦笑了一下,眼神悲哀:
你知道吗我现在看着你哭,连拥抱你都做不到。
这句话让我再也压抑不住情绪。
扑进他怀里,放声痛哭。
不该这样的。
我和他该早点相遇的。
错过,为什么重活一世还是错过。
他僵硬的抬起一只手
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眷恋得一次又一次吻了吻我的眉眼。
最终,我还是陪他去了瑞士。
他安静的躺在床上,手指轻轻搭在我的掌心。
见微,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完整得来爱你。
我紧紧攥着他的手。
无声点头。
他释然的笑了笑。
闭上眼睛。
再也没有睁开。
……
陆沉州再一次找上门时,已经是三个月后。
我站在傅家老宅的花园里,手掌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小腹。
他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我身上。
什么都明白了。
他见过我爱他的样子。
所以,他最清楚我爱别人时是什么样。
他沉默许久:
至少让我以朋友的身份陪在你身边吧。
我垂下眼。
什么都没说。
风吹过。
这一世,我还算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