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榨汁机惊魂
凌晨三点,客厅的榨汁机在空转。
金属刀片转动声里混杂着细碎的咀嚼。
我找到老公最近失踪的三根手指——就在果汁滤网里。
女儿画稿上的冰箱眼睛正盯着我和榨汁机。
贪噬者7000在榨汁机外壳泛起冷光。
我想起昨晚女儿天真地问:新爸爸会是水果味吗
墙上贴满她的画稿:冰箱露出獠牙,微波炉长满金属倒刺。
榨汁机突然轰鸣着冲向角落:妈妈别怕,诺诺保护你!
那团模糊血肉发出含糊声音:宝贝,给妈妈也榨杯果汁吧……
2
午夜异响
凌晨三点,苏雅是被一种声音拖出浅睡的。
客厅方向传来一种尖锐、持续的嗡鸣声,像金属在高速摩擦空气。但那声音里,还夹着一点别的东西。极其细微,窸窸窣窣,断断续续。硬要形容的话……像啮齿类小动物在黑暗中啃噬着什么坚硬又带点韧劲的东西,细微的骨裂、肌腱被拉扯开的摩擦,混在机械的啸叫里,听得人后槽牙发酸,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公寓楼死寂一片,窗外的路灯透进微弱的光,在门厅地面上投下一方扭曲的冷灰色方块。她伸手想推醒身边的丈夫林文涛,手落在熟悉的方位,只按到一片空虚冰凉的床单。
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余韵,苏雅混沌的脑子像是被电打了一下,骤然清醒——林文涛昨晚根本没回家,电话也始终是忙音。
不安瞬间攥紧了心脏,比深更半夜诡异的厨房噪音更让她悚然。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下床,光着脚踩过冰凉的地板,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家门紧闭着,钥匙还好好插在内侧的锁孔里,是临睡前她亲手插上去的。
门厅安静得只剩下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走到客厅入口,停住,侧耳倾听。那混着啃噬声的嗡鸣来自厨房的方向,更清晰了。
一个被遗忘的细节猛地撞进脑海:昨晚临睡前,她好像忘了给榨汁机的料斗加盖……这个念头荒谬得让她打了个哆嗦。
客厅没有开灯,光源只有客厅阳台门投进的、微弱得如同濒死的光。所有的家具都缩在比白天庞大数倍的阴影里,轮廓模糊,透着一股不怀好意的窥视感。墙壁上,女儿诺诺那些鲜艳夸张的画作,在夜色里褪尽了白天的童趣,只剩下大片扭曲浓稠的色块和歪斜粗重的线条。诺诺……她房间的门关着。
苏雅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朝着厨房那片声音和黑暗的源头走去。厨房门半开着,冷硬机械转动的声音像无数细密的针,扎着她的耳膜和神经。她指尖冰冷发麻,摸索到门框内侧冰凉的开关,啪一声摁下。
惨白的光管陡然亮起,驱散了门口的一小片黑暗,却把厨房深处照得更加嶙峋、分明。
榨汁机伫立在冰冷的石英石台面上。
那个不锈钢的方盒子——林文涛当初非要买的最新款,号称功率超强、静音设计、专为专业人士打造的贪噬者7000,正在疯狂地空转。
没有水果,没有蔬菜,透明的料斗和内部的合金刀杯空空如也。只有高速旋转的锋利刀片在空气中切割出尖锐的呼啸,震得整个台面和机身的镜面外壳都在高频微颤,反射着日光灯冰冷刺目的白光。盖子歪在一边,像是被暴力甩开的。
而那令人牙齿发酸的细微咔嚓声,正是从机腹深处、滤网所在的位置传出来的,持续不断。
苏雅口干舌燥,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奔流,手脚却冰冷得像铁块。她死死盯着那台发狂的机器,视线不由自主地沿着料理台滑过冰箱巨大的银白色门面。那一刻,她几乎产生了幻觉,仿佛看到冰箱门上那一对诺诺用鲜红蜡笔画上去的、几乎流淌着红色墨迹的大眼睛,正在冰冷地转动,穿透层层空间,注视着她和那台空转的机器。
她猛地甩开这个可怕的念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到榨汁机上。必须关掉它!这该死的噪音!
腿像是灌了铅,她一步步挪近。越是靠近,那高速旋转带来的空气撕裂感和机械自身的震动就越发强烈,混杂其中的细微咔嚓声也越来越清晰。恐惧让她指尖冰凉发麻,每走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终于够到了机身侧面冰凉的塑料旋钮,指尖一拨,OFF标示弹起。尖锐的嗡鸣戛然而止。
绝对的死寂骤然降临。
巨大的惯性拉扯着高速旋转的刀杯和内部结构,机器内部传来一阵低沉拖沓的呜咽,仿佛一头被强行勒停的凶兽在发出不甘的最后嘶鸣。紧接着是金属零件剧烈摩擦、最后勉强归位的刺耳刮擦声。
然后,真的安静了。
突如其来的巨大安静震得苏雅耳膜发疼,只有血液冲击着太阳穴的搏动声在耳边轰鸣。她僵立在原地,一只手还死死按着停止键冰冷的塑料,手心里全是冷汗。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肋骨的束缚。她死死盯着榨汁机透明的杯体——里面空无一物。不锈钢刀片静止了下来,锋利冰冷的六棱形叶面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瘆人的寒光。杯子底部的金属滤网也很干净,网格间没有丝毫渣滓。
那么……刚才的声音
苏雅的视线一点点往下,掠过光洁如新的不锈钢机身,落在……集渣槽上。
那个半透明的白色塑料集渣槽里……有东西。
不像水果残渣,也不像干涸的纤维。颜色不对,质地更不对。
深红色。粘稠得像还没干透的油漆,又混着斑驳的铁灰色和一点点破碎的惨白。像被什么东西粗暴嚼碎又吐出来的残渣,就那么粘附在集渣槽的底部和塑料格壁上,形成一片黏腻、干涸、带着强烈铁锈腥气的污秽。
污秽的中心,在靠近滤网出渣口的位置,卡着一个东西。一个……小小的、带着弧度的、指甲盖呈现不健康青白色的……
半截……断指
苏雅瞬间感到一阵猛烈的眩晕,胃袋狠狠地痉挛了一下,酸水直冲喉咙口。她猛地捂住嘴,踉跄着倒退一步,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冰箱门。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厨房里被无限放大。
她的腿软得没有半点力气,靠着冰箱滑坐下去。眼睛却像被无形的钩子死死钩住,无法从那集渣槽中的污物上挪开丝毫。她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带着崩溃边缘的绝望和难以言喻的精准,在那些深红、铁灰、惨白的粘稠混合物中逡巡搜寻……试图……试图辨识出属于人体的部分……
一个!
一个……两个……
碎片太小了……边缘像是被极其粗暴的力量强行扭断撕裂开来……指甲……有完整的指甲……是那种精心修剪过的男人的边缘!指关节上的一个小小瘢痕!她认得那个疤痕!那是很多年前一次厨房意外烫伤留下的印记!
第三个……比前两个更模糊……像是被完全碾烂了……只剩下一点……一点类似皮肤皱褶的结构……
三根!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贯穿了苏雅全身!她猛地哆嗦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互相磕碰,发出咯咯咯的响声,在死寂的厨房里显得异常刺耳。脑子彻底被冻僵了,一片空白,只有三个血淋淋的数字疯狂闪烁——
手指!三根手指!
林文涛!昨晚失踪的林文涛!她的丈夫!
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苏雅再也支撑不住,哇的一声,伏在地板上剧烈地干呕起来。生理盐水和胃液灼烧着喉咙,眼泪鼻涕失控地涌出,让她在冰冷的瓷砖上狼狈地蜷缩成一团。
恐惧像无数冰冷滑腻的触手,缠住了她的手脚,攫住了她的呼吸。三根断指!丈夫的手指!就在榨汁机里!
妈妈
一个带着浓浓睡意的、软糯的童音突兀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地狱景象。
苏雅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一个激灵抬起头。女儿诺诺穿着小草莓图案的睡裙,光着小脚丫站在厨房门口。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揉着睡意,却亮晶晶地看向她,然后又好奇地投向操作台上那台安静得可怕的榨汁机。
不能看!不能让女儿看到!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在苏雅炸裂的脑中劈过。她几乎是用了全身残余的力气,猛地从地板上弹起来,踉跄着扑向操作台一侧的水槽。伸手胡乱摸索到那只巨大的洗菜盆,金属盆壁冰凉刺骨。她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抓住沉重湿滑的盆沿,腰腹发力,嘿地一声闷吼,将这沉甸甸的不锈钢家伙猛地抄起来,在诺诺的目光还未彻底聚焦到集渣槽的刹那,狠狠扣了过去!
哐当——!
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在小小的厨房里炸开!巨大的洗菜盆像一个反扣的金属头盔,严丝合缝地盖在了集渣槽上方,不,是直接砸在了整个集渣槽的位置上!将那污秽肮脏、令人绝望的内腔彻底封死!巨大的声响吓得门口的诺诺身体剧烈一颤,缩了下脖子,小脸上浮现出惊怕的神色。
苏雅大口喘息着,双手死死撑在油腻的金属盆底边缘,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痉挛颤抖。她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盖住的姿势,身体前倾,形成一道单薄的屏障。冷汗涔涔而下,顺着额角和鬓发滚落。
妈……妈妈诺诺的声音带着受到惊吓后的哭腔,那……那是什么声音啊你在做什么呀盆盆为什么盖着……
苏雅猛地转过头,脸上混合着泪水、冷汗和苍白的恐惧,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扭曲得不成样子的笑容,声音因为过度紧绷而尖利得不自然:没……没什么!宝贝!厨房有小虫子……妈妈……妈妈在捉虫子!很……很吓人的虫子!
她声音抖得厉害,必须深吸一口气才能断断续续地说下去:……快!诺诺听话!别在这里……快回你房间去!盖上被子!闭上眼睛!等妈妈……等妈妈打死了虫子就进来陪你!快!快回去!
她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崩溃的哭腔,眼神里的惊恐太赤裸裸,诺诺小脸发白,显然被妈妈从未有过的样子吓住了。她不敢再多问,惊恐地看了一眼那盖在台面上的大盆,嗯了一声,转身光着脚丫啪嗒啪嗒地跑回了自己的小卧室,还把房门紧紧地关上了。
确认女儿离开的瞬间,苏雅像被抽走了全身骨头,虚脱般地顺着橱柜滑坐到冰冷油腻的地砖上。背靠着冰冷的柜门,她全身筛糠般抖动着。厨房里再次只剩下日光灯管稳定的嗡嗡声和她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的喘息。
盖住了。
暂时……盖住了。
她蜷缩着双腿,双手紧紧抱住膝盖,指甲深深掐进小腿的皮肤里,留下几道白痕。试图用这点微弱的刺痛来对抗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巨大恐惧和呕吐感。那断指……那碾压声……那冰冷的、仿佛带着嘲讽的榨汁机……
她的目光越过冰冷的锅盖边缘,死死盯住那台静默的机器。
光滑的不锈钢外壳在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棱角分明,那象征着专业和暴力的贪噬者7000型号标识,凹刻的字体在灯光下投射出浓黑的阴影,像一张微微咧开的、不怀好意的嘴。
为什么……为什么榨汁机……会……
就在此刻,极度混乱濒临崩解的思绪深处,一个清晰得毫无道理的念头,如同冰锥一般刺了进来——
没有程序,没有插电,没有启动旋钮……
它刚才……它是自己转起来的!
当这个认知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时,苏雅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了。一股比那深红粘液更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她猛地打了个寒噤。她下意识地想反驳自己的荒谬,这台机器她用了几个月了!插头!对了,插头!
她的眼睛猛地投向机器背后那根粗壮的黑色电源线。
冰冷的银色金属插头,好端端地垂在那里!尾部距离墙壁上那个深棕色的插座孔,足有十几厘米的距离!
没插电!
它真的没插电!它刚才…刚才就是自己动了!
头皮瞬间炸开!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攫住了苏雅,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塌陷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她的牙齿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互相撞击,咯咯作响,在死寂的厨房里回荡。
她强迫自己抬起剧颤的手臂,猛地撑住地面,用尽全身力气想站起来。她必须远离这里!离开这个厨房!离开这台……这台可怕的东西!带着诺诺,立刻离开这个房子!
就在她脚踝发力,身体即将脱离地面支撑点的瞬间——
嗡——————
那个声音!那个来自地狱的空转嗡鸣声!那个夹杂着细微咔嚓声的、尖锐到令人牙酸的金属旋转声!
再一次!
毫无征兆地!
在那被巨大洗菜盆倒扣盖住的集渣槽位置……轰然响起!
苏雅猛地回头,因为用力撑地,身体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半蹲姿势,脖颈以一个僵硬的角度扭曲着,脸上凝固着瞬间被击穿所有侥幸的极致惊恐!
嗡——嗡——
伴随着那噩梦般的空转轰鸣,盖在集渣槽上的巨大不锈钢洗菜盆……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盆底边缘与冰冷平滑的石英石台面发出高频的、刺啦啦的摩擦撞击声!仿佛那沉重的金属盆底,正被里面某种狂暴的、拥有巨大力量的东西疯狂顶撞!不锈钢盆壁被看不见的内部力量顶出一个个尖锐突起的鼓包,又瞬间弹回,发出砰砰砰令人心胆俱裂的闷响!
金属的悲鸣在狭窄的空间里疯狂回荡!
盖……盖不住了!它要出来了!
一个巨大的、扭曲的、表面满是粘稠血污和碎屑的金属搅拌棒头猛地撕开滤网!
苏雅脑中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猛地弹起来,像一只被滚油烫到的猫,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狼狈不堪地撞在身后巨大的冰箱门上!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冰箱顶上几样杂物滑落下来。
她的背脊死死抵住冰箱冰冷的不锈钢门,整个人蜷缩起来,目光却无法从那疯狂震动、随时可能爆裂开的金属洗菜盆上移开丝毫。就在那绝望狂潮即将将她彻底吞没的瞬间,冰箱……冰箱顶上掉下来几张纸。
飘飘荡荡,滑落在她蜷缩的脚边。
是她这几天随手捡起来替诺诺收好的涂鸦画稿。此刻落在地面,就那么在她惊惶的视野底部铺展开。
一张画着巨大的冰箱。诺诺用红得刺目的蜡笔,在冰箱门的位置,画了两只瞪得巨大无比的眼睛!漆黑瞳孔的中心,点着极小的白点,那瞳孔……那瞳孔的方向,微微向下,直直地……盯着那台疯狂震动的榨汁机和盆!
苏雅猛地抬头,视线扫向自家银光闪闪的冰箱门——干净,光滑,只有倒映的自己那张惊恐扭曲的脸。
嗡——嗡——砰!!砰!!!
盆底被顶撞得更剧烈了!不锈钢盆面正中央已经开始显出可怕的拉伸形变,鼓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凸起!整个洗菜盆像是活过来的巨兽皮肤,在台面上疯狂弹跳、移位!
就在此时——
呜——嗡……
客厅角落,另一个方向,传来一个声音。
一个低沉、压抑,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强力电流驱动下缓慢启动……开始旋转预热的声音。
苏雅僵硬的脖颈猛地扭向客厅方向,动作幅度大得几乎能听到骨头错位的脆响。
厨房惨白的灯光只够照亮门口一小块,客厅深处大片浓稠的黑暗像是凝固的浓墨。那低沉嗡嗡声,正来自客厅西北角,那个小小的家用吧台位置。
吧台上摆放着的那个小型微波炉。
苏雅记得它!半年前林文涛一时兴起在电商节买的。小小的,圆头圆脑,米黄色外壳,看上去精致无害。诺诺有时会用它来热牛奶。
此刻,隔着厨房门口到吧台的黑暗距离,苏雅清晰地看到,那微波炉光滑的塑料外壳表面……没有任何指示灯亮起!那个需要按下开始才会闪烁的微弱绿色光点,毫无生气地保持着玻璃的乌黑!
嗡……嗡……
内部的嗡鸣声却越来越响,带着高速旋转的涡轮扇才能发出的那种独特气流感。
仿佛……机器内部正在强行启动某种东西,进行着无物的空转预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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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波炉的圆形玻璃门……苏雅的眼睛骤然眯紧。那门……
里面……有光
黑暗中看得很清楚。微波炉的玻璃门里,亮起了惨绿惨绿的光晕!像某种不祥的辐射!微弱地映亮了内部空无一物的转盘底盘。
光哪里来的光!
转盘没有动。门也没有启动密封的迹象。
那光……是里面的灯微波炉的门没有关紧吗
苏雅的呼吸停滞了。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然后——
滋啦——!
一声极其尖锐、极其短促的,仿佛瞬间被极度高温熔化的金属发出的尖叫!
一道刺目的、只有指甲盖粗细的惨白电弧……猛地从微波炉底部散热孔里……刺了出来!
电弧一闪而逝!
但那瞬间爆发的亮度,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刺穿了客厅的黑暗,也狠狠刺穿了苏雅近乎崩溃的神经!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两秒
吱————————————嘎——————————————
一声绵长、刺耳、令人牙齿酸痛到极点的、金属受到巨大外力强行扭曲变形的声音……从微波炉内部传来!
苏雅的眼睛死死瞪大!
微波炉光滑平整的米黄色塑料外壳……侧面靠近门轴的位置……像是有一双无形巨手捏着那个角落……猛地向里、向下……塌陷了下去!
平滑的、坚硬的塑料外壳,像是被高温瞬间软化的黄油,又像是被液压机缓慢压垮的铁皮罐头……发出了那种令人牙酸的、宣告屈服和毁灭的吱嘎声。一个清晰的、巨大的深凹凭空出现!边缘因为过度拉伸而呈现出半透明的惨白色!
凹坑形成的同时——
咚!!!
一声沉闷的,如同重物坠地的巨响,从微波炉正下方传来!像是里面某个沉重的部件被无形的力量撕裂、抛弃!
嗡——嗡——嗡——
微波炉的嗡鸣并未停止,反而变得更加低沉、更加急促,带着一种目的不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亢奋那绿色的光晕仍在里面幽幽地亮着,仿佛一个蛰伏的独眼。
苏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捏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她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可那嗡嗡声却像是能穿透一切屏障,直接钻进她的脑子深处!
呜……呜……呜……
极度压抑的呜咽,伴随着沉重的撞击声,从那倒扣的洗菜盆底下顽强地透出来。
盆的震动停止了。
嗡鸣还在持续,但声线变了,不再是空转的尖锐切割声,而是变成了一种更……更粘滞的仿佛金属在搅动浓厚泥浆的那种闷响中间夹杂着极其轻微……却无法忽视的滋嘎……滋嘎的摩擦声……
苏雅的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衣后背,粘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冰箱门冰冷的触感从背后传来,直透脊骨。她蜷缩在那里,像一只被困在捕鼠夹边缘,瑟瑟发抖却一动不敢动的小兽。眼睛死死盯着那安静下来的盆,身体因为极度的警觉而微微发抖。
时间被恐惧拉得无限漫长。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
滋嘎……滋嘎……
声音还在继续。像是在……咀嚼或者……打磨
忽然,那持续的滋嘎声停顿了。极其短暂。
下一秒——
嗡!!!
榨汁机空转的厉啸声猛地再度拔高!毫无征兆,如同垂死的巨兽最后一声狂嗥!
伴随着这声极限的嗡鸣——
轰——当啷啷啷啷!!!!
巨大的不锈钢洗菜盆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从内部狠狠向上顶开!盆底被撕扯出一个不规则的扭曲破口!沉重的金属盆在空中猛地翻了个身,打着呼啸般的怪啸,狠狠砸落在旁边的地砖上!又滚出老远,一路叮咣乱响!
惨白刺眼的灯光下,集渣槽……或者说,曾经是集渣槽的位置……已经彻底暴露出来!
那个半透明的白色塑料集渣槽……此刻像是被某种爆炸般的力量从内部撑破了!
它碎裂了。
不是简单的破裂,而是彻底被炸开了。碎裂的塑料片上沾染着粘稠的深红污秽、金属碎屑和令人作呕的黑褐色粘液。扭曲的、锋利的塑料断口狰狞外翻。
一团……东西……正盘踞在那个破碎的集渣槽原位上。
那不是任何榨汁机原有的部件。
它像是一团巨大、粗糙、表面布满粘稠血污的诡异金属聚合物。颜色混杂,暗银的金属、断裂的不锈钢刀刃碎片、齿轮边缘的尖齿、粘着深红血肉组织和惨白碎骨屑的深灰塑料疙瘩……所有这些冰冷的零件以一种完全违背工程学、纯粹病态的黏合方式粗暴地拼接在一起,构成一个扭曲蠕动的核心。
几根锈迹斑斑的弹簧,被强行拉伸延展成诡异的触手模样,尖端挂着闪烁寒光的刀片碎片,在空气中微微震颤。
嗡嗡嗡!!!
疯狂的空转声正是从这团蠕动的、散发着机油和血腥混合气息的金属血肉聚合物内部发出的!
而在它那扭曲鼓胀的核心顶部……赫然刺出了一根东西!
一根……全新的搅拌棒!
材质是断裂的金属条和扭曲的弹簧,但外形……外形……
那赫然是一根……被强行拉长、扭曲、改造过的……金属指骨!顶端甚至还带着一小片残存的、被染成黑红的指甲盖!粗粝的骨节上布满了机械加工的棱角和恐怖的焊接痕迹,代替了原本刀片的位置!
这恐怖的搅拌棒随着内部的空转,正在疯狂地……高速旋转着!
它搅动着周围的空气,发出呜呜的哭啸!将那集渣槽爆炸后溅射出来的污秽粘液和塑料碎屑像鞭子一样甩得到处都是!
苏雅胃里翻江倒海,喉咙口堵满了酸水。她已经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了,只剩下本能地、剧烈地倒抽冷气。眼前这团融合了丈夫肢体、金属和血肉、弥漫着机油血腥气的恐怖造物……这根本不是什么机器故障!这……这是一场亵渎的献祭!一只金属与血肉杂交的孽物!
滋嘎……滋滋滋……
那根旋转的、由断指改造而成的搅拌棒顶端,破碎的指甲盖边缘刮过旁边碎裂集渣槽塑料片,发出令人发疯的细微摩擦声。那孽物还在进行最后的……适应
嗡鸣声骤然加大!
那团恐怖的核心猛地一缩一涨,内部发出金属齿轮强行啮合挤压的可怖声响!
那根疯狂旋转的、顶端带指甲盖断指改造的搅拌棒……方向猛地一转!
它……或者说,它目光的焦点,笔直地、毫不迟疑地……锁定了!
锁定了蜷缩在冰箱门前的苏雅!
被某种冰冷的、无法理解的恶意锁定的瞬间,苏雅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停止了流动。心脏像是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捏得她胸腔剧痛,喉咙发紧,窒息的黑暗在眼前蔓延。
她看到那扭曲的金属血肉聚合物骤然停止了诡异的蠕动,所有混乱的震动仿佛在这一刻完成了某种危险的蓄力。那根顶端带着指甲盖的、疯狂旋转的、由断指改造成的恐怖搅拌棒,在刺耳的空转嗡鸣声中,猛地探长了!
前端那被撕裂的指甲边缘,闪烁着冷硬油腻的光,像一枚恶毒的钩子!
嗡——————!!!!
榨汁机本体再次爆发出刺穿耳膜的极限厉啸!那团金属血肉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整个鼓胀的核心轰然向前一拱!
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震颤!
轰隆!!!
巨响!不是金属盆被顶飞的撞击!这一次,是沉重的榨汁机整个机身底座脱离台面!带着那团吸附在集渣槽位置的血肉核心,像一颗被炮管轰出的炮弹,裹挟着浓烈的机油腥气和死亡的血锈味,朝着苏雅蜷缩的角落狠狠撞了过来!!!
厨房空间狭小!这一下的力量狂暴无比!苏雅甚至能看清空气被撕裂的波纹!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冰冷血腥的劲风!
速度太快了!避无可避!
就在那团狰狞的搅拌棒尖端即将触碰到苏雅毫无血色的脸颊的瞬间——
砰!!!!!
一声比刚才更沉闷、更巨大的撞击声在咫尺之内炸开!
苏雅甚至能感觉到那撞击带来的强烈气流和机身擦身而过的灼热感!她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剧痛和撕裂没有发生。
只有冰冷的金属机身狠狠砸在旁边的……冰箱侧面的墙壁上!
哐!
沉重的回响在狭小空间里震荡。
苏雅猛地睁开眼,瞳孔因为极度的惊恐而缩成针尖。视野里是近在咫尺的冰箱巨大的银白色侧面挡板。
那台恐怖的贪噬者7000,连带着下面吸附着的金属血肉核心,此刻歪七扭八地斜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距离她的身体只有不到半尺。它的整个前端——料斗、刀杯部分连同那团血肉核心,因为巨大的撞击力已经完全凹陷变形,那根恐怖的旋转搅拌棒也扭曲着插在墙壁和机身之间的缝隙里,嗡嗡的空转声变成了一种沉重拖沓、濒临散架的卡滞杂音。
那团血肉核心剧烈地颤抖着,机油混合着粘稠暗红的液体从凹陷处和缝合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是被撞偏了苏雅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劫后余生的麻木虚脱和更大的茫然。
不!
不对!
撞击……是来自冰箱!
一股难以言喻的彻骨寒意瞬间攫住了苏雅!仿佛被泼了一盆液氮,冷得她四肢百骸都在剧痛、发僵!她猛地……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扭动了仿佛生锈的脖子……
目光一点点上移,越过冰箱侧面挡板那冰冷光滑的表面,看向……
冰箱顶端。
厨房天花板的惨白灯光,毫无保留地洒落在银白色冰箱的顶端。
那里……没有多余的东西。
空无一物。
冰箱顶部是平的。苏雅每天早上都会擦拭一遍,没有杂物。
但是……
她昨天……大概是前天她记得自己把一个空的玻璃花瓶和一个给诺诺买的小零食铁盒随手放在了冰箱顶上。它们在哪里
视线僵硬地、像被冻结的齿轮一点点转动,投向冰箱旁边——
冰箱侧面的墙壁上,被刚才撞歪的榨汁机机身压着一点边缘的,那光洁冰冷、贴着浅灰色瓷砖的墙壁……
距离刚才那榨汁机撞击点的位置大约半米高的地方,粘着一大片……东西。
不像是撞上去的金属零件碎片,也不单纯是机油或者食物的污秽流痕。
那是一大片……半凝固的、粘稠无比的液体。颜色是诡异的肉粉色,但表层又浮着一层滑腻的、仿佛油膜的东西,折射着灯光,泛出令人作呕的金属般的光泽。
在这片半凝固的污秽中心位置……粘着一块东西。
那是一块扭曲变形、仿佛被巨力瞬间压扁揉碎的……金属物体。
依稀还能看出一个……大致扁圆形的轮廓
边缘扭曲地翻卷着,像一朵被践踏的、生锈的金属花。原本光滑的镜面外壳……那是诺诺那个小零食铁盒不!更像……更像……是某种炉胆的内壁微波炉里面的那个圆形的托盘周围的金属壁!
这扁碎金属块的一大半,已经深深嵌入撞瘪的榨汁机侧壁外壳里。
苏雅的目光如同被冻僵的射线,艰难地穿透冰箱侧面挡板冰冷的表层,投向更深处……那冰箱与橱柜侧壁之间极其狭窄、不足半掌宽的漆黑缝隙深处——
那里,就在靠近地面的黑暗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微微反射着油腻的光。
那东西掉落在冰箱和墙角的缝隙里,被阴影包裹,但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圆形的、曾经带着弧度的轮廓。米黄色的塑料碎片。还有……一根扭曲的弹簧一小片……
苏雅猛地扭头!
视线如同鞭子一般狠狠抽向客厅吧台——那个微波炉!
吧台的角落笼罩在客厅的黑暗中。但微波炉的位置……空了!
只剩下那个小吧台光秃秃的木制顶面!干净得仿佛从未放置过任何东西!只有旁边墙壁电源插座上,那根孤零零垂着的、被暴力扯断、切口闪烁着金属丝扭曲光泽的黑色电源线,正像一条死去的蛇一样悬挂着!
一切无声地在苏雅眼前炸开——那声凄厉的滋啦电弧!那瞬间塌陷变形然后轰然坠地的巨响!那台冰箱!
苏雅感觉头骨内部像是被无数钢针攒刺,视野里开始旋转,耳朵里嗡嗡作响,全是尖锐的耳鸣。那盆粘稠污秽,那些金属碎片,那被炸开的集渣槽和蠕动血肉核心……冰箱顶端的异常……微波炉的凭空消失……诺诺画稿上冰箱那直直盯着榨汁机的猩红眼睛!
碎片……血腥冰冷的碎片在她崩溃的思绪中疯狂旋转拼合……
嗡鸣……滋滋的电流……撞击……冰箱……
她僵硬的眼珠向上……向上转动……目光越过冰箱那冰冷反光的门板,一点点……抬升到……冰箱顶部那高高在上的、光滑平整的……覆盖着整机顶盖的……
一张巨大鲜艳的画纸,不知何时用儿童胶水贴在了冰箱正面的银白色门板上,覆盖了原本的两扇门。
画纸上是三个歪歪扭扭、比例严重失调、线条却用力到几乎戳破纸张的形象——
左边是冰箱!被巨大的红色颜料涂满了整个身体。冰箱门上,画着两只巨大无比的、用深黑蜡笔涂抹、瞳孔是极小白点的眼睛!那眼睛的位置……恰好就是现实中冰箱门中央靠上的区域!现在被画纸挡住了!
右边是微波炉。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涂成米黄色,顶部被画满了一根根炸起的、尖锐的、如同金属荆棘般的倒刺!画上那个微波炉的门,是一个张开的、锯齿般的漆黑大口!
而在画纸的右下角,一个小小的角落,画着一个比例小很多、线条简单的小女孩,穿着一件红色的裙子。小女孩的手向前努力地伸着,似乎在极力地……极力地想够着最前方中间那个……
中间!占据画纸最大位置的……正是那台贪噬者7000榨汁机!
它被画得狰狞异常!顶部的料斗被画成血红的、边缘参差不齐的巨口!里面没有水果,而是……涂满了黑色的短竖线!像是密密麻麻的……头发!搅拌刀杯被极度夸张放大,画满了一圈圈如同鲨鱼牙齿般的交错巨齿!通体覆盖着燃烧火焰般扭曲的深红,外壳上用黑色的蜡笔写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贪噬者!
小女孩诺诺伸出的手,正用力地……用力地指着那台巨口獠牙的榨汁机!画纸最上方,用同样深黑的蜡笔和稚嫩的字体写着:保护!
砰——!
卧室门被猛地撞开。
一团小小的红色身影炮弹般冲了出来!
妈妈!惊恐至极的、带着哭腔的童音划破死寂!
诺诺穿着鲜红色的小草莓睡衣,小脸苍白,眼睛瞪得溜圆,蓄满泪水,全是孩童面对恐怖时最本能的惊惧和寻求庇护的急切。她小小的身体因为剧烈奔跑和恐惧而猛烈起伏着,光脚丫踩在冰冷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急响,毫不犹豫地冲向她蜷缩在冰箱阴影里的妈妈!
诺诺!别过来!!!苏雅肝胆俱裂,嘶声尖叫出来!她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和之前的撞击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冲进这绝地!
晚了!
诺诺眼中只有蜷缩在恐怖冰箱旁的妈妈!她小小的身影已经冲进了厨房!
就在诺诺距离苏雅只有不到两步之遥、苏雅的手几乎能触碰到女儿睡衣的刹那——
嗡——————!!!!!
一声更加暴戾、更加刺耳、蕴含了无比疯狂意味的引擎空转声——不是来自墙壁那台撞瘪的半残榨汁机——而是猛地从那片粘在冰箱侧面墙壁上、嵌入榨汁机残骸里的污秽中心……骤然炸响!
苏雅的视线像被磁石吸住,猛地投向那污秽中央——
那团刚刚还半凝固、嵌着微波炉残骸的金属混合物……活了!
它像是有生命的心脏骤然泵血,整个粘腻的表层猛地剧烈鼓胀!
噗一声沉闷的怪响!
仿佛火山爆发!
一条暗影……不!那不是暗影!那是一道由无数扭曲生锈的金属弹簧、搅碎的塑料齿轮、粘稠血块凝结而成的……长鞭!或者是……手臂!
从那片疯狂鼓胀的污秽中心猛地喷射出来!速度之快,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暗红油腻的、混合着机油和腥气的残影!
它无视重力,像一条被激怒的血肉毒蛇,精准无比地横扫向冲过来的诺诺!前端尖锐的不明金属倒刺和断裂的弹簧尖端在灯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
攻击目标——那个冲向母亲的小小身影!
不——!!!!苏雅发出野兽濒死般的绝望哀嚎!心脏在那一瞬彻底冻结、崩裂!
诺诺惊得呆立原地,巨大的黑影带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瞳孔骤缩!
千钧一发!
眼看那恐怖长鞭的尖端即将洞穿诺诺小小的身体——
住手!!!一个声音!一个极其微弱、干涩、仿佛从生锈的喉咙里挤出的、几乎不成人声的……声音!
骤然响起!
声音的来源……竟然是……那片冰箱壁上……污秽核心!
那喷射出来、即将抽向诺诺的长鞭……那由无数金属血肉构成的……索命之物……尖端如同遭受了无形的电击,剧烈地……痉挛般地……猛地向上扬起!!
长鞭尖端距离诺诺的额前头发只有毫厘!带起的劲风甚至吹乱了诺诺额前的刘海!
它颤抖着,停顿在半空。顶端那些尖锐的金属钩刺和断裂的弹簧疯狂地颤抖、扭动着,仿佛两种意志在内部激烈地搏杀!
苏雅的心脏近乎停跳,目光死死锁定那条悬停在诺诺头顶寸许的、抖动着死亡阴影的长鞭!时间凝滞。
……爸……爸……
诺诺茫然无助地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映着那团悬停的、还在不断抽搐扭动的血肉聚合体。
啪嗒。
一滴粘稠冰冷的液体,滴落在诺诺光洁的额头上。暗红色,带着浓重的机油味。她似乎毫无察觉,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
滴落的,仿佛不是机油血水,而是一滴……泪
……诺……
那个嘶哑、破碎、仿佛从金属摩擦缝隙里硬挤出来的音节,再次艰难地响了起来。这一次,更加清晰一点。是从冰箱墙壁污秽中心那团鼓胀的东西里传出的!
那悬停在半空、不断扭曲抖动、像是随时要失控劈下的长鞭……突然……极其艰难地、一厘米、一厘米地……改变了方向!
它不再是朝着诺诺,而是缓慢地……像垂死挣扎般……竭力地……扭动着一个微小的角度……
颤抖的、布满碎裂狰狞部件的鞭梢……
最终……颤抖地……极其轻微地……
指向了——蜷缩在冰箱角落、浑身冷汗淋漓、刚刚侥幸从榨汁机冲击下逃生的……
苏雅!
……榨……果汁……给……她……
那个嘶哑、非人的声音,这一次,无比清晰地,一字一顿地,从墙上的血肉金属聚合物深处……钻了出来!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强行缝合起来的温柔、执着……与冰冷刺骨的金属的……贪婪!
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温热的认知在苏雅脑中被彻底冻结、击碎。墙壁上的污秽蠕动起来,暗影笼罩了整个厨房——那长鞭终于锁定了它最初的、最执着的猎物:苏雅!而诺诺,只是茫然地看着,额头上凝结的那滴暗红,像一枚无法解读的封印。
冰箱侧壁上,那血肉与金属扭曲交媾的庞然巨物骤然停滞。悬停在半空的、末端滴着暗红机油的金属骨鞭剧烈痉挛着,尖端锋利如矛的骨骼碎片距离诺诺惊恐的小脸只剩寸许。它内部的嗡鸣瞬间降格为一种低沉、压抑、饱含痛苦的呜咽,像被强行扼住喉咙的野兽。
爸……爸……诺诺茫然地低语,被母亲猛地拽回,她小小的身体撞在苏雅怀里,冰凉一片。那滴滚落在她额角、缓慢下滑到颧骨的暗红液体,在日光灯下如同未干的漆泪。
苏雅的心脏在破裂的边缘疯狂泵血,眼前的画面割裂了她的认知。血腥的屠场。妖魔化的家电。还有诺诺……被称作爸爸的金属血肉怪!巨大的荒谬感和濒死的恐惧拧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几乎将她冲垮。
但残存的一丝理智在尖叫——跑!
那怪物短暂的僵直是唯一的生机!诺诺的血像一滴熔断保险丝的溶液,短暂地熔断了那非人意志与金属躯壳的连接!趁着那根致命的骨鞭悬停在半空挣扎、墙上的肉团发出更加低沉混乱的呜咽,苏雅爆发出垂死挣扎的力量!
她甚至来不及站直,几乎是拖着诺诺,手脚并用向后仓惶猛退!
跑!诺诺快跑!她从喉咙里挤出撕裂般的气声,用尽全身力气把女儿向厨房门口推去!自己则弓起身,像一头护崽的母兽,后背死死顶住冰箱冰冷的箱体,双脚猛蹬地面,借力向后翻滚!
膝盖和手肘重重砸在冰冷油腻的地砖上,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这股反冲力加上手脚的乱扒,硬是将她从冰箱的死亡阴影下拖出了一米多的距离!
哐当!撞翻了倚在墙角的垃圾桶。污秽倾倒一地,但苏雅无暇顾及。
诺诺被母亲一推,小身子踉跄着冲到了厨房门口,她下意识地回头,眼中盛满巨大的恐惧和不解,泪水像决堤一样涌出:妈妈!
跑!出去!别回头!苏雅嘶吼着,声音都变了调。她连滚带爬地挣扎起身,扑向门口的女儿,一把抓住她细小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皮肉里!母女两人像惊弓之鸟,撞开半掩的厨房门,跌跌撞撞扑进相对黑暗的客厅!
身后——
短暂的僵直结束了。
那混合着林文涛破碎意识的机械造物,被血腥味和逃离的目标彻底激怒了最后的兽性!墙上的肉糜金属混合物剧烈地鼓胀、变形,发出熔炉般令人牙酸的金属绞合声!它猛地将嵌入榨汁机残骸的部分撕扯出来!更多腥臭粘稠的液体喷溅而出!
悬停的骨鞭发出了比刚才贪噬者空转更尖锐、更充满暴戾怨毒的厉啸!它以比之前迅猛数倍的速度,带着决绝的杀意,撕裂空气,狠狠扎向母女两人刚才停留的位置!
轰!!!
骨鞭尖端狠狠戳进地砖!尖锐的骨骼和金属碎片凿穿了坚硬的瓷砖!碎石和尘土混合着粘液四溅!若不是苏雅拼死将女儿推出去并且自己滚开,这一击足以将她们同时钉死在地面上!
嗡嗡嗡——!!!
骨鞭像毒蛇般在地砖破洞中剧烈扭动了几下,猛地拔出!它灵活得完全超越了物理规律,倒卷而回,连同墙壁上那个因为暴怒而体积膨胀、几乎占据半面墙壁的庞然大物,一起转向了客厅!
冰箱本体也开始发出异响!沉重的闷哼!冷冻柜的门在剧烈震动!冷藏室的门被巨大的力量从内部不断顶撞!那些诺诺画上去的猩红眼睛仿佛在纸后燃烧起真正的血光!
苏雅不敢回头!她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狂暴的杀意形成实质的冰冷气流,像无数根针扎在脊背上!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门!大门!
她紧紧攥着诺诺冰冷颤抖的小手,连拖带拽地冲向玄关!女儿赤着脚,每一步都踩在不知名的冰冷粘液或碎屑上,让她不停地打着冷战,发出压抑的呜咽。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她们踉跄前行。
客厅通往玄关的过道并不长,此刻却像横亘天堑!客厅阴影深处,吧台、沙发、电视柜……每一个熟悉家具的轮廓在昏暗中都像是潜伏着新的噩梦。微波炉不见了,榨汁机留在了厨房的残骸里,但冰箱……冰箱还连着厨房,那墙壁上分离下来的肉团金属怪正发出更加暴虐的咆哮!
嗡——咻!!!
破空声尖锐地响起!
苏雅头皮发炸!她几乎是本能地将诺诺狠狠扑倒在地!
一道黑影擦着她的发梢和后背掠过!带着浓郁的腥风和机油味,咚一声闷响,狠狠凿进了前方鞋柜旁边的墙壁里!是那根金属骨鞭!它像一只无限延伸的、带着倒钩的致命手臂!
苏雅甚至能感觉到骨鞭尖端那些骨骼摩擦墙壁发出的刺耳刮擦声!她抱着诺诺就地翻滚,避开鞋柜和墙壁的死角!碎石和木屑簌簌落下。
门!就在眼前!五步!只要五步!
苏雅不顾一切地爬起来,双手拉住门锁把手——冰冷!僵硬!她这才想起来,从里面开门需要钥匙!而那串钥匙……在她和诺诺的睡衣都没有口袋!钥匙还插在厨房门厅的内锁孔里!
绝望像冰水灌顶而下!
身后,巨大的黑影正在逼近!沉重的拖动声混杂着金属摩擦声!那根插在墙壁上的骨鞭正在被无形的力量往回拖拽,带着狰狞的倒刺刮下更多墙皮和灰泥!
钥匙……钥匙在……苏雅疯了一样在门框附近摸索,试图找到紧急备用开关或者任何破绽,眼睛死死盯着那串在厨房门厅入口处泛着微弱金属光泽的钥匙串。
来不及了!那墙壁上剥离出来的怪物核心,像一团污秽巨大的史莱姆,拖着粘稠的尾巴和那条倒卷而回的骨鞭,缓慢而坚定地从客厅的阴影里流淌了过来!它过处,地板留下一条腥腻的油亮痕迹。冰箱本体的撞击声更加狂暴急促!冷藏室的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诺诺蜷缩在苏雅腿边,浑身冰冷,脸上全是泪水和那滴已经凝固的暗红血迹。她看着那逼近的、蠕动着的巨大金属肉块,看着上面扭曲的零件、滴落的粘液,还有那根像蛇一样抬起的、末端带着父亲冰冷指骨的鞭子……她忽然停止了哭泣。一种巨大的委屈和恐惧之后的诡异平静笼罩了她幼小的身躯。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小小的右手,指向那逼近的恐怖怪物。
不是指向那根致命的骨鞭。
不是指向那团蠕动的肉块核心。
她的指尖,颤抖地、极其精准地……
指向了核心顶端,唯一能算作头部的一处——一块深深嵌入铁皮、边缘撕裂、残留着几缕焦黑碎屑的半透明塑料壳。那是微波炉的内胆碎片!碎片内侧,隐约还有一小片微微凹陷的反光区——大概是某种传感器的残骸。
她张开了嘴。没有发出哭声。
一种无法形容的、极其微弱却又尖锐无比的震荡,瞬间从诺诺小小的身体里逸散开来。不是声音,更像是某种精神层面的尖啸!空气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起一圈看不见的涟漪。
苏雅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细针扎了一下太阳穴。
但那逼近的金属血肉怪物,动作猛地一顿!
核心顶部的微波炉碎片残骸,那点微微凹陷的反光区,骤然亮起!不是电光,而是一点极其刺目、充满混乱与疯狂的猩红光点!猩红光点像是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刺激,剧烈地闪烁起来!无数道肉眼可见的、细微的蓝色电弧,像是失控的电路,骤然从光点周围、从那块碎裂的塑料边缘、从粘附其上的金属件内部……同时炸裂开来!
滋啦啦啦!噼啪!
密集的电弧像无数条蓝色的小蛇,在那团庞大的金属血肉聚合物核心处狂舞!它们缠绕、撕扯、切割!
呜——!!!!
一声非人的、极度痛苦的凄厉嚎叫从怪物深处爆发出来!它整个核心都因为这混乱的电能爆发而剧烈抖动、抽搐!缠绕其上的金属骨骼格格作响,粘稠的血肉组织被瞬间碳化冒烟!那条刚刚倒卷回来、蓄势待发的金属骨鞭像突然瘫痪的巨蟒,无力地砸落在地板上,末端尖锐的指骨抽搐着敲击地面,发出空洞的哒哒声。
怪物失控了!内部的能量在互相倾轧!那些被诺诺强行画出的冰箱意志、残存林文涛的执念、还有被诺诺精神尖啸彻底引燃的微波炉狂暴核心……彻底失去了平衡!诺诺最后的反抗,就像一根火柴丢进了装满了炸药的机械血肉反应炉!
苏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后退一步,但求生的本能盖过了一切!钥匙在厨房!她看着那个失控抽搐的巨大肉瘤堵在客厅中央散发着焦糊味,冰箱本体还在厨房里狂躁地撞击。玄关相对安全!但钥匙怎么办!
她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厨房门厅的墙壁——钥匙串!必须拿到!
诺诺!蹲下!抱紧头!苏雅对女儿嘶吼,紧接着,她做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举动!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猎豹,身体伏低,爆发出全身最后的力量,猛地朝着客厅中央那个正在疯狂自噬、抽搐、冒着黑烟的金属肉块冲了过去!
她没有正面冲击那东西!而是沿着沙发和茶几之间窄窄的缝隙,几乎是贴着地面,手脚并用地猛蹿!目标是……厨房门厅!钥匙!
失控的肉块正被内部的能量撕扯,蓝色电弧和炸开的血肉碎片四处迸溅!一块滚烫的、滴着粘液的不锈钢碎片擦着苏雅的耳朵飞过,灼痛让她闷哼一声,但她没有停下!她穿过浓烈的焦糊味和机油血腥气,扑到了厨房门厅入口!
钥匙!冰冷坚硬的触感!她一把攥住,狠命一拔!
嗤啦!
钥匙拔出的瞬间,厨房紧闭的金属防盗门内侧,电子锁发出微弱的嘀声,红灯转绿!锁开了!
苏雅甚至来不及站起,她扭身对着蜷缩在玄关角落、双手紧紧抱着脑袋、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诺诺大喊:诺诺!开门!快开门跑出去!!!
几乎在她喊出的同时——
轰隆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锅炉爆炸的巨响从厨房深处传来!整个公寓楼都在摇晃!墙壁的怪物核心瞬间膨胀到了极致!内部混乱的能量突破了平衡点!猩红的光点和蓝色的电弧被一片更加恐怖的、混合了粘稠血肉喷射的白炽光芒吞噬!
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滚烫的金属碎片、粘稠的熟肉组织、腥臭的油烟和滚烫的气浪,如同海啸般从厨房门厅的入口喷涌而出!
苏雅正扑在门厅入口的地上!背对着冲击的方向!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火车撞中了后背!整个人被狠狠拍在了旁边的墙壁上!剧痛!骨头似乎都碎了!喉咙一甜,温热的液体喷了出来!
妈妈!!!
诺诺撕心裂肺的哭喊被淹没在巨大的爆炸声浪里。她在巨大的气浪掀到玄关墙角前,用尽全身力气扑向了大门把手,冰凉的门把手被她小小的手抓住,猛地向外一拉!沉重的防盗门终于被拽开了一条缝!
冷冽的夜风裹挟着楼下绿化带的气息瞬间灌入!
跑!!!苏雅趴在门厅内侧的地上,头破血流,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但她仍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条象征着生路的门缝,朝着女儿的背影,发出含糊却如同诅咒般强烈的嘶吼!
诺诺被门外的冷风一激,又听到母亲那非人的嘶吼,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像一颗红色的小炮弹,尖叫着从那条狭窄的门缝里挤了出去!赤脚踩在了楼道冰冷粗糙的水泥地板上!
就在诺诺冲出门的下一秒——
轰隆!!!哗啦!!!
厨房方向爆发出更加彻底的、结构坍塌的声音!紧接着是沉重电器撞击地面发出的巨响和哗啦啦的液体喷涌声!冰箱!冰箱本体终于被爆炸撕碎了!
一股更为浓烈的、裹挟着雪霜气味和浓重血腥的恶臭气浪再次席卷门厅!
苏雅感到背后如同被冰火同时淹没!寒冷刺骨又灼热无比!她知道自己完了。剧痛、恐惧、失血正在拖拽她坠入黑暗。意识模糊前,她最后用尽全身力气,扭动了一下唯一还听使唤的脖子,最后看了一眼……那扇被诺诺撞开一条缝隙的大门。
门外。楼道声控灯不知何时亮起。昏黄的灯光下。
诺诺小小的、穿着鲜红草莓睡衣的身影,僵硬地站在走廊的水泥地上,背对着大门。
她没有跑下楼梯。
她一动未动。像一尊被冻结的小小雕像。
夜风吹动着她散乱的发丝,吹动着她单薄的睡衣下摆。她的右手,沾满了凝固的暗红和灰尘的右手,还保持着刚才拉开门把手的姿势,微微抬起。
而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昏暗楼道里,静静伫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形剪影。
影子被声控灯拉得很长,几乎要覆盖整个走廊墙面。
那剪影的轮廓,穿着笔挺、质感高级的大衣,身材匀称挺拔,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
和那天早晨送诺诺上学时精心打扮的林文涛……一模一样。
楼道的声控灯,因为久无声音,突然熄灭。
整个世界,连同那门口如凝固般的赤红小身影和对面的高大剪影,瞬间沉入彻底的黑暗。
只有爆炸的余烬还在厨房深处不甘地燃烧,映照着瘫在门厅血泊中的苏雅一点点黯淡下去的眼眸,最后看到的,是那扇敞开着、如同通往无尽深渊般黑洞洞的大门……
3
尾声
尖锐的救护车笛声划破了黎明前的静谧,停在了老旧小区的单元楼下。
警灯在潮湿冰冷的空气中闪烁,无声地投射在灰扑扑的墙壁上。
120的医护人员和穿着制服的刑警、带着证物箱的法鉴人员先后快速进入了单元门。
很快,两个担架被小心翼翼地抬了出来。
前面的担架上盖着白布,形状凹凸不平,布面一角渗着暗红的湿痕。后面的担架上,躺着一个浑身是伤、血迹斑斑、陷入深度昏迷的女人。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移动着点滴瓶。
几个邻居被惊动,裹着外衣在楼道口张望,窃窃私语,脸上带着惊恐和无法理解的神情。
作孽啊……
听说是家电爆炸
可那冰箱碎成那样……冰箱怎么会炸
男的……好像都成渣了……女的命大……
吓死人了,满屋子都是血和……零件……
清晨的寒气弥漫。救护车开走了,留下警察拉起了警戒线。
一位年轻的女警带着惊魂未定的神情从楼道里出来,走到年长的队长身边,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
袋子里是几张浸染了深褐色污渍、边缘烧焦卷曲的画纸。还能勉强辨认出上面用黑红蜡笔画着三样东西:一台长满獠牙滴着口水的红色怪物,一台扎满尖刺的黄色小盒子,还有一台张开血盆大口、写着贪噬者三个字的巨大机器。
在其中一张画的角落,歪歪扭扭写着保护。
头儿,年轻女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着其中一张画的最下方,靠近大门的位置,你看这里……像是随手涂的……这个小小的……穿大衣的人影……还有旁边这个……
她指向画纸上靠近贪噬者的脚边位置。那是一片混乱的线条中间,用暗红蜡笔,凌乱地画了三个小小的、形状不太规则的……圆圈上面点了一些黑点
年长的刑警队长拿过证物袋,凑近昏暗的光线仔细看了看,眉头深深皱起。那三个凌乱的红圈,在黑乎乎的画稿背景里,像是某种无声的指控。
他沉默了许久,目光投向外面渐渐放亮却依旧冰冷阴霾的天空。
单元楼的另一侧,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安静地停在梧桐树下。
车窗缓缓降下一线。
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显然保养得极好的男人的手,搭在窗沿上,修剪整齐的指甲在稀薄的晨光中泛着健康的粉色光泽。拇指上戴着一枚设计简约却昂贵的铂金戒指。
车里很暗,看不清面容,只有一丝极淡的高档男士香水味逸散出来,被寒冷的晨风瞬间吹散。
那只搭在窗沿上的手,食指极其轻微地、富有节奏地……敲击着冰凉的金属车框。
哒。哒。哒。
他的视线并未望向那混乱的救护车和警灯。那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穿透了地狱般的血腥……精准而缓慢地……
投向了小区门口远处那条梧桐树斑驳光影覆盖的街道。
在那街道尽头。
一个穿着鲜红草莓睡衣的渺小身影,被一个高大的、穿着深色大衣的人影紧紧牵着手。影子被拉得很长,融入了清晨都市尚未完全苏醒的、灰蓝色的背景里。
小人影赤着的脚丫,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沾着暗红灰尘的浅浅印记。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正一步步走入那片代表另一个未知方向的……梧桐树阴影深处。
车窗无声地升起。
隔绝了外面闪烁的警灯,和这栋普通居民楼里刚刚发生的、被初步定义为劣质家电引发的意外爆炸事故的最终调查方向。
只留下一个冰冷的悬念:
那扇在黑暗中打开的门,到底是通往生的希望,还是跌入了更深的、由名为科技的妖魔精心编织的陷阱
(全文终)